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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聶影

  周六,一些家長仍然帶著孩子往學校趕,學校的大門緊閉,他們的目的地也不是學校,而是學校周邊的各種培訓班,什麽音樂、繪畫、書法、舞蹈、跆拳道之類的。家長們總是迫切地想要孩子多學習一些東西,有的為孩子的未來做好了規劃,有的純屬跟風,有的隻是為了攀比,總之是爭分奪秒,生怕孩子輸在了起跑線上。


  一群家長和學生聚集在學校門口不遠處的舞蹈培訓班門口,有的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麽,有的則打著電話。不久之後,一輛藍色POLO開了過來。車停下之後,從裏麵鑽出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女孩。家長們都認識,這是培訓班的老師之一。


  他們立刻為了上去,不斷抱怨著。這個培訓班太不靠譜了,老師三天兩頭遲到,有時候還曠課。其中一個家長直接了當地對老師說:“我們不學了,退錢!”


  “對,退錢,我們跟別人學去!”又有幾個家長附和著。


  女老師連連道歉:“對不起啊,真對不起。”


  “少廢話,退錢!你們不僅耽誤了孩子,還耽誤了我們的時間,沒讓你賠償就不錯了。”家長一點也不客氣。


  女老師一邊開門,一邊說道:“好吧,想退錢的,都過來吧!還想繼續學的,請上二樓,先自己練一下,我等會兒就來。”


  打發了那些家長之後,女老師來到二樓的訓練室,發現隻剩下不到十個孩子了,這麽下去,培訓班就開不下去了。開不下去就開不下去,反正這也不是她開的。教了孩子們一會兒之後,她來到一個角落裏打電話。


  接電話的是一個帶著耳釘的年輕人,也就是馬文曾經見過的那個攝影團隊的負責人。此時,他正往市中心趕,卻偏偏被堵在了高架橋上,想下車步行都不行。馬文給他來了電話,說梁晨晨要見他,讓他九點鍾到達中心醫院附近的一個咖啡館。但這麽繼續堵下去,一定會遲到的。


  “聶影,你還想不想幹了?”女老師很惱火,“你要是實在不想幹,就趁早關門,老是讓我來給你救火,算是怎麽回事兒?”


  聶影一邊探頭看著前麵長長的車龍,一邊解釋道:“最後一次,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你知道我要去見誰嗎?梁晨晨!你不是有個明星夢嗎?等我成了梁晨晨的攝影師,介紹你進劇組啊!”


  女老師對此嗤之以鼻,這種話,他不知說了多少遍了,但沒有一次兌現的。她對他已經失望透頂了,冷笑道:“行,我等著,等你回來找我哭!”


  聶影還想說些什麽,卻發現電話已經掛斷了。


  車流終於開始挪動,聶影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終於鬆了口氣。


  可是,剛剛挪動了幾十米,又突然停了下來。


  “管不了那麽多了!”聶影打開車門就跑,連車錢也沒有給,氣得司機大罵。倒也不是他因為著急忘了,這種情況下,他壓根就沒想給錢。


  聶影沿著高架橋一路狂奔,下來之後,跨過護欄,擠上了一輛公交車。


  終於,在八點五十九分的時候,他趕到了那家咖啡館。見到梁晨晨之後,他更是鬆了口氣,馬文沒有騙他。


  梁晨晨見他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微微一笑,問:“你是聶影?”


  “您好!”聶影伸出了雙手,見梁晨晨不回應,又縮了回去。


  梁晨晨打量著這個戴著耳釘的小年輕,第一印象就很差。等他不那麽喘了,才說道:“你的樣片我看了,勉強說得過去,但有些鏡頭的應用太隨意了。你是自學的攝影嗎?”


  聶影意識到情況不妙,忙道:“不,我的專業就是攝影,隻是……學校差了點,沒什麽名氣。”


  “科班出身?”梁晨晨連連搖頭,“那就更不應該了,你是哪所學校畢業的?”


  聶影支支吾吾地答道:“海棠市藝術學校!”


  梁晨晨壓根就沒有聽說過這個學校,不禁更失望了。沉默了片刻,坐直了身體,說:“我很遺憾,希望下一次有機會合作!”


  直到這時,聶影才不喘了,或者說他差點窒息了。他還沒來得及闡述一下自己獨特的理念,僅憑一個樣片就被否決了。既然如此,何必又讓他跑來一趟呢?


  梁晨晨見他不願離開,又道:“待會兒,我還要再見一個人,就不留你了。”


  “哦,再見!”聶影雙手支撐著桌子站了起來,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咖啡廳。


  還沒等他回去見到那個替他代班的女老師,他就哭了。坐在公交車站的長椅上,他抹了抹眼淚,拿出了手機。他想找個人傾訴一下,但撥打女老師的電話,卻始終無人接聽。


  那個女老師是他同校的師姐,他暗戀她已經好幾年了,可始終不敢表白。一方麵,這位師姐隻把他當成一個小弟弟,雖然很照顧他,但已經有男朋友了;另一方麵,他想等到自己有出息了,才有信心去表白。


  打不通師姐的電話,他突然瞥見了馬文的名字,立刻撥了過去。


  此刻,馬文正在病房裏碼字,朱莉正在算賬。馬文要盡快把那篇奇幻色彩的故事寫完,以便從白冰洋那裏拿到尾款;朱莉計算著這場事故造成的損失。兩人都不說一句話,唯有鍵盤劈裏啪啦地響著。


  感覺到了枕頭下手機的震動,馬文拿起來看了一眼,見是聶影,便停下手頭的活,接通了電話。“見到梁晨晨了嗎,你們談得怎麽樣?”


  聶影原本是想找馬文發火的,但聽到馬文的聲音之後,又不說話了。他憑什麽找人家發火呢?人家沒有騙他,讓他見到了梁晨晨。至於梁晨晨沒看中他,也不是馬文的過錯。


  “喂,說話啊!”還以為信號不好,把手機拿下來看了一眼,發現一切正常,又問:“怎麽回事,沒談攏嗎?”


  “沒事,打擾了!”聶影掛斷了電話。


  馬文覺得莫名其妙,立即撥通了梁晨晨的電話,這才得知梁晨晨拒絕了聶影,並準備跟一個專業的攝影師見麵。


  對此,他無話可說。原本,是擔心錢不夠,他才聯係了聶影;如今梁晨晨準備賣房子,在資金充足的情況下,找個專業的攝影師沒有什麽不對。


  不過,他能想象出聶影夢想破滅的表情,也能體會到這種在底層奮鬥的理想主義者的心情。猶豫了片刻,他又給聶影打了回去,對他說道:“如果你還沒有走的話,來醫院一趟,我們再談談!”


  “談什麽?”聶影不知道還能談什麽。


  馬文道:“我還認識一些其他的人,或許能給你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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