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山腳下有幾處偽農家院。之所以稱為偽農家院,這是因為飯店的老板根本就不是什麽農家人,而專業的餐飲公司。他們知道這些富人們好這一口,有些還加上了“生態園”之類的字眼。不過,他們畢竟是專業的,無論是菜品的製作還是環境衛生都是無可挑剔的。
馬文等人去的那一家叫“梨園”,是吳藝推薦的。這個“梨園”有兩個含義,首先是指自然環境,這裏本來就是一片梨園,園子裏有很多大梨樹,而飯桌就設在精心裝飾的梨樹下麵,板凳就是一個木墩子;其次,為了增加某種文化氛圍,這裏還建有一座戲園子,梨園本來就是戲園子的雅稱。
吳藝似乎坐不慣木墩子,便讓服務員換了一把舒適的椅子。即便是椅子,吳藝坐下來的時候,動作也顯得僵硬。
“吳老師身體不適?”馬文關切地問。
一提起這個話題,趙英便機關槍似的說了起了其中的緣由。吳藝勤勤懇懇熬了十幾年,火了之後,片約不斷。跟馬文一樣,他也曾對自己的愛人承諾過,要給她買一個大別墅。於是,趁著自己的名氣越來越火,隻要劇本說得過去,他幾乎什麽樣的片子都接。
“去年冬天拍戲的時候,他跟一個小丫頭演對手戲。沒想到,那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丫頭片子壓根就不是來演戲的。她連台詞都懶得背,破天荒地念數字,把我們家老吳驚得一愣一愣的……”
吳藝搖頭苦笑,道:“用現在流行的詞來說,我也真是醉了!”
朱莉與馬文對視了一眼,忙道:“原來網上說的‘數字小姐’就是您遇到的那位?”
吳藝點點頭,臉上露出了難以形容的失望,歎道:“悲哀啊!我以前倒是聽圈內的朋友說起過,隻是沒有想到會這麽過分。”
“更過分的還在後麵呢!”趙英憤憤不平地說,“有一場冰上的動作戲,對手是個小鮮肉……”
吳藝連連擺手,勸道:“今天是新鄰居的喬遷之喜,不說這些糟心的事了。”
趙英略帶歉意地笑了笑,起身對朱莉說道:“我們去廚房點菜吧!他們這裏沒有菜單,你自己挑選食材,廚師會按照你的口味來做的。”
“是嗎,還有這樣的!”朱莉頗有些好奇,便起身跟著趙英離開了。
馬文給吳藝的茶杯裏添了些茶水,道:“吳老師負傷,應該就跟那場冰上的戲有關吧?”
吳藝抿了口茶,又搖頭苦笑起來。他雖然不願讓趙英提這件事,但聽到馬文主動問起,還是有一種不吐不快地欲望。“那個小娃兒怕冷,不願實景拍攝,非要在攝影棚裏用綠幕。當時,我也是煩透了,於是任性了一把,跟導演和製片人說,如果在慣著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我就罷演。最終,他們還是同意了我的要求。也許,那個小娃娃懷恨在心,拍戲的時候給我使絆子,結果把我的腰椎摔傷了。唉,我這也是自作自受,跟他們置什麽氣?”
“居然有這種事,太惡劣了!”馬文很是憤憤不平,問:“最後怎麽處理的?”
吳藝無可奈何地說道:“那些小娃娃背後都有人罩著,最後賠了一筆錢了事。拿到錢之後,我就買了這套房子,一來是兌現我當初的承諾,二來也是為了養傷。我都想好了,等傷養好了,再拍幾部不那麽危險的戲,我就宣布退休了。”
馬文也跟著連連搖頭,道:“可悲可歎,一個賣臉耍賤的小雜碎居然毀了一個真正的藝術家。您告訴我,那個小雜碎是誰?罩著他的人又是誰?”
吳藝一愣,小心翼翼地問:“還沒來得及問,馬先生是做什麽的?”
馬文下意識地要掏名片,卻發現沒有隨身帶著,順手拎起了茶壺,給彼此添了添水,笑道:“我在一家新開的影視公司工作。”
“哦,這麽巧!”吳藝有些後悔跟他說了這麽多,算起來都是一個圈子裏的,這個圈子的人可都沒有保密的自覺性。
馬文見他不肯說,拿出手機搜了一下相關的新聞谘詢,自製的軟件上很快匯總了相關的消息。吳藝負傷的事情雖然沒有被廣泛傳播,但還是能查到知情人的隻言片語。最後,他鎖定了一個當紅的小鮮肉——丁奕。這廝所屬的經紀公司,就是眾宜集團旗下的一個分公司。
吳藝狐疑地看著他,猶豫了很久,才道:“馬先生,剛才跟您說的事,純屬發牢騷,您可不能外傳啊!”
馬文笑道:“放心吧,我所在的那家公司跟眾宜集團算是死對頭,不會偷偷跟他們告密的。”
“是嗎?”吳藝也是圈子裏的老人了,實在想不出眾宜集團還有死對頭。
馬文道:“您聽說過仁義集團嗎?”
吳藝當然知道仁義集團,忙問:“不是早就倒閉了嗎?”
“是解散,不是倒閉,現在又準備重組了。”馬文放下手機,端起茶杯品著滋味寡淡的梨花茶,接著說道:“冒昧地問一句,吳老師現在是自由身,還是……”
“我啊,我一直掛靠在一個事業單位,算是半個自由人。”吳藝聽出了他的招攬之意,解釋道:“原本也有很多公司邀請我加盟,也有投資人勸我單獨成立一個工作室,但我是個老頑固,一直沒有動窩。”
馬文確實有招攬的意思,聽他這麽說,便知道不大可能了。不過,他並不準備輕易放過吳藝,因為這是他接觸到的第二個貨真價實的演員。眼下,新公司成立了,可手上的項目卻隻有西風影視運作的網劇《愛上職場大叔》。剛剛接觸這個項目的時候,他就說過,這部劇集要想取得成功,除了要重新修訂一下劇本之外,關鍵是找到一個合適的大叔級演員。如今,當紅大叔送上門來了,也算是天意。正所謂“天與不取反受其咎”,豈能輕易放過?
“是這樣的,吳老師。我們公司正在運作一個項目,不知道您是否有興趣了解一下。”馬文又拿起茶壺要給他添水,卻倒出來一些茶葉沫子。
“不好意思!”他趕忙摁了一下桌角的按鈕,把服務員叫過來。
吳藝沒有在意,笑道:“隻要是正兒八經的戲,我都有興趣。不過,經曆了上次的事情之後,我可不敢跟那些小魔頭合作了。”
馬文道:“您放心,我對他們也反感的很。跟您這麽說吧,你讓他們站成一排,我都分不清他們誰是誰。這樣吧,我先把劇本發給您看看。劇本、劇本,一劇之本,您要是對故事本身感興趣,我們再來談談選角的事。如果您願意出演,其他的角色可以由您自己挑選。”
吳藝很謹慎,猶豫片刻,說道:“還是先看看劇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