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步跋子
關上將士齊聲歡呼,手中的速度愈發的快了起來,徐子楨依舊站在關頭最高點,冷冷地看著黑暗中的遠方,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神威。
忽然,西夏軍中的石球箭雨停了下來,沒有一點征兆,徐子楨立刻驚醒過來,順手從旁邊拿過一個火把遠遠拋出,火把劃出一道華麗的弧線飛落關外,在火光閃過的瞬間,他分明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西夏步兵扛著雲梯舉著盾牌衝了過來。
徐子楨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回頭大吼道:“步跋子來了,操刀子,準備!”
這下他算是明白了,西夏軍那一陣暴風驟雨般的遠程攻擊隻是為了給步跋子的進攻做掩護的,夜色深沉,騎兵顯然發揮不出優勢,這一點不論夏宋都一樣,步跋子善能翻山越嶺,用他們來搶關是再合適不過的了,而且宋軍還無法出動騎兵來驅趕。
步跋子的速度奇快,在徐子楨話音剛落時就已經有十數架雲梯搭上了城牆,眨眼間已有不少翻了上來。
徐子楨將大斧丟還給辛醜,抽出唐刀飛身迎了上去,從他那個方位上來的夏軍顯然都已認出了他來,也不知是誰發了一聲喊,立即便有十幾個剛翻上牆的衝了過來。
關上將士也立刻回過神來,紛紛呼喝著迎向夏軍,他們都很清楚,一旦被他們占據優勢打開關門,那大批夏軍就會湧入,到時關口必破。
這一刻不論是宋軍還是夏軍,全都已經將鬥誌提升到了極限,每個人渾然忘記了害怕忘記了疼痛,隻是咬著牙一味狠鬥。
大宋將士輸不得,因為他們身後就是蘭州城內數十萬百姓,更甚者是大宋疆土的西北一隅,一旦破開這個口子,那麽戰火便會延伸到他們的家人同胞,因此這一刻他們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唯一的動作便是殺!殺!殺!
金城關上火光四起,殺聲震天,此時此刻這裏就如同修羅地獄一般,隻有殺戮,隨處可見殘肢斷臂,地上、城牆上、垛口上到處是戰死的將士,有宋軍也有夏軍,西北風猛烈地吹著,可空氣中依然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徐子楨怒目橫眉揮刀猛殺,渾身上下染滿了血汙,整個人看上去都是血淋淋的,猶如一個殺神,那些企圖用人海戰術圍攻他的夏軍不知道被他砍翻了多少,而徐子楨的身上也因此又添了許多新傷。
在他揮刀砍殺的同時沒忘抽空回頭看了一眼,溫承言與幾女一同站在關上角落處,水琉璃手持長劍護在他們身前,再往前便是指揮現場的孟度,在孟度身前則是圍了一圈弓手與刀手,死死地抵擋著衝過來的那些凶悍的步跋子。
徐子楨鬆了一口氣,水琉璃身手高強,雖然才剛破身不久,不宜廝殺,但保住這個角落卻是綽綽有餘了,他眼光一轉又找李猛,可掃了一圈卻沒看到他的身影,心中剛自一驚,卻在遠處關口的吊橋軸盤旁發現了他。
李猛身上滿是包紮傷口後的布條,沒穿外衣,就這麽赤著上身騎在馬上,手中長槍翻飛如蝶舞,身邊圍著密密一圈步跋子,他圓睜雙眼怒喝連連,每喝一聲總有一人被他刺死。
可憐那些夏兵原本欺他年少,想趁亂來揀個便宜放下吊橋,卻沒想這個少年如此神勇,竟沒人能越過他身邊一步。
徐子楨很擔心他會出什麽意外,但身邊步跋子不斷湧來,讓他完全脫不開身去幫李猛,他的目標太過明顯,前幾日斬殺孛魯哥讓他成了宋軍將士心中的偶像,也成了夏軍心中的首要敵人。
步跋子攀牆越關的速度極快,源源不斷地從關下爬了上來,悍不畏死地接連衝擊著關頭,大宋將士雖然人數少,但卻個個咬緊牙關死守著,關上地方不大,隻呆得下這麽多人,連接關上關下的石梯上也已站滿了人,一旦有人戰死便立刻有人衝上來頂著。
就這樣,雙方在這金城關頭展開了一場殘酷的守關之戰,喊殺聲慘呼聲不絕於耳,這一仗中沒有任何一方退縮,從當天晚間直打到了第二天清晨。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雲層依然極厚,看不到太陽,關上的廝殺也隨著雙方人數的劇烈下降而顯得弱了許多,關外遠處的西夏大軍也終於顯露出了他的麵目。
徐子楨雙眼通紅,臉上身上早已沒有一處幹淨地方,他眼中布滿血絲,口唇幹裂,雙手也隱隱有些發抖,一夜的力戰已差不多耗完了他所有體力,但他隻能咬牙硬撐。
關上堆滿了屍體,有宋軍也有夏軍,孟度和溫承言相視對望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無奈之色。
金城關,要失守了!
就在這時,徐子楨忽然發現遠處的西夏大軍隱隱有撤退的跡象,他剛一愣神,隻聽有人大叫道:“德順軍來援啦!德順軍來援啦!”
這是關頭負責了望的哨兵,他的聲音已然嘶啞,但卻能聽得出他的驚喜之意,徐子楨一怔之下大喜過望,援兵來得太是時候了!
金城關外是片平原,卻有兩個出口,德順軍來的方向正是其中一個口子,如果西夏軍不早做準備的話必定會被包了餃子,就算依仗人數眾多能保持不敗,卻也必將損失慘重,但顯然在這時候他們是不願有這樣的犧牲的,因此大軍主將果斷地選擇了撤退。
遠處鳴金聲響起,關頭上的步跋子頓時爭先恐後地翻下關頭,一夜激戰下來他們早已沒了鬥誌,隻恨自己沒多生兩條腿,在又留下幾十具屍體後終於撤了個幹淨。
看著終於安全了的關頭,徐子楨隻覺渾身酸軟,幾欲癱倒在地,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向李猛的方向,忽然渾身一震如中雷殛。
李猛依然端坐馬上,四周滿是屍體,但他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象是隨時可能摔下的樣子,他右手提槍,左手則緊緊按著自己的腹部,在那裏有一道長長的口子從他的左肋直到下腹處,鮮血一滴一滴地從他指間掉落在地,將地麵染出了一大塊暗紅色。
“小猛!”徐子楨睚眥欲裂,大吼一聲飛身撲了過去。
李猛轉頭對他咧嘴一笑,忽然身形一晃栽下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