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不及沐寒多想,那女長老淡淡地看了過來,眼裏不見一絲人世的情感,她開了口,聲音冷脆:“這三人意圖毀壞宗門弟子名下靈田,我這便將他們帶往執法堂,三日內必有結果。”
沐寒直覺這位長老知曉她是靈田主人。
“弟子多謝長老出手。”
那長老隻是陳述三人的來曆與去向,並不特意等沐寒回應,說完話揮手製住那三人便禦劍離開了。
冰藍色的劍光遠去,沐寒這才長出一口氣。
那長老並非有意壓迫,隻是她通身籠罩著一層寒氣,應是逸散的冰係靈力,略靠近一些,沐寒就有些受不住。
要害她的人,可是讓內門的築基期長老抓了個正著。事情解決得或許會比她想象得要順利、徹底。
但防備不可放鬆。
二階的陣法,還是比較容易破開的……換三階的話,又有些浪費,況且,她陣法目前還沒有學到多精通的程度,布個頂用的三階陣法,實在是勉強。
既然來了,沐寒索性就到自己的金實田裏看了看,順手給這些矮矮的小樹叢加了些夜宵。
金實長成後,可以結二三十年的果,但縱是如此,用三階的陣法來保護,也是入不敷出的。
畢竟陣法的運轉也是需要靈珠來維係的。
沐寒神識鑽進塔內大殿翻了一會兒,伯賞五年裏消耗了不少靈珠,元神恢複了許多,加上她現在修為在煉氣高階,伯賞將金丹期以下的秘籍禁製全打開了。
不過打開歸打開,沐寒立刻就能用上的不算多。
她翻了很久,才找到了印象裏伯賞提到過的那種書。
地靈道法上冊。
從大地靈脈中聚靈,維持陣法的運轉,這必然是可行的,劍派的建築,大多數都是依照這樣的原理刻畫的守護陣法,包括她居住的小樓。
不過,這並不代表隨隨便便什人都能做到這一點。
劍派九湖七十二峰,配上三大主脈,十幾條中型靈脈,渾然一套天然陣法,聚天地靈秀,鎖福運,存風水,自成一體生生不息。
後大能者在此基礎上,立二院三堂四殿,建設六齋,經數代人群策群力籌謀布劃,苦心經營,才有了劍派如今這整體大陣套小陣、穩如鐵桶江山的門派陣法。
自靈脈聚靈,是整個劍派的基礎大陣的功勞,後續增添的建築隻需與基礎大陣勾連即可,具體布置完全可以由煉氣期修士完成。
沐寒顯然不能把自己的田直接連到門派的大陣裏去,她頂多也就是從田地下麵這一小段裏抽些靈氣出來。
當然,這種蹭靈脈的行為,隻要不是刻意損害靈脈,宗門都不會反對。
沐寒回到小樓,取出大地靈脈上冊,看了幾句,便覺得晦澀難懂,不像是她如今境界可以設想到的,倒有些徐長老那日說的“萬物皆賦本真色彩”的意境。
這一停頓,又想起其中忽略的問題:“蒼歌?”
“嗯?”
“蒼歌,你說青虎宿下麵其實是木係靈脈?”
伯賞見她發現問題了,輕笑道:“是。”
“那我要是學會了從大地靈脈中借力,我那片靈田,借上來的,是木係靈力呢,還是金係?”
“靈脈是木係的,極微弱地偏水係,你說呢?”
“所以,依舊不是金係的。”沐寒了解了,感覺事情似乎又棘手了幾分。
“正常陣法運轉,除卻天然風水流轉帶動外,就是靠布陣用的材料、人力或靈珠支持,歸根結底都是靠靈氣撐著。”沐寒合上書,手拄著下巴,低聲整理著思路。
“青虎宿這裏,本是有一條中型木係靈脈,後來在戰亂中,被人毀掉了——誒?”沐寒突然就來了興致:“什麽樣的攻擊,能毀掉靈脈?”
“你問這個……”伯賞發現沐寒想別的去了,無奈地笑笑,隨後正色道:“若是人力,要靠暴力把中型靈脈毀壞,最低也得是元嬰修士。”
“不是人力呢?青虎宿這裏的靈脈是怎麽壞的?”
“我將人禍統歸於人力。不是人力,那便是天災,地動、海嘯、火山噴發,諸如此類,皆有可能影響靈脈。青虎宿的話,人力不止有暴力,我還未說完,青虎宿這一帶,應是有人擒來一條極小極小的完整金係靈脈,在此處與地脈相接的地方,應當就是當年這一帶的陣法的中心,引爆了靈脈,”說著有些唏噓:
“且不說金係靈力引爆後有多暴虐——在靈脈引爆以後,炸出來的靈力,不管是哪一係,都危害巨大,更別提本身就鋒利主殺的金係——金係靈脈在木係靈脈的靈竅乃至是中心附近炸開,連帶著木係靈脈受損後會跟著釋放出大量雜亂狂暴的靈力,當時住在這一片的人,恐怕除了金丹修士,沒人能活下來。”
“這是用一條小型靈脈,毀掉了一條中型靈脈?”沐寒細想了一陣,驚訝道。
“不錯。金克木,所以才有的這種效果,但也不是徹底毀掉了,你現在不就是住過來了嗎?”伯賞點明:“這條中型靈脈傷得厲害,想完全恢複到原本的狀態,大概再四五百年吧。運氣也是很好了,雖然被人傷在要害上,但主使者顯然陣法一道造詣一般。”伯賞順口說到這裏,好像發現自己說遠了,蹙眉停了停,直到沐寒催促,才遲疑著繼續說道:“若是換做我的一位……師兄。”
伯賞很少提到九凰以及九凰其他的徒弟。
除了一位大師姐,和一個三師姐。
沐寒起初是以為沒有必要,話沒說到那個地方。後來,年紀漸長,她和伯賞的交流也累積得更多,她從中隱隱品出些不一樣的意味來。
蒼歌他……大概和她的師父九凰,真的,不熟。
說來簡直匪夷所思。
相對而言,一群師兄師姐裏,伯賞可能隻和一三兩個師姐有些情誼,這個情況就顯得普通多了。
“她的第四個徒弟,你的四師兄,”伯賞把話頭續上了,繼續說就暢快多了:“他當年陣法修為接近宗師,讓他來的話,一條小型金係靈脈,徹底摧毀一條中型木係靈脈……易如反掌。”
“研究靈脈,離不開陣法師,你們門派地脈堂的高層,至少都是高級陣法師。就如通常所說的丹道,其實可以分成丹道與醫道,陣道也可以細分為陣法與靈脈兩道,隻不過醫丹兩道從一開始就可以不分家,靈脈卻是陣法修為和陣法天賦都遠超平常的陣法師才有能力精修的。”末了又補充道:“丹醫到最後,很多也分家了,就比如,我主修的就隻是煉丹製藥了,醫術上,高深處並不精通。”
“這位四師兄,是陣法與地脈雙精的,結合陣法與金木相克,用小型靈脈摧毀大型靈脈,並非難事。”
伯賞說著,神色變得嚴峻而冷酷:“沐寒,你要知道,均衡的五靈根最適宜深研陣道,四師兄便是五靈根各在五十上下,你是混元靈根,更是天賦異稟。
“靈脈乃是天地所鍾,毀傷靈脈有傷天和。這是雷池,不可逾越半步,否則,必遭天譴。這話,你千萬要記牢。”
伯賞是溫和的,說話很少這麽嚴肅,他此時的表情甚至有些可怕,沐寒看著他,感覺心中被重錘狠狠擂了一擂,心下凜然:“我明白,如果以後真能到那個程度,我絕不會亂來。”
那位四師兄……是幹了什麽嗎?
伯賞說完,好像談興被掐斷了,轉去藏書大殿裏翻書,沐寒把伯賞的言辭與神色在腦中過了過,又回去繼續想之前苦惱的問題。
“不過,這一帶的靈力環境遲遲不能恢複,不也是因為金係靈力糾纏徘徊,不能散去,而宗門為不破壞下麵脆弱的木係靈脈,不敢大動幹戈嗎?金係靈力還存著,”她輕輕敲了敲手裏的書的封麵:“應該有辦法抽一點出來?”
“不過,若真能抽出來,宗門會放著它自己恢複嗎?”沐寒想了一會兒,沒想通、索性直接去問伯賞:“蒼歌?”她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構想:“有沒有辦法,把這片地當成一個大號的金靈珠?”
宗門沒這麽做,但她覺得還是可行的:“我們修煉都從這裏抽金靈力出來,植物生長也是依賴地下散出來的金靈力,這其實和靈脈還是一樣的,但它們並不是靈脈的一部分,可以隨意分割取用,不需要連接或者溝通靈脈。有沒有簡單些的法子,把地下的金靈力引出來供給陣法?——我感覺應該可以?”
伯賞從塔裏扔了塊玉簡出來給她,好像剛剛就是去找這個了:“當然有。”他心情似乎又好些了,說話聲帶著一些笑意:“你先看看這本。這本細講的是取靈一係的陣紋。不局限於從靈珠或者礦石中取。它從最根源的地方講,如何將靈力從寄居的容器中提取出來。”
沐寒拿過那細長玉簡,不由又問道:“既然有這種辦法,劍派怎麽不用?”
“神秀塔原理與之相仿——杯水車薪。”伯賞說完神秀塔,輕飄飄地把她的疑問打回來了:“這一片,全鋪上這樣陣法,刻上可用的陣紋,種上三四階甚至五階的金係植物,也吸收不了多少作怪的金靈力,最多能縮短一成的恢複時間。其間耗費的人力物力,”他微微搖頭:“得不償失。”
沐寒點點頭,若有所思。
不過他先頭說了塔上的聚靈陣紋,沐寒不禁又想到塔裏那些給了靈珠就作物瘋長的靈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