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3 章
243
“我就想他賠我點兒火係的瓜子瓤,”烏羽前輩又繞著沐寒跟江海平胡亂飛了好幾圈,再停下時語氣凶巴巴地,但聽著還莫名有些委屈:
“你就說他該不該賠?”
能為這點小事吵起來,烏羽和江海平也都是高階修士中的奇人了。
沐寒想說,要不前輩你等等,等江海平把劍派的處罰料理好,再來賠你的火係瓜子,話臨出口,卻鬼使神差地變了個意思:
“前輩,你又吃火係瓜子,這……他知道嗎?”
烏羽前輩振動翅膀的頻率,瞬間變了。
但馬上又恢複了正常。
它故作自在地飛了兩圈,若無其事地道:“他?什麽他?
“我吃瓜子還要旁人應允不成?”
還真是。
沐寒知道,自己這突然興起的一把,算是賭對了:
“這,是不需要和人報備,但,您吃火係的瓜子,讓他知道了,就不太好了吧?”
烏羽前輩動作更淩亂了,江海平把袖子放下來,他這時候也看出來問題了。
“知道?知道什麽?誰會告訴他?”前輩脖子上的細羽都炸開了一圈,粗看脖子粗了一半。
“晚輩當然不會說的——”沐寒說得慢吞吞地,江海平這時候琢磨好了怎麽插話,把沐寒的話截斷在這一句:
“他?誰啊?
“前輩是不能吃火係瓜子的?”
這一句話點了炮仗了,烏羽前輩忽然暴躁起來,也不知道是真的爆脾氣上來了還是在掩飾什麽,他撲過來不停用翅膀拍打江海平的後腦勺跟肩膀,捎帶著還聚起風力把沐寒也一起往外推:
“走走走!趕緊走!
“一點都不尊老的小輩!
“打翻了老人家的口糧還賴賬不賠!
“看你們就鬧心!趕緊走!這個月別讓我再看見你們了!”
兩個人被它說話不喘氣兒地一通責難,迷迷糊糊就被趕出了天蒼別院。
別院的大門在二人身後“乓”地一聲合上、關嚴,烏羽前輩的聲音也被關在了大門後麵。
兩個突然就被驅逐的人麵麵相覷,稍頃,江海平抬起手,伸出大拇指朝沐寒比劃了一下。
“走吧,趕緊回去吧——一儲物袋的珂蘭木,幾方的儲物袋啊?”
“兩百五十方的。”江海平嘴角抽了抽:“最大的那種袋子了。”
“那你時間可是真的緊了。”沐寒沒和他們一起回來,當然,就算和他們一起回來了,以沐寒這個遊曆中止方才脫隊的情況,她也多半不會和江海平一樣挨罰。
“可不是……五階火係葵花籽可不好找,我都不知道咱們劍派常有人出來賣東西的園子裏,有沒有人種了這個。
“也還好你來了,不然,白烏鴉真把我扣這兒了,硬要我傳送走去給它搞五階火係瓜子瓤,我這回可就完蛋了。處罰非加重不可。”
“烏羽前輩沒那麽不講理吧吧。”沐寒不讚同地道:“你都跑他地盤兒上打架了,它都沒把你怎麽樣——說來你怎麽想的?
“怎麽在傳送陣附近的地方和人打起來了?”
烏羽前輩說的是“江海平跟人打架”。
這個說法挺有意思的。
感覺當時發生的,並不是什麽危險或者重要的事情。
——那就不能換個地方再打?
江海平聽了,更鬱悶了:“我根本沒想動手——算了不說了,”他對那天發生的事情十分回避:“我就反擊了一下,就一下,誰知道就那麽點背——
“對了,剛剛你說的,拿來‘要挾’烏羽前輩的,是誰啊?”
他對烏羽前輩的稱呼換回來了,這是他開始正經想事情的征兆。
而此時他們大概飛離天蒼別院四五十裏了。
沐寒暫且沒答。
“它還不能吃火係瓜子兒呢?啊也對!
“它好像是風、木係的吧,那些打翻的瓜子也幾乎全是木係的。
“好像對一些妖獸來說,屬性不同的東西,吃了確實會有些不好的影響。不過金丹期妖獸吃築基期的靈物——還是靈氣含量很低的,頂多和三階藥材差不多的五六階靈植,也要受限製嗎?”
“不清楚。”沐寒搖頭:“不過,我曾聽元寶說過,妖獸中的白化種,若是能長成,實力普遍會遠遠強出同類的一般水準,但某些地方也會更脆弱。
“烏羽前輩這樣子……看外表頗似白化種。可能,那脆弱是體現在飲食上了?”
“可能……你也不清楚?那,那個他,指哪位前輩?”
問題回到這兒,沐寒又不說話了。
江海平隻以為是隱秘,當下也不再問,又說起旁的事情:“咱們從東宋回來的這幾個,我還算好的,砍幾天珂蘭木就算懲罰了。
“靳師姐和欒師兄,剛回來就被尚禮殿徐長老抓走了。”
抓,這詞讓他用的。
“聽簡師兄說,可能兩三個月內都不會再看見他們露麵了。”
是很倒黴了。
不過……大概也算是自找的。
徐長老臉色沉下來的時候非常嚇人,絲毫不亞於出現在傳道院裏的吳長老。至少沐寒是怵的。那兩位就……自求多福吧。
“至於我和紀師兄,兩個人都是,五天內砍一儲物袋的珂蘭木交上去。嗨,說重也沒太重。”
能看出來。
時間都過一小半了江海平還沒動手。
“對了,造化穀那位元道友有事找你,她和你說過嗎?”
元白鶴的傳訊裏確實提過,有事情找沐寒。
可能是那傳訊會被旁人查看,又或者她是在人多的場合發出的訊息,對於找沐寒的目的她說得比較含蓄。
但沐寒從中讀出了她的暗示。
她是為了造化穀另外八個人的傀儡來的。
那八個人的傀儡,她和靳文新都看見是沐寒收起來了。但最後和別人說起的時候,兩個人倒是默契地都沒說東西在沐寒這兒。
至少沒有公開說。
但元白鶴終歸是造化穀的人,她不會給沐寒吸引不必要的關注,但也不可能由著沐寒把氣息和真人已經成功混淆的傀儡留在手裏。
“她和我說過。說等我回來了,知會她一聲,她過到劍派來尋我。”
江海平點點頭,又道:“這回雖說外麵有人幫忙,但實際上……第一個破開東宋邊境禁製的。還是在咱們這兩隊。
“也就是說,還是你的手筆。
“現在除了造物殿,你在陣法院地脈堂這些地方,大概也能掛上號了。”
江海平聽著像是在閑聊,但沐寒覺得,他說這些話是有目的的。
隻是不知因為什麽,他也開始繞彎子了。
“那就是說,以後宗門也可能把我委任去陣法院或者地脈堂?”
“——不委任,以你的本事,自己申請過去也是十拿九穩的。
“陣法院現有長老裏,有兩個現在也隻是高階陣法士。你肯定比他們要強一些了,而且陣法院隻有人不夠用的時候,沒有嫌人多的時候。”江海平說著說著跑了題:
“薑院首和幾個中高階陣法師,平時都是一人頂兩個、三個在用。也是難為他們了。別的地方,平常時間可少見金丹期的頭把交椅出來幹活,薑院首可是月月都在出外務或者打理內務。”
“你很看好我去陣法院?”
江海平欲言又止。
等飛過一座小峰,他才道:
“陣法院其實蠻好。累是累。但累的原因是有本事的中高層人數太少。說來陣法院也沒幾個人,進去的都是幹事的不是吃閑飯的。
“除了薑院首,陣法院築基期的長老剛過十個。地脈堂也差不多。
“人少,關係就簡單些。”
“你是又聽說什麽了嗎?”沐寒總覺得江海平是想說什麽但一直說不出口,於是講出來的就全帶些含沙射影的暗示影射。
這不太像江海平的作風。
“已經沒事了。”江海平搖頭:“你不用管。”說完又覺得自己反應過於劇烈,頗有欲蓋彌彰的意味:
“反正現在都是好事了,我知道的也不過空穴來風,說出來徒添煩惱。”
“和青虎宿有關的?”
沐寒猜到了,江海平冷哼一聲:“可能有點關係吧。不過,以後的事情還是看宗門的安排,看你的意願,別的不用管。
“我是看出來了,青虎宿這兒的事,誰都別想攪渾水,劍派的態度夠硬——所以別的都不必放心上。”
江海平到底沒說在沐寒不在的這段時間裏,青虎宿又發生了什麽事。
沐寒下意識想找伯賞問問,但轉念就想起伯賞這段時間也不在劍派……
江海平大概是真的不想提“可能有點關係”的那件事,話鋒一轉就回到了烏羽前輩身上:
“說到陣法院,我最近這兩天才知道——劍派可真能藏啊,三十一位金丹老祖,這數目已經夠多了,可這還不是全部。
“天蒼別院之前還有一位駐守的金丹真人,就不在這三十一位裏。這還是位高階陣法師呢。”
沐寒覺著,自己很可能聽說過這一位。
元白鶴說過,八哥前輩是某位金丹修士飼養的靈獸。
“那這位前輩沒被安排到陣法院或者地脈堂去?”沐寒奇道。
劍派在這方麵的人手,確實稍有些短缺。
哪怕對外藏一手,也不該藏陣術金丹級的陣法師。
“一直在給陣法院做事,而且他常年在天蒼別院這裏,看著傳送陣。
“近期,這位老祖可能出意外了,陣法院,就更缺人了。
“——然後天蒼別院常常隻有個烏鴉前輩在,別的不幹,淨跟過路的人鬥嘴!”
又變回烏鴉前輩了。
“啊,說到這兒,就剛剛我和烏羽前輩提到的那個,那個‘他’,我也不知道他是誰。”禦劍飛出去很遠了,劍派山門已近在眼前,沐寒感覺烏羽前輩就算一直盯著他們,妖獸的神識也很難看到這邊了,才交了底:“我詐它的,也算是突發奇想。”
真相和江海平猜想的截然不同,他見鬼一樣瞪了瞪眼睛:“哈?”
“我從溫師姐那兒知道一點關於烏羽前輩的事情,不過沒有火係瓜子這一條。
“我就是感覺,烏羽前輩和溫師姐說的一樣又不太一樣。它對火係瓜子執著成那樣,而且最喜歡吃的火係瓜子,還是摻在大量木係長生葵花籽裏的,加上元寶提過的白化種……
“難得靈光一閃。”她伸出食指在自己太陽穴旁邊比劃一下:“詐了它一句。
“弄錯了也無妨,我大可以說是道聽途說的。
“咱們宗門有些師兄師姐不著調,喜歡傳些無傷大雅的謠言作弄彼此、作弄晚輩,也不是一回兩回、一天兩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