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這個回答，遠不在幾人預料之內。
“翻下他東西。”趙慢嘴角微微耷拉下來，徐沁言也隔了一霎，才開口。
柳澤儲物袋裏幾乎沒有出格的東西。
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仙門弟子的儲物袋。
不寒酸，但也不算多有家底。所有東西看上去都常見而不起眼。
隻除了一樣。
“做工不一樣。”趙慢檢查道：“但核心器紋，和我們的是完全一致的。”
“通訊鏡是百工坊幾十年前新研究出來的法器。各大仙門自己都沒有產出，都向百工閣定製，百工閣也把這東西捂得很緊，除了給仙門和散修聯盟外，絕不會流出一麵給外麵，至少他們是這麽保證的。”
通訊鏡奇在一個構想，其原理不算難破解，至少對趙慢這種接近大師的人來說不難破解。各大仙門自己不製作，反而向百工閣定製，本身是一種尊重與示好。
但能把核心器紋弄得一模一樣——
“等閑人都未必知道現在有這個東西。百工閣把這東西算作戰備法器。可從沒對外宣揚過。”
散修聯盟的那個長老深以為然點頭應和道：“對，也就近兩年，情勢急遽緊張起來，仙門和仙城都加派了人手調查，這麽多人共事，通訊鏡比傳訊符方便，知道的人才稍稍多些。”
“旁的門派，旁的人，我不清楚，”王季菡道：“我是這次被派出來前，才知道通訊鏡的存在的。”
徐沁言道：“應該都是近幾個月剛知道的。”他身體向後略靠了一些：“再往前追溯，最早的時候，劍派之內，應當隻有我和掌門師兄知道通訊鏡，劍派的尚禮堂堂主，辰光真人朱瑾億朱師姐，是我後來轉告的。我們三人約二十年前知曉此事，至於其他人，”他又回想了一陣他同掌門當初說話的具體內容：“依我觀掌門意思，他是不想再讓任何一個人知道的，隻是我是劍派尚禮堂次席，朱師姐這個堂主首席出關，我總得把事情報給她知曉。劍派去年之前就知道百工閣通訊鏡一事的，應該隻我等三人。”
王季菡聞言，又去問柳澤：“這麵鏡子從哪裏來的？”
“黑街拍賣會，給我的。”
“怎麽拿的？”
丹藥的作用是模糊人的主觀意識，創造了一個類似於半夢半醒的狀態，服藥者幾乎失去自我意識，沒有了分析能力自然也不會抗拒旁人的問話。
但他也因此沒有了解讀較複雜的問話的能力。
提問的人便要一件一件，一句一句，拆開詢問，但拆得再細，也免不了偶爾出現的驢唇不對馬嘴或者被詢問者根本理解不了問題就此卡住的局麵。
王季菡之前問快了，一句話問了兩個問題，柳澤半天沒回應，便屬於“差點理解不了”的情況。
“塞給我的。”
“誰塞給你的？”
“不清楚，突然就多出來。”
“你去黑街前知道有人會把它給你嗎？”
王季菡這麵還在一段一段拆分問題進行審訊，另一邊，吳過問趙慢道：“這通訊鏡給趙師兄，如果無人教授製造之法，趙師兄要多久能吃透其間工藝——仿造出這樣的成品？”
“讓我什麽都不幹，就和它耗著，”趙慢道：“慢說小一年吧。快也過半年。我現在做不出來這東西，隻能確認這兩種鏡子的核心是一樣的。”
“分析材料，分析輔助紋，都要時間的。”
吳過聞言對那散修長老解釋道：“這位趙堂主現在是九階的煉器師。”高階煉器師對應□□兩階，能力達到九階的，一般會特意說是九階煉器師。
言外之意是，大師以下，趙慢的能力已經到頂了。
王季菡那邊則正好問道：“具體什麽時候拿到的？”
“十七八年前。”
室內一時寂靜下來，隻剩下愣了一下後立刻回過神的王季菡強壓下震驚，和柳澤繼續極簡煉地進行一問一答的聲音。
“手夠快的。”徐沁言將茶盞推到一邊，神色微冷。
等第二天早上，沐寒睡醒時，伯賞扔了張符給她。
她不明所以地把符從塔裏移出來。
“什麽東西？”
“激發試一下。”伯賞沒正麵回答。
伯賞這麽說了，那肯定就不怕人看見，沐寒放心得很。
她往符裏注入靈力，符篆表麵光芒一閃，沐寒差點叫出來。
伯賞的臉出現在了符篆上麵！
這是她頭一回在神秀塔以外的地方出現。
伯賞向左向右各歪了歪頭，然後叫了句“沐寒”，沐寒正要答應，就見光芒倏忽從符篆表麵褪盡，伯賞也找不見影兒了。
“這是？”沐寒一時不知從何處提問，但心中的詫異溢於言表。
“昨晚我聽你的師叔們談論事情，意外發現個新鮮玩意兒，我那時候沒有的。感覺挺實用，試著上手仿了一下，不過我的靈力畢竟處在較高層級，想看看以你煉氣期的成功靈力能不能激發。”
其實早先元白鶴和造化穀聯絡時，伯賞就注意到這個新奇的通信法器了。
但那時候不知道這鏡子外麵沒有流通，沒太放在心上。
昨晚聽說通訊鏡幾乎沒有流出到外界市場，伯賞才突然起了興致自己仿造。
“那你能離開神秀塔了？”沐寒還以為剛剛是伯賞暫時把自己元神寄托在了符篆上。
“不能，剛剛你看到的不是我。”
“幻象？”
“是一種聯絡手段，和傳訊符一樣。”伯賞解釋道：“傳訊符傳的是一段文字信息，這個能讓人隔著很遠直接與另一方麵對麵交談。原本的東西是一件法器，塔裏材料不足，我畫的符。”
“這東西，我也沒聽說過。”沐寒回想著，隻覺得十分驚奇：“是很貴重嗎？隻有一兩件的那種？”
“不算稀少，不過你們宗門，還有蓬煌的其餘修士勢力，都把這個東西當成備戰物資了，不給外界知道。”伯賞剛說完，沐寒就果斷把符扔回了塔裏。
那燙著手的模樣看得伯賞發笑。
“已經用不了了，就算被人撿走了也沒人能看出來它上麵之前畫了什麽。”伯賞解釋道。
他是拿沐寒儲備的三階符紙作的原材料。
通訊鏡能來來回回用不知多少次，這個三階符紙，也就能生效一兩息。
這時間一過，立刻損毀得徹徹底底。
沐寒依著自己的計劃，和徐長老身邊的弟子再度報備過去處，就孤身一個往城門走了。
青禾鎮沒什麽她放不下的，不過她還是想回去看看潘姐。
她走前，潘姐可是把自己研究了半輩子的蜜餞方子，詳詳細細寫了一本送給她了。
潘姐雖然長住在杜家的靈莊上，但卻不是從此都要留在那裏生活了。
她在等人。
等誰，沐寒不知道，但她知道潘姐最終還是要回到凡人國度去生活的。
沐寒特意從萬法殿裏換了一些廚靈道的低階手劄，添上神秀塔裏的一些低階內容，混成厚厚一大本，並著她自己煉的幾瓶補養氣血的一階、不入階靈丹，打算拿給潘姐。
說來潘姐如今年紀該是快到五十了。
煉氣低階的修士，如果修為一直沒再提上去，五十上下的時候，儼然就是凡人中年人的麵相，隻不過精氣神兒好些，看著就讓人覺得身體十分健康，沒有中年人常見的種種隱疾。
沐寒想著先去探望一下潘姐，這個費不了什麽時間，也就路上耽擱一天，然後再去找李大磊他們三個人。
他們跟著商會到處跑，估計找人也沒那麽好找。
她有心找伯賞幫忙，但伯賞找了小半個時辰後，隻說安晚荷好像是靠嫁人離開明玉商會了，眼下人就在杉榮城東籬鎮的一處莊子上，至於另外兩個，沒看見他們人影。
具體去向要沐寒自己去打聽了。
打聽出來，他再有目的地幫沐寒去尋找或者確認。
沐寒此時已經出了杉榮城城門，聽了，心中隱約覺得不妙。
她沉默思考許久，再開口卻是問：“是不是有人跟著我呢？”
“你覺得有幾個人？”熟悉的反問。
“五個，三個九層，兩個八層。”沐寒道，說完又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是嗎？而且我怎麽感覺好像有一個是明奕？”
為免打草驚蛇，沐寒沒有指向性很強地用神識去探查。
她全憑感覺來猜自己後麵、身邊那麽多人裏，有幾個人是在跟蹤。
伯賞說過，現在有能力察覺沐寒的窺探的煉氣期修士，哪怕是從煉氣九層裏找，也是萬裏挑一都挑不出來了。
但沐寒小心慣了。
“確實有個明奕。”伯賞道。
明奕身上那種虛浮的靈力氣場太好辨認了。
“數目猜錯了？”
伯賞沒說話。
“還有一個煉氣九層。”這個人很小心，眼神都很少落在沐寒身上，更別提神識。
沐寒第一回把他漏了。
“這回對了。”
“明奕確實是跟著我走的？不是順路？”另外那幾個沐寒不確定是誰，但這種抱團找茬的架勢，很容易讓她聯想到鄭萬春。
況且她也就和鄭檢知結過梁子。
鄭檢知是被鄭萬春指使的。
如果不是鄭萬春，那就是仙城裏可能有人盯上她想打劫了。
但無論如何，這群人跟蹤她總有個理由。
明奕要是故意跟蹤，又是什麽理由？
“是在跟著你。”伯賞直接解答了沐寒這個沒有問出口的疑惑：“另一隊人是鄭萬春帶頭。明奕想捏個把柄在手裏，至於是你的把柄還是鄭萬春的把柄，無所謂。”
“也或許不是，說不定他等著告發你們。”
所以那一群人，果然是鄭萬春糾集起來的。
沐寒心裏撇嘴，麵上一派氣定神閑，腳下還是保持著原先的速度順著大路往前走。
也沒什麽好慌的。
鄭萬春不知道，陳辛夷現在在她手上的贏麵已經快保不住六成了。
沐寒並不覺得鄭萬春帶來的人能給她造成實質上的傷害。
她甚至還有心情詢問安晚荷的情況。
東籬鎮，這條路前麵有個岔口，往左是青禾鎮，往右就是東籬鎮。
近得很。
然後，她那被鄭萬春帶人跟蹤都沒能影響到的心情，被安晚荷的近況給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