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被端上桌的是一鍋大雜燴,有菜有肉,有湯有麵。不是馬文的廚藝不行,實在是這家人的冰箱裏缺少各種各樣的材料,尤其是各種調味料。
看著這樣一鍋大雜燴,皮特的兩個孩子已經沒有什麽期待感了,如果能咽得下去,就感謝上帝了。東方菜,他們也是吃過的,那叫一個色香味俱全。眼前的這一鍋大雜燴,顯然不是那麽回事。
“來吧,嚐嚐!”馬文親自動手眾人分餐。
皮特的兒子膽子更大一些,勇敢的嚐試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很微妙。他的父母和姐姐好奇地看著他。
咽下口中的食物之後,男孩豎起了大拇指,道:“太好了!”
其餘的人嚐了嚐,也紛紛點頭,看向馬文的目光友好多了。
馬文也暗暗鬆了口氣,常言道眾口難調,他雖然對自己的廚藝有信心,但也不能保證每個人都能滿意。
兩家人如同風卷殘雲一般消滅了那鍋大雜燴之後,江笠影幫著皮特的妻子收拾餐桌。皮特則請馬文到他的書房喝酒聊天。
其實,皮特已經猜到了馬文的來意,可是讓他這個時候退出編劇工會不大可能。倒也不是說他對“組織”有多麽忠心,而是時機不對。如果他在這個時候退出,一定會被工會視為叛徒,這會對他的個人形象和事業發現造成嚴重的影響。
“我搞不懂,你現在是導演了,為什麽還要留在編劇工會呢?”馬文盡力勸說。
“無論是編劇工會還是導演工會,都不是學校的興趣社團,更像是權力很大的社會組織……我該怎麽跟你解釋呢……”皮特顯得很為難,“這些組織是我們賴以生存的基礎,就像是土壤……我想,你們那裏沒有類似的組織吧?所以,你無法理解其中的重要性。”
馬文道:“我是無法理解,但是我的項目卻受到了重大的影響。我考慮過了,如果你不能退出工會,讓電影按期完成,我隻能取消跟CAA的合作。”
皮特不免有些緊張:“你跟CAA溝通過了嗎?”
“還沒有!”馬文道,“如果我要中止合作,那就不會再有回旋的餘地。所以,我沒有必要提前跟他們溝通。也許我會賠一些錢,但我相信,還是會有別的公司願意幫我把這些錢賺回來。”
皮特道:“這件事,我還真不好發表看法,畢竟這是兩家公司的事。我和你之間,沒有雇傭關係。”
馬文道:“我來找你,而不是去找CAA,其實也是為了你著想。據我所知,你之前是一個編劇,但一直沒有什麽成就。後來,你籌集到一筆錢拍了一部獨立電影,這才被CAA看中。在那之後,你的生活雖然有所改善,但也一直沒能得到獨立執導一部電影的機會。我不知道你如何看待《金薔薇》,但我覺得這對你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人生總是麵臨選擇,尤其是這種兩難選擇。如果你選擇工會,你最多也隻是個工會的乖寶寶;如果你選擇電影,你可能會成為一個偉大的導演,一個被計入電影史的重要人物。”
“載入史冊?”皮特顯然並不這麽認為。“金薔薇”項目雖然曾經引起了一波討論,但很快被人遺忘了。
“好吧,你不信,我可以理解。”馬文看著他的案頭的一張照片,那是他的兒子,穿著球衣,抱著籃球和一個獎杯。
皮特見他感興趣,很驕傲地介紹起來,這是什麽比賽,他的兒子打的什麽位置,表現得多麽出色。
“真是個天才!”馬文也不吝惜溢美之詞,然後話鋒一轉,“您知道一個叫馬布裏的籃球運動員嗎?他曾經是個優秀的球員,但還算不上偉大。讓他真正成為耀眼的球星的,反而是從A國退役之後。他來到東方之後,獲得了十幾億人的認同,鑄就了他的輝煌,也必將載入史冊。”
“你的意思是讓我像他一樣,跟你去東方發展?”這是皮特萬萬沒有想到的。
其實,馬文也沒有這個計劃,但事已至此,他也隻能以此來誘惑皮特:“我們的電影市場就像我們的經濟一樣一直保持著高速增長,十幾年來,增長了五十倍,而且仍舊以每年兩位數的速度增長著……”
“我知道這些數據!”皮特打斷了他,“這確實是一塊吸引人的大蛋糕。可是拍電影不是打籃球,全世界的籃球都長成一個樣子,全世界的文化卻千奇百怪,我怕是不能適應你們的文化。”
馬文搖了搖頭:“那要看你如何理解和看待文化差異,但凡優秀的作品,無論是電影作品還是文學作品,都是普世的。我相信,你的‘世界文學經典’的書單,跟我的並沒有很大的差異。從講故事的角度來說,其原理也都是一樣的,這就好比全世界通用的籃球比賽規則,但不同國家的籃球隊卻呈現出不同的風格。”
“這……您的提議,讓我有些措手不及……我需要跟我的妻子和孩子商量一下……”皮特顯然有些心動了。
馬文笑道:“你有充足的時間考慮這個問題,畢竟這是個至關重要的選擇。我會在這裏停留幾天,跟你介紹一下我的國家和我的公司。今天冒昧打擾了,還請你和你的家人不要怪罪。”
“沒關係,跟你聊天,我受益匪淺。”皮特由衷地說道。
……
送走馬文一家後,皮特回到書房,陷入了沉思。
他的妻子勞拉送了像往常一樣,送了咖啡過來。
“謝謝!”皮特將其攬入懷中,親吻了一下。兩人雖然是老夫老妻了,但一直維持著很好的感情。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勞拉曾經很墮落,但皮特並沒有嫌棄他;皮特曾經一貧如洗,鬱鬱不得誌,勞拉卻一直支持他。
“真是個有趣的家夥!”勞拉說的是馬文,一個大老板貿然闖入她的家,親自給他們做了一頓飯,這種事情在A國是不可能發生的。“他的太太是一個很優雅的人,他的女兒也很可愛,而且很聰明。”
“你喜歡他們?”皮特笑了笑,“我還以為你會生氣。”
“一開始的時候,我確實有些不愉快,但他們也確實很有趣。”勞拉如實說道。
皮特猶豫了片刻,問:“親愛的,如果我們去東方生活,你覺得怎麽樣?”
“什麽?”勞拉驚了一下,“這就是他來這裏的目的嗎?”
皮特點點頭,道:“說實話,我被他說服了。但如果你和孩子們不願意……”
勞拉親了他一口,有些激動地說:“跟你說實話吧,我早就厭倦了這裏的生活……我們貌似住在這樣一個富人區裏,可高額的賬單也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本來,你好不容易得到了獨立執導電影的機會,能改善我們的生活,可偏偏又遇上大罷工……我討厭這一切!”
“我很抱歉!”皮特忙道。
“不,我不是再跟你抱怨。”勞拉捧著他的臉,“還記得當初,你把我約出來,然後告訴我:跟我走吧,我會讓你幸福。你做到了,我覺得很幸福。我們有兩個可愛的孩子,我也不用像其他女人一樣擔心你夜不歸宿……”
“不說這些了。”皮特打斷了她。
“不,你聽我說完!”勞拉繼續,“我希望你再跟我說一次。”
皮特已經知道了她的心意,卻不能遵從她的要求。當年,他隻在乎她一個人,如今還要顧及兒子和女兒的想法。
勞拉似乎明白他的心意,轉身離開。片刻後,把兩個孩子叫了過來,說是要開家庭會議。
皮特看著兩個孩子,問:“你們對C國有多少了解?”
兒子趕忙說了一個人的名字,那也是一個籃球明星。
愛麗絲似乎知道的多一些,她有一個好朋友便跟著母親去了C國,時常會給她發一些郵件,介紹她的生活情況。根據那個朋友的介紹,她大概對那個東方古國有些了解。那裏有繁花的都市,也有美麗的鄉村,除了人多一些,似乎跟A國沒有什麽區別。
“如果我們全家搬到C國,你們覺得怎麽樣?”皮特又問。
“太棒了!”兒子很興奮,“爸爸,這是真的嗎?去了之後,我能學功夫嗎?”
皮特笑了笑,看著女兒愛麗絲。
愛麗絲似乎並不情願:“我能留下來嗎?”
勞拉道:“不行,但等你考上大學之後,可以回來。”
“既然我沒有決定權,為什麽還要問我?”愛麗絲撇了撇嘴。
皮特笑道:“這樣吧,我們可以先去看一看,畢竟我也沒有去過。”
對於這個方案,愛麗絲沒有什麽意見。她也很想開始一段異國旅行,順帶著也能去看看自己的朋友。
“那就這麽決定了。”皮特最後拍板。
他看了看手表,估摸著馬文應該還沒有休息,便給他打了個電話,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遺願。
馬文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滿口答應,並承諾提供他們一家的吃住行費用,顯示了東方人一貫的大方和熱情。
江笠影聽見,問:“這個皮特導演值得花費這麽大的代價嗎?”
馬文笑了笑:“我還真不是很了解他,畢竟他也沒有什麽靠譜的作品。這都是為了‘金薔薇’計劃,我必須先說服他退出編劇工會,讓電影順利開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