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5 章
“你想沒想過，以後住哪兒？”
“宗務殿有人來問我了。”沐寒如實道：“我說不挑，隻要別是太差的，能讓我一個人住得安靜就可以。”
“你這要求。”江海平話說半截，嗤笑：“聽著就好欺負。”
“怎麽了？你要說的是什麽？”難不成和她以後的去向有關係？
沐寒隱隱有些猜測。
但看江海平這樣，也猜不出後續是好還是不好。
“你以後搬家，可能不用大搬了。宗門想把青虎宿周圍那一片給你。”江海平說出的話不愧對他那難得正經的表情。
“給我？”沐寒重複念了兩遍，才終於讀懂了這話後麵的意思。
所有表情，一瞬間就從她的臉上都消失了。
“不是全給，是竹林那一片，連著後邊幾座矮峰全給你，大概是……原太白峰範圍，三四成的地麵。
“相對於原太白峰，地方不大，但，是太白峰的中心位置。”
江海平說完，便看見沐寒臉上一片空白，讀不出半點心思來。
不過，相熟之後，沐寒還是比較好懂的一個人，他大概也能越過表象，看出沐寒的實際狀態。
眼下就是一個下意識出現的，十分防備的姿態。
“我就知道，你明白青虎宿這個地方背後很棘手。有兩派人在搶這塊地方，我記得這事當初還是你最先告訴我的。”是二人重逢那天，喝酒的時候說的。
“是啊，背後還都是金丹真人。”沐寒輕輕吐出一口氣，她終於回過神了。
“怎麽會想到給我，哪怕這塊地方不到太白峰原址的一半？這塊地……”其實真的很好。
現在有人住有人打理，再有百八十年徹底恢複了，金係靈氣散盡，那就又是一塊福地。
沐寒去年剛聽葉英芝說過，拋開掌峰真人是陣法院院首不談，隻說靈力環境，太白峰昔年在七十二峰裏能排進前五。
所以那兩方才會搶得……這麽不要臉。
至於環境恢複所需要的時間……給別人可能是故意惡心人，給她，還真說不準。
宗門那裏沐寒的年齡就是她實際的年紀，宗務殿肯定知道她今年不過二十三歲，莫說一百年，就是兩百年她都等得起。
百來年的時光換一副基業，對於散修出身壽元足夠的人來說，算天降餡餅也不為過。
前提是忽略背後角力的那三個金丹修士。
所以沐寒對此尤為不能理解。
問完她又覺得這問題有些難為江海平。
江海平確實不清楚：“說是你是青虎宿出來的。正好青虎宿現在沒主，平潮湖和小樟山又爭得人心煩。但真正原因肯定不會是這個。”
“往好了想，說不定也是你入了什麽人的眼了。”江海平看她愁眉緊鎖，又笑道：“現在就是有這個風聲，後麵怎麽樣，都不是保準的。知道的人，反正煉氣期絕對沒幾個，至於上麵是什麽情況我就不知道了。
“我告訴你，也是防止萬一以後宗門真打算這麽做，問你意向，你沒餘力仔細考量，匆匆忙忙選完了以後再後悔。”江海平解釋道：“我乍聽覺得坑人，但宗務殿的付師叔說，如果宗門真的問你打算，你又選擇留在青虎宿，那等靈脈恢複以後，宗門哪怕再給青虎宿或者青虎宿附近放人，那片地方也是你領頭，不會讓人搶你的功。”
說完又補了一句：“付師叔是宗務殿張殿主的真傳弟子。張殿主和平潮湖翠微峰、小樟山，關係都很差。”
“你現在和我說這些，會不會在那位付長老，計劃之內？”沐寒斟酌了一會兒，江海平也就站在那兒吹風，不急著回去。
“看，你也有這種感覺吧？”江海平說完又加了一句：“看著木呆呆的，但到底比以前機靈多了。”
“你把那位付長老的來路講成這樣，我能不懷疑嗎？”
沐寒又被他說了句呆，但她已經習慣了，聽了也沒什麽感覺。
江海平對沐寒平時的形象是真的極度無奈的。
他在三教九流裏跑得久，知道沐寒這種就是所謂的“看著好欺負”，到了陌生地方是最容易惹禍上身的。
可沒想到沐寒沒被他說得改了，反而被他說成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他說的話大概能信五分。”沐寒思索著道。
“嗯。我覺得，他當時是故意說給我，想讓我透給你的。雖然他看著是一副不知道你我相識的樣子。”
“所以，如果最後確實給我這樣的選擇了，我是走還是……”沐寒心裏確實猶豫了。
她覺得青虎宿很麻煩。
但又怕事情成真了，她回絕了，宗門會覺得她不識抬舉。
——傳消息的是宗務殿殿主的徒弟，若是真如沐寒江海平揣測，那位付長老是故意的，那麽事情起碼會有六成準頭了。
“我說沒有用。看你自己怎麽想吧。”
江海平這論調，要不是聲音不一樣，沐寒都要以為是伯賞在說話。
等沐寒走後，江海平沒立刻進院子裏。
他瞅瞅沐寒離開的方向，又抬頭看看天。
在他看來沐寒算是傻人有傻福的典型。
不管這件事是什麽人挑起來的，不管青虎宿太白峰背後水有多深，在江海平看來，把攤子接下來都是利大於弊。
他精通察言觀色，通過付琉真的言行，已經把事情看得明白。
宗務殿隱約有種要借著太白峰舊址的事情警告翠微峰等三脈的傾向，這三脈識相就隻是敲打敲打，不識相估計就要倒大黴了。
張殿主好像快進階元嬰了。
十有八九是趁著卸任前要把這幾個收拾了。
翠微峰三脈要能幹得過宗務殿就見鬼了。
而且沐寒年輕，是自己學出門路的四階煉丹士。這樣的人宗門沒注意到也就漏過去了，一旦注意到了，是不可能放任她夭折在派係鬥爭裏的。
最壞不過卸任走人，所以她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至於造物技能、修為的精進，那一帶設施的重新建立還需要等很久，這些時間足夠沐寒苦修。
況且宗門有這個打算了，那就肯定不會讓沐寒繼續自己一個人瞎琢磨著修行。
但難辦的是沐寒的性格。
江海平算是劍派裏最早認識沐寒的人了。
這麽多年，沐寒和人打交道這種事情能省就省的行事風格幾乎沒變過。
說來最開始說她有這個毛病的人，還是柳仙。
江海平心裏有了成見之後，再看沐寒，就越看越是那麽回事。
她身邊就沒有幾個人是她主動結交上的。
江海平不覺得沐寒擔不住事情，但這種性格的人若是被強行架著去做一個派係的首領，無疑自身會覺得無所適從。
所以江海平說到付琉真的時候，已經是在建議沐寒，宗門要是敢給她就直接拿好，吃不了虧的，但又不敢說得太過，怕沐寒真的極其不想去，被他硬勸著接了。
畢竟，若是沒什麽改變的話，沐寒也一樣可以活得很輕鬆。造物殿的丹器長老，其實，不能更適合沐寒這樣的人了。
沐寒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卻看見林爽正站在樓外，對著樓發呆。
看著像是回來後進屋前，不知道想起什麽，就愣在那裏了。
先前林爽想過要搬到旁邊去住，把整座樓空出來給沐寒，但沐寒說自己不定什麽時候就搬走了，現在這麽住也沒什麽，不用她折騰，林爽也就作罷了。
兩人算是熟識，哪怕如今地位有差，林爽和她住一起也沒覺得不自在。
沐寒築基後，林爽也送了賀禮，送的是她煉製的一把發梳，可以自行梳十幾種發式，繁複華麗的居多，但沐寒常梳的兩種簡單的修行發髻也在其中，看得出來是林爽特意新煉製了一種，專門把那兩個簡單發式加進去的。
“怎麽了？”
林爽情緒好像有些低落。
她確實在發呆。
沐寒忽然說話，林爽聽見後，背影很明顯地震了一下。
“沒，沒什麽。就是突然覺得有些，物是人非吧——啊我不是說你——”
林爽今天這是怎麽了？
沐寒納悶，擺手：“我明白。”
林爽聽了，放下手，重新換回一個比較放鬆的姿勢站好，但看著還是有些心事重重地。
沐寒走過她身邊，正打算進樓裏去，林爽在她身後，忽然有一次開口了：“我之前有過很多時候……真的，非常想不通，那天究竟是什麽人，沒破壞外麵的宗門下發的高階禁製，就把我們的田毀了呢？”
她聲音越說越低，像無意識的感慨或者喃喃自語。並不需要人去回答。
沐寒聽了，也沒多想。
弄壞她們靈田的是四階陣法，這件事情沐寒沒和林爽說過。
隻是想起談妗，又微微歎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談妗現在過得如何。
除了陳辛夷，談妗她也沒見到人。
但沐寒收到過一份來曆不明的賀禮。
一株炮製好的四階靈藥。
感覺存放有些年頭了。
她仔細想過後，猜測是談妗送的。
伯賞聽到，沒有否定。
談妗性子掐尖要強，恐怕是覺得自己丟人，或者怕被別人看見給沐寒丟人，也不想被人以為是盤符，最終禮到了，人沒露麵。
伯賞本以為沐寒靜下來後，會問自己些關於青虎宿的事情。
但沐寒沒有。
就好像從江海平那裏出來以後，她就徹底忘了這件事一般。
但伯賞明白，沐寒現在這個反應，不代表她決定遠離青虎宿了。
恰恰相反，她大概，現在已經偏向留在青虎宿這個選擇。
伯賞對此沒有什麽擔憂。
要擔憂也是和江海平一樣，憂心一下沐寒的性格。江海平眼裏的沐寒是溫吞沉默吃虧也不說話的，伯賞眼裏的沐寒，是吃虧無所謂，但最後出真火了直接撕破臉把人打到爬不起來的。
不過無論是哪種性格，她都不耐煩與人言語周旋，顯然不是掌領一係的性子。
至於其他，倒是無妨。
沐寒會被人提出來，背後也沒有什麽複雜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