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同福裏小區跟玉蘭市其它的居民區一樣,下了班的人或步行,或開車,或匆匆忙忙,或慢慢悠悠地回巢了。馬文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拎著裝滿了蔬菜的塑料袋,腳步匆匆地往家裏趕。
路過小區廣場運動器械區的時候,一個胖老太太跟他打招呼:“小馬,買菜哪,今個兒可有點晚!”
“噯……是,嗬嗬……您怎麽沒在家做飯呢?”馬文胡亂應付了一句。
老太太道:“今兒是周末,等我兒子回來,我們全家出去吃。”
“哦,好!”馬文匆匆走過。
另一個消瘦的老太太看了一眼,笑道:“這樣的年輕人倒是少見,下了班之後,既帶孩子又做飯的。對了,孩子媽呢?”
胖老太太撇嘴道:“他沒有工作,不帶孩子不做飯,還能幹什麽?孩子媽看上去倒是個挺能幹的人,開著一輛小跑車,人也長得漂亮,可惜嫁錯了人啊!”
瘦老太太明白了,原來這是個吃軟飯的。
胖老太太似乎覺得不過癮,繼續賣弄著自己的所知,“孩子媽姓朱,他爸爸跟我們家老頭子一樣,是個作家。她現在住的房子,其實是她爸的。她媽呢,早前是個會計,倒是個精明人。後來跟他爸離婚,嫁給了一個老板,住別墅,開大奔,聽說相當有錢。”
瘦老太太覺得奇怪,忙問:“她媽這麽有錢,怎麽不管她?”
胖老太太道:“哪能不管呐,她工作的地方就是他繼父的公司。”
瘦老太太還想打聽一些事,卻被胖老太太扯住了衣袖,然後用眼神示意她,朱莉回來了。
朱莉停好了車,終於鬆了口氣。她每天一下班就著急趕回來,倒不是因為擔心馬文和孩子,而是擔心沒有停車位。
“莉莉啊,回來了?”胖老太太等她靠近了,趕忙打招呼。
朱莉也麵帶笑容地回應:“回來了,周阿姨,您吃了嗎?”
“還沒呢,今兒是周末,出去吃。”胖老太太笑道。
“哦,那我先走了。”朱莉加快了腳步。
瘦老太太口中嘖嘖有聲,“這閨女真俊呐,怎麽看都不不像是生過孩子的。”
胖老太太道:“誰說不是呢,當初我們院裏,就數她長得好,沒曾想長大了,嫁給這麽一個窩囊廢。”
……
樓裏沒有電梯,朱莉穿著高跟鞋,哢哢哢的爬到六樓,已然累的氣喘籲籲。進門之後,她甩掉高跟鞋,換上舒適的棉拖鞋,然後對著屋裏喊道:“茵茵,媽媽回來了,你怎麽不出來迎接媽媽?”
一個剛剛會走路的小女孩踉踉蹌蹌地從廚房裏跑出來,手裏還攥著一根占滿了口水的青辣椒。
“你拿的什麽,快給媽媽!”朱莉趕忙把青辣椒搶了過來,臉色也隨之變得陰沉。她抱起孩子,來到廚房,發現馬文才剛剛開始洗菜。
朱莉把青辣椒扔到了水池裏,抱怨道:“你怎麽看孩子的,她拿辣椒吃,你竟然沒有看見?”
馬文不理會她,繼續清洗著蔬菜,然後又拿到菜板上切。但是,那咣咣咣的聲音,明顯帶著情緒。
朱莉欲言又止,“算了,我不想跟你吵架。”
馬文歎了一聲,手中的動作柔和了一些。
朱莉抱著孩子來到客廳,打開了電視,詢問孩子中午吃了什麽,這一天都幹了什麽。孩子還不會說話,能不能聽得懂也不知道。她似乎隻是對遙控器感興趣,搶過來胡亂摁了兩下,又放在嘴裏啃。
“不能吃,不許吃!”朱莉趕忙把遙控器搶了過來,又往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忍不住歎了口氣。馬文這廝肯定沒有好好喂孩子吃飯,瞧把孩子餓的,見什麽都想啃兩口。
讓她惱火的還有另外一件事,孩子正處在牙牙學語的階段,可是馬文呢,整日裏一言不發,弄得這個孩子到現在連爸爸媽媽都不會叫。
她本來越想越生氣的,但很快聞到一股濃濃的香味,心情也稍有舒緩。不管怎麽說,馬文的飯還是做的不錯的。她又抱起孩子,來到廚房門口,看看馬文在做什麽菜。
灶台上擺放著切好的原材料,除了一些青菜之外,還有肉、小魚、以及一盤黑乎乎的東西。她湊上前來,探頭一看,發現是一種貝類,忙問:“這是什麽?”
“新西蘭黑鮑!”馬文淡淡地回應了一句。
“鮑魚,多少錢一斤,你不過了?”朱莉瞪大了眼睛。
馬文又不說話了,繼續倒騰著他的鍋碗瓢盆。炒鍋翻騰了一下,忽地著起火來。朱莉趕忙護住孩子,往後一縮。
也許是這火的刺激,她立刻想到,今天可能是什麽重要的日子。可是,想了一圈之後,她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今天不是她的生日,更不是孩子的生日,至於馬文的生日,按他自己的說法,不知道也從來沒有慶祝過。結婚紀念日?當然也不是。那麽,隻有一種可能,這廝發稿費了。
當初,馬仁毅不明不白地死了之後,一切果如馬文所料。王西峰為奪回資產,解散了公司。本來,梁晨晨打算重整旗鼓的,但馬文心灰意冷,毅然決定離開。之後,在她的建議下,回到了玉蘭市,投奔自己的媽媽錢淑麗。
錢淑麗數落了他們一頓之後,安排他們進入孫文財的公司工作;朱白雨也把自己多餘的老房子貢獻出來,給他們結婚用。孩子出生之後不久,馬文不知為何跟孫文財的兒子發生矛盾,離開了公司。朱莉隻得出來工作,讓馬文在家照顧孩子。
馬文在帶孩子之餘,重操舊業——寫網絡。但他時間有限,水平也有限,賺的錢寥寥無幾。莫非,這一次賺到大錢了?不然也不會這麽敗家!
半個小時後,四菜一湯外加一份專門為孩子準備的寶寶餐都擺放在餐桌上。馬文按照習慣,去浴室洗澡;朱莉則先喂孩子吃飯。等馬文洗掉了身上的煙火氣,朱莉也喂飽了孩子,將其放置在一個活動圈籠中,讓她自己玩耍。正常情況下,孩子玩一會就會犯困。這時,朱莉和馬文也吃完了飯,然後一個哄孩子睡覺,一個去洗碗擦桌子。
這便是一家三口的日常,平平淡淡,很有規律,當然也很枯燥乏味。這樣的生活消磨了兩人的激情,大多數的夜晚都是異常安靜的。
今天似乎注定了有些不尋常。馬文從浴室裏出來之後,發現朱莉和孩子都不在飯桌旁。他小心翼翼地來到嬰兒房,發現孩子已經睡著了。朱莉輕手輕腳地整理好被子,與馬文一起離開房間,然後很小心地把門虛掩上。
兩人回到餐廳之後,朱莉一邊打量著馬文,一邊問道:“你今天這是怎麽了,幹嘛花錢買這麽貴的菜?發財了?”
馬文搖了搖頭,起身從壁櫥裏拿了一瓶酒和兩個杯子,然後倒了兩杯酒,笑道:“今天是個好日子。”
已經很久沒有看見他這麽笑了,朱莉覺得很舒心,她索性從馬文的對麵,坐到馬文的身邊,問:“快說,什麽好日子?”
馬文伸手攬住她的肩膀,捧著酒杯說道:“首先,今天是我們相識第27個月。”
“什麽亂七八糟的,這有什麽講究嗎?”朱莉還是頭一次聽說,這樣的日子竟然值得慶祝。
馬文道:“根據有關統計,27到30個月,是愛情的極限。超過這個時間,兩個人的感情就要走下坡路了。”
朱莉的心裏咯噔一下,臉上也顯露出緊張的神情,“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馬文笑道:“我的意思是說,我們該開始新的曆程了。如果還這麽繼續下去,遲早會被柴米油鹽淹沒。”
“什麽叫新的曆程?”朱莉都有些顫抖了,他們之前吵過很多次架,有一次還提到了離婚。她雖然對馬文現在的狀態不滿,也說過狠話,但真要離婚,卻是萬萬不能的。
“不是,你緊張什麽?”馬文手上一用力,湊過去在她的嘴邊吻了一下。
朱莉被搞糊塗了,抱住他,道:“你到底想說什麽,你別嚇我!”
“嗨,你想什麽呢?”馬文苦笑連連,“你這可有點破壞氣氛啊!”
朱莉少有的撒起嬌來,錘了馬文兩下,道:“是說得那麽嚇人,我還以為……”
她這個樣子,馬文也很久沒有見到了,丟下酒杯,狂吻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兩人分開之後,馬文又拿起了酒杯,但醞釀了半天,找不到當初的狀態了,啞然失笑道:“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往下說了。”
“那就不說了!”朱莉又湊了過去。
“等一下,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馬文一麵配合著,一麵勸道。
盡管已經氣喘籲籲,朱莉還是停了下來,問:“什麽事?”
“等會兒再說吧!”馬文將其從椅子上抱了起來,閃轉騰挪,來到客廳。
“來這兒幹嘛,去臥室!”朱莉有些抗拒。
馬文道:“不行,臥室距離嬰兒房太近了。”
“拉上窗簾!”朱莉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