第359章:官道小道
夜色如墨,月明如水。
官道上清清冷冷,兩旁是空曠無垠的田野。
趙構就在這月色下疾馳著,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在他身周是十來個宋使團的護衛,兀術讓他離開時張邦昌就以他安全為由強撥了這些人給他。
“張邦昌!他日若有機會,孤必取你狗命!”
趙構心中的怒意無法遏止,哪怕是王雲用毒害燕趙敗陣重傷也沒讓他如此憤怒,因為徐子楨本可以不用死的,可是張邦昌卻不肯讓他的護衛哪怕是分一個出來去幫一下。
他現在的心中百感交集,徐子楨又說對了,金人果然讓他回汴京去了,哪怕他之前是如何桀驁無禮,至於自己能不能安然回到汴京,他已經不再懷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已經變得非常信任甚至依賴徐子楨了。
一個護衛靠了過來道:“王爺,咱們已經遠離真定了,不如先歇息一下吧。”
趙構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地道:“等回了汴京再歇。”
那護衛苦著臉道:“王爺,非是小的們受不了,可您的身子要緊啊,此去汴京還有這麽多路程,要是一直這麽趕您不得累垮麽?”
趙構哼了一聲,卻沒再說話,他自然也累,從真定大營出來到現在已經快三個時辰了,這期間一直在趕路,根本沒歇過片刻,縱然他自小就緊練騎射,現在也有點吃不消了,雙胯又疼又麻,腰也泛起了酸痛。
那護衛趁熱打鐵又勸道:“金人既然任由王爺回去了,自然再沒發兵相追之理,王爺……”
話剛說到這裏,趙構勃然大怒:“以你之言,難道孤是在害怕完顏宗望那廝派人追我麽?”
“王爺息怒,小的失言,請王爺責罰!”那護衛慌忙一骨碌滾下馬背,就在路邊跪了下來。
趙構一帶馬韁停了下來,看了他一眼,森然道:“都與我下馬,孤就在此處落腳歇息!”
一眾護衛麵麵相覷,這裏可是官道,金人如果不來倒還罷了,若真是派人追趕,那他們歇在這地方逃都沒處逃,不過趙構已然發話,他們哪怕再不情願也無可奈何,隻得紛紛下馬,將馬匹拴在路邊樹上,然後取水的取水生火的生火,剛要準備弄些熱水吃食,轉眼看去卻見趙構已坐在路邊閉目休息了起來。
……
“喂,徐子楨,你怎麽淨走小道啊?”
“這是近路。”
“你怎麽知道?”
“廢話,老子來之前就做足功課的。”
徐子楨和蘇三在官道數裏外的一條小路間飛快疾馳著,這條路起自真定城外,和官道基本平行,隻不過這裏近山,平日裏據說素有山匪出沒,所以很是偏僻,現在已過午夜,他們又隻是兩人兩騎輕裝趕路,倒是不會有什麽問題。
蘇三現在是一肚子的疑問,可是徐子楨神情非常凝重,隻是埋頭趕路,她終究還是識大體的,好幾次張了張嘴還是沒問出來,可隨著這條路越來越顛簸難行,她還是忍不住抱怨了出來。
徐子楨在和時間賽跑,不敢有分毫耽擱,趙構已經離開金營幾個時辰了,要想從官道上追趕不知追到什麽時候去,不過好在他絕不會是一個人上路,張邦昌必然會安排人手護他安全,這麽一來趙構的速度就不會太快。
一個人趕路和一群人趕路是完全不一樣的,就象他原本打算一個人走的,現在多了個蘇三,這速度就不得不降了少許。
這條小路確實不好走,近則近了,但路麵坑窪不平,好幾次他的馬都差點失蹄,從真定出來到現在已經趕了一個多時辰的路,徐子楨隻覺胸肋處劇痛難忍,其實他的傷口根本經不起在夜裏這麽趕路折騰,但是他還是咬牙忍著。
“快點!再快點!”徐子楨伏在馬背,眼睛死死盯著前方,心裏默默念著。
蘇三在旁緊緊跟著,見他臉色蒼白得嚇人,又擔心又著急,有心想勸他停下來休息一下,可看到他堅毅的神色最終還是忍住了。
不知趕了多久,天邊已漸漸泛起了魚肚白,午夜起到現在,居然已經是清晨了。
這時徐子楨籲的一聲勒住馬,側耳仔細聽著,臉上忽然升起一絲神秘的笑意。
蘇三也停了下來,問道:“怎麽了?”
徐子楨笑笑:“到了。”說著翻身下馬,可還沒站穩腳下就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
蘇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埋怨道:“你這傷得都夠躺一個月了,偏偏還在這兒賣狠,回頭把自己折騰殘廢了算誰的?”
徐子楨瞪了他一眼道:“烏鴉嘴!”
蘇三剛要回嘴,卻發現徐子楨把馬鞍拿了下來,又摸出把匕首沿著鞍麵一劃一翹,將表麵那層厚厚的牛皮揭了下來,頓時奇道:“你在幹嘛?”
徐子楨不答,解開衣襟敞開胸口,露出一身白皙但充滿爆發力的肌肉,蘇三臉一紅,啐了一口扭過頭去,卻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偷偷看去,隻見徐子楨咬著牙將那層牛皮貼上胸肋,又將衣襟掩好,用腰帶緊緊縛住。
“好了。”徐子楨擺弄完這些,長長地吐出口氣,肋骨斷處疼得讓他受不了,這麽綁一下好歹能緩緩疼痛。
蘇三心裏莫名一動,她自小習武,見過的武人硬漢無數,可象徐子楨這樣虐自己的還是頭一回見,清晨的微亮打在徐子楨臉上,將他的側臉勾勒出了一道硬朗的線條,這一刻蘇三竟然有些走神了。
……
趙構睜開眼,看了看天邊即將升起的朝陽,站起身來翻身上馬:“走。”
一眾護衛紛紛收拾妥當上馬,依舊將趙構護在中間,可就在他們剛要準備動身之際,腳下的大地忽然隱隱震動了起來。
有那經驗豐富的護衛頓時臉色大變,驚呼道:“不好,追兵來了!”
趙構心中咯噔一下,忙回頭看去,隻見遠處的地平線上一道煙塵滾滾而動,隔著老遠似乎已能聞到金兵快騎的味道了。
“金兵來了,王爺快走!”
眾護衛大驚失色,慌忙擁著趙構就走,官道上一馬平川空曠之極,金人素來善騎射,在這種地形怕是不用多久就能追上了。
趙構臉色慘白縱馬疾馳,心裏終於升起了一絲懊悔。
子楨莫非在誆我?孤便要葬身於此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