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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艦長

  馬文又逃了,一口氣逃到了機場。他想要逃得更遠,但那架名為“仁義”號的私人飛機並不在機場。私人飛機畢竟是個很燒錢的玩意,自己不用的時候,可以租給別人用。航空公司的人告訴他,這架飛機目前正飛往大洋彼岸的某個國家,最遲也要三天之後才能回來。


  無奈,馬文隻得去買一張機票,搭乘民航的公司前往南海。以前無論是乘坐私人飛機還是民航,都要先到達南海邊上的一座大型機場,然後換乘補給船或著遊艇前往白鷗島。這一次,航空公司的人居然為他搞到了一張軍航的機票,可以直達南海某處大型島嶼。


  所謂軍航,就是空載的軍用運輸機順帶著拉一些乘客,這在軍民兩用的機場偶爾會出現。半個小時後,馬文乘車來到停機坪,看到了那架運輸機,居然是最新服役的大型運輸機。看到這個體形巨大的飛機,他還是有些小激動的。


  從後艙門進入飛機,他看到寬大的貨倉裏整齊碼放著一些包裹嚴實的物資,貨倉的兩邊各有一排折疊座椅,稀疏的坐著一些乘客。這些乘客之中,既有身穿軍裝的軍官和士兵,也有穿著軍大衣的普通乘客。馬文上來之後,也領到了一件軍大衣。發衣服的人告訴他,飛機升空之後會很冷。對於這一點,馬文還是能理解的,畢竟這不是帶有密閉加壓艙的民航客機。


  但理解歸理解,體驗歸體驗。飛機升空之後不久,馬文就後悔了。毫無疑問,乘坐軍機一點兒也不浪漫,甚至可以說是受罪。正當他瑟瑟發抖難以忍受的時候,與之相鄰的一個穿著羽絨服的女人從麵前的背包裏拿出一個保溫瓶。瓶蓋被擰開之後,散發出濃濃的薑湯的氣味。緊接著,她又拿出幾個紙杯,將瓶中的薑湯倒在裏麵,分發給馬文等人。


  “太感謝了!”馬文和眾人都感激不已。但同時也很好奇,她怎麽會帶著一瓶熱薑湯呢?而且,她還穿著一件加厚的羽絨服,分明是早有準備。不等眾人發問,她自己就說了,她是個軍嫂,幾乎每一年都會搭乘軍機去看望自己的丈夫。她還說,跟以前的老舊飛機相比,這架新飛機還算是好的,至少不漏風,噪音也沒有那麽大。


  有了這杯薑湯和這位善良的軍嫂,眾人一下子變得熟絡起來,饒有興趣地交談著。從這架新飛機,談到國家富強;從國家大事又談到了家長裏短。普通乘客中,除了這位軍嫂之外,有人是去工作出差,有人是去旅遊,還有人就是專門來體驗一下軍機的。


  有人問到了馬文,馬文便說自己也是個軍迷,特意來體驗一下乘坐軍機的感受。於是,同為軍迷的那個年輕人湊到了馬文身邊,與之聊了起來。他自稱是做軍事自媒體的,媒體的名稱是:“前線軍情”,目前在各大自媒體平台的粉絲數量加起來超過百萬。隻可惜上飛機之後,他的手機和其他的拍攝設備都被暫時沒收了。


  “你倒是蠻拚的!”馬文向他豎起了大拇指。曾經,他也想做類似的東西,但因為各種原因放棄了。


  這個叫馮俊的年輕人很謙虛,稱馬文為“前輩”,並誠摯地邀請馬文加盟他的公司。


  馬文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年輕人根本不問他是幹什麽的,就發出了邀請,雖然很中二,但也確實敢想敢幹。他很喜歡這個年輕人,握住了他的手,笑道:“好,我接受你的邀請。”


  馮俊大喜,又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他覺得就是應該讓更多的老百姓接觸到各式各樣的軍事裝備,這本就應該是國防教育的重要途徑。當然,是在不涉密的情況下。


  馬文很讚同他的這個想法,但他認為如果能拍攝一些新軍事題材的電影或許影響力會更大。對此,馮俊隻能表示嗬嗬了。拍電影的投資太大,遠不是他敢奢望的。


  有人陪著閑聊,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就到達了目的地。這種低緯度的地方,天氣很熱,馬文隻感覺一下子從寒冷的冬季來到了炎炎夏日。下飛機之後,馬文又對那個善良的軍嫂表示了感謝。若是沒有那一杯薑湯,他估計在要在這輪劇烈的氣溫變化中感冒了。


  這時,一輛敞篷軍車飛馳而來,車上站著一個軍官,歡喜地揮舞著雙手,口中叫著一個名字。軍嫂聽見,一時間笑顏如花,也趕忙激動地揮著手。


  軍車靠近,馬文赫然發現,那名軍官竟是他曾經見過的護衛艦艦長。他不由得暗暗感慨,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起初,艦長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妻子的身上,跳下車跟妻子擁抱之後,突然發現了衝著他微笑的馬文。鬆開妻子之後,他立即給馬文敬了個禮。這一次,馬文也回了個軍禮。這個軍禮不止是衝艦長,也是為了他那善良的妻子。


  馮俊傻眼了,怔怔地看著馬文,胡亂猜測著馬文的身份。在他想來,馬文可不僅僅是個軍迷,可能還是一位退役的軍官,不然的話,眼前這個中校為什麽主動向他敬禮呢?


  “去哪,要不要捎你一段?”艦長笑問。


  馬文看了看軍嫂,笑道:“不了,不打擾你們了。”


  艦長笑道:“你這是要回白鷗島嗎?我聽到一個消息,白鷗島可能要收歸軍用。”


  馬文皺眉,暫時還沒有人通知他。


  艦長又道:“我也隻是聽說。不過,有一點是確定的。自打上次出事之後,暫時不會有補給船過去了。你隻能呼叫你的豪華遊艇了。”


  馬文苦笑,那艘遊艇在上次的爆炸中損壞了,目前尚在維修中。


  聽到“豪華遊艇”四個字,馮俊又迷糊了。他狐疑地看著馬文,心想:“這到底是個什麽人?”人家既然有豪華遊艇,肯定是個有錢人。可自己在飛機上還想招攬他呢?


  艦長道:“看來,這幾天,你隻能留在這裏了。”


  馬文搖了搖頭,隻要肯花錢,他完全可以租一艘漁船或貨船過去。


  ……


  艦長把馬文和馮俊送到了島上的度假酒店,然後帶著許久未見的妻子離開了。


  進入酒店之後,馮俊忍不住打聽:“前輩,您到底是什麽人?”


  馬文也不瞞他,直言相告:“我叫馬文,是個拍電影的。我在醞釀一個海軍題材的電影,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參與進來。”


  馮俊大喜過望:“太有興趣了。”


  馬文舒展了一下僵硬疲憊的身體,來到酒店的前台,要了一間房,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然後打聽一下關於白鷗島即將被收回的事。如果那座島真的被收回去,他就要準備把朱莉和馬仁毅的墳牽走了。一想到這些,他覺得心裏很難受。


  疲憊讓他很快進入了夢鄉。模模糊糊的夢境中,他又見到了朱莉,看見她一襲白裙沐浴在晨光之中,在白鷗島上的沙灘上漫步,如夢如幻。他飛快地往沙灘上跑去,可又被突然出現的梁晨晨攔住了去路。準確地說,她沒有攔,隻是幽怨地看著他。他狠下心來,從她的身邊擦過,卻又遇到了陸仁佳。他看了一眼陸仁佳,再回頭的時候,發現朱莉已經不見了。他拚命地跑到沙灘上,茫然四顧,發現朱莉正一步步往大海中走去。


  “回來,回來!”他一邊叫喊著,一邊衝向了大海。但是,他又發現自己陷入了沙坑之中。那沙坑如同一個野獸的大嘴,想要把他吞噬。


  於是,他就在掙紮中醒了過來。放眼窗外,已經是日上三竿的時辰了。


  “叮鈴鈴……”床頭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馬文接起了電話,裏麵傳來艦長的聲音:“你好,我是王健,是這樣的,白鷗島附近海域又發現了海盜,有情報表明,他們似乎是要登陸白鷗島尋找什麽東西。那座島是你的,我們需要你提供相關的情報。”


  “我怎麽知道他們要找什麽?”馬文下意識的回應了一句。


  不過,他也突然想到,為什麽上一次那群海盜會突然對白鷗島發動攻擊,即便付出了巨大的傷亡也不願退卻。難道,白鷗島上藏著什麽價值連城的東西?可是,他並不知道那是什麽,馬仁毅也沒有告訴過他。


  艦長道:“你過來再說吧!這邊正在舉行一個軍警聯合會議,已經派人去接你了。”


  剛剛掛斷電話,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馬文起身去開門,見到了兩個身穿警服的人。他們衝馬文行了一個禮,問:“你叫馬文?”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又道:“請跟我們走一趟!”


  “稍等,我去個洗手間!”馬文轉身來到衛生間,洗了把臉,然後跟警察離開了。


  此時,馮俊也剛好過來找馬文,看見他被警察帶走了,又不禁迷糊了。


  ……


  出酒店,上了一輛遊覽車樣式的警車,不一會兒就來到了當地公安局的辦公樓內。窗明幾亮的會議室裏已經坐滿了人,正在熱烈地討論著什麽。馬文來到之後,他們又都停止了討論。艦長招了招手,讓馬文坐到了自己身邊。


  “馬文是吧?”對麵的警察瞄了一眼手中的資料,把照片跟馬文對照了一下,道:“情況你可能已經知道了,我們現在需要你的協助。老實說,白鷗島上到底埋藏著什麽東西?”


  “你們這是在審問我嗎?”馬文對這個警察的態度很不滿意。


  警察笑道:“別誤會,我說過了,是協助調查。你有這個義務。”


  馬文隻得說道:“如果不是你們告訴我,我也不知道那幫海盜是有目的的。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再找什麽。白鷗島是一個叫馬仁毅的人在世的時候租下的,我接手的時間不長。但是,他也沒有告訴我島上埋藏著什麽。”


  艦長旁邊的一個上校說:“事已至此,也隻能盡快趕過去看看了。如今,白鷗島上空無一人,我們必須趕在海盜找到那些東西之前抓住他們。”說罷,他向艦長下達命令:“事不宜遲,馬上出發。”


  “是!”艦長起立,接受命令。


  上校又對馬文說:“你對島上的情況比較熟悉,希望你能一起去,做個向導。”


  即便他不說,馬文也會爭取跟著一起過去。那幫海盜在找東西,一定會到處挖掘,島上的墓地也存在著危險。他絕不能讓海盜如此褻瀆朱莉和馬仁毅的墳墓。


  ……


  十分鍾後,馬文跟著艦長趕到了碼頭,迅速登上了一艘護衛艦。這是一艘真正的護衛艦,航速和續航能力遠比當初的輕型護衛艦大得多,而且機庫中有一架直升機,極大的拓展了護衛艦的戰鬥範圍和靈活性。顯然,上次立功之後,艦長升職了。


  即便是這艘遠洋護衛艦全速行駛,要趕到白鷗島也需要一天時間。出航後不久,艦長便把位置讓給了值更軍官,然後帶著馬文來到了休息室。


  “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關上艦長室的艙門,艦長便笑了起來。


  “是嗎?”馬文也笑了笑,既然他這麽說,應該是可信的。


  “能不能跟我講講當年的馬蹄灣海戰?”艦長顯得很認真,還特意拿了一個筆記本,準備做記錄。


  “嗨,那叫什麽海戰,不過是幾艘小漁船掐架。”馬文謙虛地擺了擺手,“當時,我手中最大的一艘船也才不到五百噸。對方雖然有一艘兩千噸的護衛艦,但也是五六十年的老家夥了……其實真沒有什麽好說的……”


  艦長笑道:“其實我最想知道的是,那艘護衛艦到底是被什麽擊沉的?關於這一點,眾說紛紜,有人說是導彈,有人說是水雷,還有人說是小艇自殺攻擊。”


  馬文道:“是坦克炮。當時有一輛損壞的坦克,上麵的坦克炮是我能找到的威力最大的武器。於是,我讓人把坦克炮安裝到一艘漁船上,抵近之後,發動了襲擊。之所以能取得成功,有很大的運氣成分。對方逐一擊沉了佯攻的漁船和快艇,等它瞄準這艘漁船的時候,為時已晚。我們僅有的一發穿甲彈擊中了它的要害部位,引起了殉爆。”


  “坦克炮?”艦長覺得匪夷所思,又問了一些改裝的細節。


  最後,馬文感慨道:“其實,那並不能說是一場勝利,勉強可以稱得上兩敗俱傷。認真計較起來,那就是一次自殺性的襲擊。對你根本沒有任何借鑒的意義。”


  其實,馬文更想跟他聊聊那位善良的軍嫂。“好人”這個字眼,他從來隻是從媒體上看見過,從來沒有真正遇到過。可是,這一次,他算是切身體會到了。那一大瓶薑湯,很顯然不隻是為她自己準備的。所以,他對艦長說:“嫂子真是個好女人!”


  艦長嗬嗬一笑:“你不是第一個這麽說的。”


  “嫂子是做什麽工作的?”在飛機上的時候,他注意到那位軍嫂的手有些粗糙,顯然是幹體力活留下來的。


  “她在一個超市工作!”艦長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馬文耐心等待著。


  過了一會兒,艦長才說:“你要想聽故事的話,我可能無法滿足你。我們之間的事情很簡單,我們是高中同學,畢業後各分東西。我上軍校,她外出打工。上學的時候就沒有說過話,之後就更沒有留意過對方。後來我回鄉探親,在超市遇到她。但我們都沒有認出對方。幾天後,有了一個同學聚會。我們才發現不久前見過麵。同學聚會,你知道的,變成了一個無聊的名利場。像她這樣的人,肯定是被人忽略的那個。也許是出於同情,我跟她聊了幾句,連聯係方式也沒有留。”


  “那時候,我是有女朋友的,還是個名牌大學畢業的高級白領。可是,繁華的都市也讓人心變得不安分。她最初以能有我這樣一個男朋友為榮,後來就……又是一年過後,我回鄉探親,又來到那家超市買東西,發現她還在。不過,她當時不知犯了什麽錯,正在被上司訓斥。我沒有說什麽,畢竟不能隨意幹涉人家的事。但我知道她一定很委屈,便過去安慰了她幾句。當時,父母也總是催我結婚。我便萌生了一個想法,或許娶一個這樣的女人對我、對父母來說都是好事。於是,我便帶她去見了父母。沒過幾天,就閃電結婚了。”


  “其實,我並不愛她,至少當初是那樣。可是,後來我卻漸漸發現,自己撿到了一個寶,世間再也沒有比她更好的女人了。可是,我對她虧欠太多。”


  “好了,故事講完了。”艦長說完之後,起身倒了兩杯茶,遞給馬文一杯,笑道:“從昨天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發現你心事重重的。出了什麽事?”


  不等馬文回答,艦長又道:“你有意無意地提起你嫂子,難道也跟女人的事情有關?”


  對馬文而言,他實際上沒有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可是他覺得麵對艦長,自己的那顆心完全可以不設防了。於是,他如實說道:“我犯了一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艦長立刻就明白了,但他並不準備發表意見:“這事,我可幫不了你。你也不要跟我說,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我也懶得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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