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戲的過程,跟馬文想象的不一樣。
例如,不是按劇情發展的順序拍攝的,而是要根據拍攝場地和演員、服裝、道具等等因素協調統籌;再如,在拍攝現場,編劇確實可有可無,除非需要改戲或加戲,即便如此,也不一定需要編劇出馬。
更讓馬文沒有想到的是,一個叫陸仁葭的女孩居然是這部戲的女主角。看著她純野生的演技,他隻能搖頭苦笑。這個劇組得多窮啊,居然啟用一個影視城群演當主演。
不過,用什麽樣的演員不是他所能決定的,他隻得耐下心來,堅持下去。人生如戲,萬事不能盡如自己所願。馬文是寫故事的人,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一開始的時候,馬文無事可做,便跟在傅爾黛後麵,打算跟她學習如何執導。可是,看了幾場之後,他覺得不對勁,拍攝的內容跟自己寫的有很大的出入。他找到劇本翻看了一下,頓時傻眼了。整部戲除了除了大概的創意,其餘的部分被改得麵目全非,連他自己都不認識了。
他覺得有必要跟傅爾黛談談,於是在當天收工後,主動請她吃飯。
“有什麽事直說吧,晚上我有約了。”傅爾黛不冷不熱地說道。
馬文無奈,隻得說道:“我想跟你談談劇本的問題。原先的劇情是我精心設計的,人物的名字,年齡,出身,關鍵道具,還有劇情的走向……”
“行了,你不用說了。”傅爾黛打斷了他的話,冷笑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跟你說實話吧,你所謂的精心設計,在我看來,都不值一提。當初看上這個本子,不為別的,僅僅是看上了那個創意。創意這種東西很難得,但也最不值錢。我能花錢買你的創意,已經很厚道了。要是換了別人,直接拿來用,你又能怎麽著?”
看見馬文一臉的驚訝和不服,傅爾黛點上一支煙,繼續說道:“這裏麵的事情,你不懂,我可以原諒你這一回,但不能有下一次了。”
馬文搖了搖頭,道:“不會有下一次了,但我隻有一個要求,這部戲如果能播出的話,不要出現我的名字。”
“你想多了,我本來就沒打算讓你署名!”傅爾黛丟掉煙頭,接過朱莉拿來的外套,頭也不回地走了,嘴裏嘟囔了一句:“傻逼!”
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待遇,劇本被改得麵目全非,甚至沒有署名權,對於這些,馬文都可以忍。來之前,他就想過,即便碰到再大的困難,也要堅持下去。
可是那一句“傻逼”卻罵醒了他,他感受到強烈的鄙視和不屑。如果連這種當麵的辱罵都可以忍受,他也不會走上碼字這條孤獨的路。
於是,他追上傅爾黛,把劇本扔在她腳下,大聲道:“你他媽才是傻逼,老子還不伺候了。”
傅爾黛愣了一下,隨即冷冷地說道:“你要為你這句話付出代價。”她瞪著馬文,“有膽,你再說一遍?”
朱莉趕忙勸道:“姐,算了!他是新來的,不懂規矩。”
這本是一個台階,傅爾黛卻沒有就坡下驢,她咬了咬紅豔豔的嘴唇,一指馬文,“立刻滾蛋,別讓我在看見你。”
“算了,算了!”朱莉無奈地看了馬文一眼,把罵罵咧咧的傅爾黛拖走了。
馬文就像吃了一隻蒼蠅一樣糟心。茫然四顧,這個名為“天堂”的影視城,對他來說,簡直就像個地獄。算了,走吧,自己不屬於這個地方。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拿出來一看,是朱莉發來的消息:“為了你的安全,天亮之前不要離開影視城,切記!”
看到這個消息,馬文覺得自己突然掉進了冰窟窿裏。他仰天長歎,這他媽到底是個什麽鬼地方,自己還走不了了?
……
淩晨四點半,馬文沿著寬闊的街道,從古城晃蕩道民國城。他發現居然有一個劇組已經開工了。哪一行哪一業都不容易,要想出人頭地,難免起早貪黑。
“怎麽還不行,這都改了三遍了,他到底還有什麽不滿意的?”一個聲音叫嚷起來,顯然很生氣。
“宋導,您別生氣。不是她為難你,您看看這句對白,說出來跟個傻子一樣……這是她的原話……,宋導,您這是哪請的編劇,實在是……”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到底要怎麽改,我按她說的改行不行?可是,她不能隻挑毛病,不給建議啊!”那個叫宋導的降低了音量。
“她拍戲是有原則的,可以對劇本表示異議,但絕不會越俎代庖,省得人家說閑話。我還是建議您找一個靠譜的編劇,再改改,再改改啊。”女人回答。
“好好好,我再找人改行了吧,我的姑奶奶!”宋導回頭對他的副導演說,“你到底有沒有去找編劇,這段戲不會是你自己改的吧?”
副導演看著那個助理離開之後,抱怨道:“宋導,這是您親自改的……”
“閉嘴!”宋導低聲斥責了一句,說道:“她把編劇氣跑了,我又能怎麽辦?”
“您去請個高手啊,您不說認識很多大碗嗎,讓他幫幫忙!”副導演依舊覺得很委屈。
“唉!”宋導長歎一聲,“認識倒是認識,可人家一聽說是給梁晨晨改戲,理都不理。”說著,他又歎了口氣,說:“遇到這個梁晨晨,我算是倒了大黴了。”
梁晨晨這個名字,馬文沒有聽過。明星這種東西,如今就如夜空中的繁星,數都數不過來。從剛才的情形看,這個梁晨晨似乎是個難纏的明星。不過聽那個助理的意思,她又是個有原則的人。馬文喜歡有原則的人。
對他而言,這無疑是個機會。滿懷希望而來,他不願傷心失望而去。於是他鼓起勇氣,湊到了那個導演身邊,打了個招呼:“您好,宋導!”
“你好!”宋導習慣性地回應著,一邊打量著馬文,一邊說道:“恕我眼拙,您是?”
馬文盡量表現得很從容,說:“我叫馬文,是個編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