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新發現自己五感不靈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打破這種困境。
他覺得既然自己五感不靈,那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實。
所以,即使跳下去,說不定問題也不大。
當然,也有可能骨折甚至死。
可除此之外,他也沒別的辦法了。
他已經被困在這無限樓梯上了,不管怎麼走,都走不出去。
所以夏新就看了看右側樓梯的下方,他也不知道這是幾層。
他決定拼了!
然後,就在他準備跳下去的時候。
就從耳邊傳來一句清冷而毫無波動的聲音,「你在幹什麼么,怎麼還不走?」
隨著這聲音的響起,夏新發現周圍的牆壁,上邊的樓梯,下邊的樓梯,都在飛快的褪色。
彷彿時間倒退一般,星月樓的內景完全消失了。
他發現自己還是站在天機閣的門口。
眼前是那面紗遮面,露著朦朧眼睛的月華仙。
那月華仙曳地的長裙,沿著道路拖過幾米,又停住腳步,看向了新夏。
「走啊,還楞在那幹嘛?」
「……哦。」
夏新下意識的,愣愣的點了點頭。
他發現自己一身的冷汗,後背都已經被汗濕透了。
剛剛是怎麼回事?
是自己的幻覺?
他一臉茫然的跟著月華仙走到了星月樓的門口。
這次他不敢進去了。
「那個,請問,前……輩找我有什麼事嗎,這樓我就不進去了。」
那月華仙就轉過身,那如水的眸子,一臉平靜的望著夏新,「怎麼了,你怕了?」
「我……剛剛也不知道怎麼了。」
夏新到現在呼吸還有些急促,「好像陷入了一片幻境,你這樓我就不上去了。」
「上去?誰說要上去了,我們不是要下去嗎?」
隨著月華仙的話落。
夏新發現周圍景色一變,那漫天的夜色,那明亮的月亮,都在天空飛快退卻,周圍再次出現了那無盡樓梯,與無線的牆壁。
彷彿剛剛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人兩正沿著樓梯不斷的往樓下走去。
月華仙就這麼用著平靜的語氣說道,「你怎麼了,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剛剛跟你說話也心不在焉的,在想什麼?」
「我,我……」
夏新一下瞪大了眼睛。
在短暫的愣神之後,他第一反應就是上前兩步,一把抓住了月華仙的手臂衣服。
不過這次是抓住了,隨即手上馬上就吃了兩道銀針。
月華仙稍稍轉過視線,帶著幾分慍怒的視線,盯著夏新到,「你想做什麼?」
「沒,沒什麼。」
夏新感覺自己剛剛確實是抓到了,自己的血液,也確實順著手臂的銀針滑落。
一切都太詭異了。
他甚至不敢問兩人剛剛到底都做了什麼,聊了什麼。
月華仙淡淡的表示,「你怎麼迷迷糊糊的,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有,有,」夏新連忙點頭,「我們這是,要出塔嗎?」
「當然,事情完做了,不走你還想賴在這嗎?」
「哦哦,也對。」
夏新已經快暈了,一會跟著月華仙上樓梯,一會跟著她下樓梯,一會在天機閣前,一會又在星月樓前的,繞的他腦袋暈。
他現在已經手腳冰涼,冷的都要窒息了。
這個世界,太奇怪了!
但這次應該是真的,自己中針了,自己流血了,剛剛也確實抓到月華仙的手臂衣服了。
夏新只覺得此地不宜久留,自己必須趕緊離開。
他就這麼跟著月華仙的背影下樓。
那月華仙就彷彿隨意的問道,「你有喜歡的人嗎?」
「當然有啊。」
夏新肯定的回答。
月華仙又問道,「那如果有一天,你喜歡的人全部都死了呢?」
「都……死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夏新不解。
月華仙一邊下樓,一邊平靜的回答,「人總會死,生老病死,是每個人都會經歷的事,你會死,我也會死,世事無常,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夏新額頭掛下了一滴冷汗,「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如果命運註定,你妹妹要死,你會怎麼做?」
「……」
「如果命運註定,你今天就要死在這裡,你又要怎麼做?」
「……」
「如果命運註定,必須由你來殺死你妹妹,那你又會怎麼做?」
「……」
夏新就這麼頓住了腳步,死死的盯住了月華仙的背影。
頓時月華仙一個人的腳步聲,在這樓道里顯得尤其的突兀。
然後她也頓住腳步,看向了夏新,靜靜等待著夏新的回答。
夏新很嚴肅的說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會把那個叫『命運』的東西,一起殺掉,但現在,我很肯定,我……還在幻覺里。」
隨著夏新的話落,他手中的長劍,陡然出鞘,直指前邊的月華仙。
在他的長劍穿透月華仙身體的時候,周圍的樓梯,牆壁,又再次飛速的褪去。
夏新發現自己依然站在天機閣門口。
冷風呼呼的吹,自己脖頸的冷汗,也在嗖嗖的流著。
那月華仙依然如剛剛一般,彷彿完全沒有動過似的,就這麼站在他身前看著他。
「恭喜你通過了幻境考驗,請隨我來吧。」
「……」
夏新就這麼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跟上了月華仙道,「前輩,您剛剛用的是……跟夜夜一樣的……」
夏新知道,夏夜也能通過香味,直接刺激人的神經中樞,讓意志稍差的人,直接陷進自己的幻覺里。
「是的。」
月華仙輕輕的答應了。
夏新苦笑道,「您為什麼要考驗我幻境啊,感覺好可怕,怎麼也跑不出那個樓梯,真是嚇死我了。」
「是嗎?」
「是啊,我感覺自己跑了好久,有3,4個小時吧,但怎麼跑也沒用,還好是幻覺……」
「是啊,還好是幻覺,還好你沒死掉,難道沒有人告訴你,即使在幻覺里跳樓,你也會真的死掉嗎。」
「好像,是有人這麼說過。」
夏新愣愣的點了點頭。
「還好現在總算安心了。」
「安心?難道不是下一次幻覺要小心嗎。」
「不不,沒有下一次了,我永遠不想進入幻覺了。」
隨著夏新話落,那月神就轉過小臉,那雙清冷的眸子就這麼望著夏新,那眼睛好似在笑,平靜的笑著。
笑他的愚昧以及無知。
「進入幻覺?還是出去幻覺?你真的分清楚了嗎?」
夏新感覺那眼睛就好像有魔力一般,讓自己有些眼花。
兩人明明是站在星月樓門口的,但周圍的夜色,天空的月亮,背後的天機閣,又再次褪色,他發現自己還站在星月樓的半山腰的樓梯上。
「……」
夏新踉蹌著幾個腳步,差點跌倒。
「怎麼會這樣?」
他已經快分不清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幻境了。
夏新有些茫然的喃喃道,「到底怎麼回事?現在才是真的?剛剛的才是幻覺?」
「所以,我在問你啊,你到底是走出幻覺了,還是進入幻覺了。」
月神的眸子彷彿帶著無盡的魔力一般,就這麼盯著夏新的眼睛。
夏新有些迷茫道,「我現在,已經分不清了。」
月神輕輕微笑到,「你只有現在分不清幻覺嗎?」
「你覺得自己來到這裡,然後陷入了幻覺是嗎?」
「也許,你過去的生活,才是你的幻覺,現在站在這幻覺里的你,才是真實的你,你其實一直都站在這裡。」
夏新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連連後退了幾步。
他有點懵了,這樣不斷的來回跳躍,讓他真的快分不清幻覺跟現實了。
那月華仙就這麼微笑道,「假亦真時真亦假。」
「你真的分得清虛幻與真實嗎?」
「是真實的你陷入了虛幻之中,還是虛幻的你,以為有個真實的你陷入了虛幻之中,其實那虛幻的才是真實的你。」
「我……不知道。」夏新感覺腦袋很痛。
真的很痛,他感覺腦袋要裂了。
那月華仙的聲音彷彿不是傳入耳朵,而是直接在腦袋裡響起,讓他腦袋嗡嗡作響。
「虛幻與真實,無非是一紙之隔,真的有人能分的清嗎?」
月華仙帶有魔力的聲音彷彿在整個空間里迴響。
「你看過電視,電影,小說嗎,看著有趣嗎?」
「你可曾想過,自己其實只是電視,電影,甚至小說里的一個人物,一個無關緊要的配角,一切都只是虛幻泡影,你只是在既定的命運下,去行走著既定的劇情,無數次,無數次重複著相同的劇情,彷彿別人拍的電影,彷彿別人書里的一個人物一樣。」
「說不定,有一個真實的你,在操控著虛幻的你,那麼此時站在這裡的,便是虛幻的你,而真實的你,正在電視外,正在書本外,觀察著你。」
夏新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我……我不知道……」
「當然,說不定,書本外的真實的你,他以為自己是真實的,自己周圍的世界是真實的,其實也只是虛幻的你2號。」
「在虛幻2號的你的書本外,還有一個1號真實的你所構築的世界,在1號真實的你所構築的書本世界里,那虛幻的2號正在房間里,觀看著虛構書籍中虛構的你,也許還在笑著你的愚昧無知,笑你分不清虛幻與真實,笑你在虛幻的走道里來回奔跑。殊不知他自己的世界也是假的。」
「還有別人也拿著書本,笑虛幻2號的假人,居然去嘲笑另外一個假人愚昧分不清真假。」
「……」
「又或者,其實這兩個都是假的,在外邊還有一層世界。」
那彷彿魔音一般的聲音,讓夏新整個腦袋都疼的要炸開了,他只能拚命的用雙手捂著耳朵,頭痛欲裂的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帶著幾分歇斯底里的大喊道,「夠了!夠了!停下!給我停下!」
月華仙就這麼站在他的身前,一臉平靜微笑道,「所以,回答我,你現在是虛幻的你,還是真實的你,你是在幻覺里,還是在真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