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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壞蛋或英雄

  五十海裏外的海麵上,一艘修長俊美的軍艦開足了馬力,全速行駛著。天上一輪滿月,映照出長長的航跡。數日前,這艘軍艦接到命令,出海搜附近海域出現的海盜。一個小時前,他們又接到通知,說是有不明船隻靠近白鷗島。三十分鍾前,他們接到明確的指示,那艘不明船隻就是最近比較猖獗的海盜船,而且他們已經登島。艦長隨即下令,全速前進,趕往白鷗島。


  可即便如此,以這艘輕型護衛艦的航速,也要兩個小時才能到達。這兩個小時,什麽事都可能發生。白鷗島不僅有人居住,還停靠了一艘大型遊艇,船員和遊客都在島上。艦長立即召集一些人開會,商討營救方案。


  一個中尉首先介紹白鷗島的具體情況:白鷗島不在主要航路上,原本隻是遠洋漁民的中轉站,後來被一家公司租了去,進行旅遊開發。但實際情況是,這裏遠離大陸,幾乎沒有什麽遊客過來,就成了那家公司的後台老板的私人度假地。平日裏,島上隻有三四個老頭看守。根據最新得到的消息,目前島上共有十八人,其中六人為女性。


  由於是搜尋和打擊海盜,艦上配置了一個班的海軍陸戰隊,帶隊的是一個中尉排長。這名排長聽完了介紹之後,不無遺憾地說:“要是有直升機就好了。”有直升機當然好,可是這是一艘排水量一千多噸的輕型護衛艦,艦尾雖然有一個停機坪,但沒有機庫,所以無法搭載直升機。但他又接著說:“我帶人搭乘快艇過去。快艇的速度是軍艦的兩倍,可以把時間壓縮一半。”


  艦長搖了搖頭:“不行,目前的海況不允許。再說,即便你能在一個小時內到達,也還是遲了。在這一個小時內,荷槍實彈的海盜早就控製了島上的人。我們隻能寄希望於他們不會傷害島上的人,隻是拿他們當人質,問我們要贖金。”


  一個士官抱怨道:“這幫有錢人也真是的,哪裏不能玩,幹嘛非得跑到這麽偏僻的地方來……”


  “閉嘴!”艦長嗬斥了一句,“這是我們的國土,不管是富人還是窮人都是我國的公民,他們有權去任何地方。我們的職責就是保衛我們的國土不受侵犯,保護我們的人民不受傷害。”


  士官趕忙立正站好,其實他也不是沒有這個覺悟,剛才的話隻不過一句無心的抱怨。


  另一個軍官勸道:“好了,好了,還是說說營救的事吧!我的建議是,盡快想辦法讓海盜知道我們就在附近,讓他們不敢傷害島上的人。”


  艦長道:“一直在聯係,可就是聯係不上。”


  這時,一名通訊官過來傳達了最新情報和指示:島上的人找到了早前民兵遺留的武器,與海盜發生了交火;軍艦可以直接跟白鷗島通話,隨時了解情況。


  “交火?”艦長來不及多想,立即拿起了通話器:“我是海軍XXX艦,現在是什麽情況,有沒有傷亡?”


  通話器裏傳來馬文的聲音:“海盜一共有十五六個左右,持有自動武器和單兵火箭;我們隻有五支半自動步槍,其中還有一支已經壞了。目前,我們已經打退了他們的兩次進攻,但子彈也不多了。你們什麽時候能到?”


  艦長猶豫了一下,隻得如實回答:“至少還需要兩個小時……你們有傷亡嗎?”


  馬文的聲音變得沉重起來:“我知道,你們是距離白鷗島最近的軍艦,可偏偏又沒有直升機……照目前的情況,我恐怕堅持不了這麽兩個小時。主要是因為對方有單兵火箭,之前打了兩發,不知道還有沒有。所以,我請求你們發射導彈,我會給你們指示目標。不求殺傷他們,隻求能對他們造成震懾的效果。”


  艦長道:“我需要請示一下上級。”


  說罷,他一麵讓有關部門做好發射導彈的準備,一麵去請示上級。


  十分鍾後,一枚導彈發出耀眼的光芒,向白鷗島的方向飛去。不久之後,導彈便擊中了碼頭旁邊的油庫,一個大火球騰空而起,整座島都在震顫著。


  ……


  那枚導彈確實嚇跑了海盜,軍艦又繼續追了大半夜,後來發現追不上,又發射了一枚導彈將其擊沉了。天亮之後,軍艦返回了白鷗島。


  原本美麗的白鷗島呈現出一片狼藉的景象。油庫的位置一片焦黑,有些地方還在冒著濃煙;山前的小樓被炸塌了幾個房間,幾乎所有玻璃都被震碎了。


  靠港登陸之後,看著那個殘破的小樓,眾人都能想象得到這場戰鬥的激烈程度。先期登岸的陸戰隊排長向艦長匯報情況:島上的人,死了一個,輕傷兩個。


  死的那個是馬仁毅,此時他正躺在山上的墓地前,而馬文正帶人挖開那座空置了多年的墳墓。


  艦長帶人來到墓地的時候,馬仁毅的屍體已經被放進了墓穴中的棺材裏。未經火化就入殮,這顯然是不合法的。但這事也不歸軍隊管,所以艦長也沒有說什麽。但見到馬文之後,他卻一副吃驚的模樣——他認識這個人。


  幾年前,他還隻是一艘遠洋護衛艦上的實習軍官,馬文曾經搭乘他們的軍艦回國。記得,那時候馬文的肩頭扛著兩顆星,他還給他敬過禮。如今他也扛上了兩顆星,但仍然敬了個禮。


  馬文似乎沒有認出他來,趕忙鞠躬、握手,表示感謝。


  “你不認識我了?”艦長提醒道,“揚威號,我們見過的!”


  馬文打量了他幾眼,笑道:“抱歉,我真不記得了。”


  艦長並未在意,又問:“您這是轉業了,還是……”


  馬文知道他誤會了,上次搭乘揚威號回國,是借了一個中校的衣服,所以被當成了軍官。但是,這事不好解釋,於是含糊地點點頭,岔開了話題:“槍械我已經上繳了,上麵都有槍號,應該能查到怎麽會遺留在島上的……也幸虧有這幾把槍,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兩人又聊了一陣,艦長還有任務在身,很快又登艦離開了。


  馬文這才騰出空來,把馬仁毅安葬好。然後,他便跪在了墓碑前,愣了半天之後,突然撲哧一笑,開口說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鑒於你英勇抵抗海盜,救了這麽多的人,十有八九會獲得一個‘英雄’的稱號。這可真是個諷刺,要知道無論從哪方麵講,你都是個‘壞人’。違法亂紀的事,從來沒少幹;對待家庭,也極不負責任……”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變得哽咽起來,然後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站在他身後的眾人也都抹起了眼淚。


  ……


  安葬了馬仁毅之後,馬文等人離開了白鷗島。他們首先要接受有關部門的調查和問詢,說明此番遇襲的情況,更要說明槍械的來源。好在有關部門經過調查,很快證實了那批槍確實是當年民兵撤離的時候遺落的。


  在此期間,佘慧打來了好多電話,但馬文都沒有理會。佘慧也沒有舉報馬仁毅,或者說她的手中可能並沒有馬仁毅的把柄。所以有關部門迅速做出了決定,給了馬仁毅一個“英雄”的稱號,並很快見諸報端。


  不過這件事的影響力並不是很大,至少沒有“當紅明星自甘墮落”這樣的新聞有吸引力。這個當紅明星指的就是易冬,他的事還是沒能掩蓋住。


  馬文本該幸災樂禍,但馬仁毅留下遺言,讓他像照顧馬齊齊一樣,照顧一下易冬。所以,處理完了雜七雜八的事情之後,他便來到了戒毒所。


  此時的易冬,精神萎靡,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他本來不想見馬文的,但經過工作人員的勸說,還是硬著頭皮過來了。他的個人資料上顯示他是個孤兒,而馬文自稱是他“親哥哥”,所以了解了具體情況的工作人員對此很重視。


  會麵的地點是在一個漂亮的小花園裏,綠樹鮮花圍繞,讓人覺得很輕鬆。易冬過來之後,看了一眼坐在長椅上的馬文,並未坐過去,也不說話。


  馬文看了他一眼,問:“知道白鷗島的事嗎?他死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易冬顯得有些不耐煩。


  “你爹,你父親,你爸爸……”馬文冷笑著。


  易冬連連搖頭,道:“不,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哼!”馬文站起身來,漫無目的地四下看了看,過了一會兒才說:“其實,你沒有什麽可抱怨的。如果要抱怨的話,那也應該抱怨佘慧。她不是你小姨,而是你的親生母親。出於怨恨,她隱瞞了你的存在;後來又為了讓你身敗名裂之後不至於餓死,又突然帶著你出現。”


  “放屁,你胡說八道什麽?”易冬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馬文給他時間緩衝,等了一會兒又道:“事情到底是什麽樣子,你問問佘慧就知道了。我要跟你說的是,馬仁毅臨死的時候,隻交代了一件事,那就是讓我照顧你。”


  說罷,他也不打算再解釋什麽,轉身離開了。


  易冬則看著他的背影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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