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女修無奈地笑了:“談道友因為這件事找過我許多次了,我也回答過許多次了,我修煉用的一應物資、皆是自己賺取,我裁衣製甲之術尚可過眼,平時修煉開銷不大,勉強可以應付。”
她話說完,談妗的臉上嘲諷之色愈濃,她身邊的女修則接著說道:“小萱水靈根有六十三點呢!若非是三靈根,早靠靈根拜入內門了!你水靈根不過五十多,也好意思和她比?”
不管是幾靈根的修士,單種靈根過六十都是極少見的。沐寒在青禾鎮兩年,也就遇見過一個神神秘秘的柳仙,一個暮江。暮江的弟弟都沒到六十,能和暮江一起走全然是因為有五十三點的冰靈根。
談妗單種五十多也是很高的數值了,罵她的女修能比她高幾乎是不可能的,可就因為擁著的人靈根高,就趾高氣揚地踐踏談妗的天賦,也是可笑。
旁邊也有人說:“沈玉萱幾年前給麗晴峰做了一批衣服,好像掙了不少。”
“哦那我說錯了,換個問法。”
“那,沈道友,你為什麽對他的贈予來者不拒?不想與他牽扯不清,還坦然接受他的禮物?”今天碰見正主——沐寒懷疑談妗很可能是故意來堵這個女修士的,那晚談妗修煉被她打斷,受的輕傷差不多今天正好恢複利索——談妗根本不理旁邊那兩個人。
“談道友,我不曾接受過劉師兄的禮物,除了開始,我不知道劉師兄意思,給麗晴峰做了一批他們根本用不上的二階法衣外,與劉師兄再沒有過利益牽扯。”說著,她有些窘迫,頭一回露出了退縮心虛之意:“至於那些衣服……等事後我知道……我收的都是市麵上的正常價格,也按規矩走了折扣,退的話,我白忙了半年,衣服都是量身定製,未必找得到人轉賣,轉了也是二手低價,其間損失在四五千靈珠上下,數額太大了我沒勇氣去擔,所以不敢提退貨退錢。這是我能想到的,僅有的我能避免卻還對不住你的地方。”
圍觀人中本就有不少人覺得談妗咄咄逼人,沈玉萱這一示弱,周圍起哄討伐談妗的聲音就更大了。
沐寒看得心頭火起,卻不知道該怎麽做。
談妗這回挺有腦子的,沐寒方才冷眼看著,隻覺得談妗像在引導沈玉萱說不該說的話。
談妗想做什麽?
“你當真不曾收受劉師兄的任何贈禮?”談妗把“任何”咬得很清晰,
沈玉萱卻神色自若,似乎自認除製衣一事外,沒有任何理虧之處:“不曾有的。劉師兄,劉師兄,”她好像有些害怕,但還是很認真地陳述道:“劉師兄對我甚好,但,但他此舉實在是陷我於不義,我如何還能接受他的示好呢?”
“小萱!”左邊的女修忙攔住她,右邊的女修也被她這突然的一句話嚇得手軟:“你說什麽呢?”
“談道友太過不講理了些!”旁邊有人喊道:“你糾纏沈道友多次,以致沈道友說了這樣的話,開罪了內門修士,簡直是無妄之災!”
也有人咬耳朵道:“內門高徒追求,這沈修士卻反咬一口,真是不識好歹。”
也有人道:“姓劉的不是個東西。自己不明明白白退婚,讓談修士出了多少醜,又讓沈姑娘平白惹了多大麻煩!”
另有一個冷笑一聲:“早在談道友來外門前,劉易府就在糾纏外門一個師姐,兩年沒得手,當時不少人說那師姐不識抬舉,後來師姐不堪其擾,領了駐守任務去了蓬煌邊境至今沒回來。又過一年,才追求的沈修士,再幾個月,才是正經表妹未婚妻談道友進外門。現在看,師姐一開始就是明白人。時間過得真快,轉眼不到十年,就沒幾個人記得這檔子事兒了!”
還有一人接著嘲諷:“有膽子記的沒這份閑心,有閑心的沒這個膽子!”
四周議論聲紛紛,下麵的樓梯堵上了,三個人幹脆就站在樓梯上往下看。
陳辛夷聽得起勁兒,沐寒急著梳理這奇奇怪怪的關係好弄清楚談妗今天想得到個什麽結果,葉英芝臉色從一開始就很冷,不知道是針對誰。
處在風暴中心的談妗卻鎮定自若。
“你隻說,你從沒收過劉易府的東西?”
“沒有!”看著柔柔弱弱的沈玉萱這兩個字倒是說得斬釘截鐵。
“那你頭上的這根簪子,是哪裏來的?”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談妗眯了眯眼,瞳孔中似有流光閃過。
邊上的女修氣樂了:“談妗,你怕不是想咬小萱想瘋了?造物殿的簪子,三階,七百靈珠,累積貢獻三千可以打八折,多少人都有?”
沈玉萱捕捉到了談妗眼中一閃而過的危險,但她略一回想,自認沒有破綻,從容應對:“自然是我從造物殿換的。”
“你換的?”
“怎麽?你還要查?”左邊的女修又道:“造物殿誰會記得這個,你不會就是打這個主意特意來栽贓小萱吧?”
“你閉嘴!”談妗毫不客氣,看都不看那女修一眼,隻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沈玉萱:“人講話,狗插嘴!我隻問,你這簪子,的確是你從造物殿換來的?中間沒過人手?”
“實是我換的。”
“可我之前送了劉易府一支簪子,就是你頭上這支呢。”
簪子金石質地,表麵亮銀色,簪尾是青蓮花苞,男女佩戴皆不出錯,是三階法器,有靜心、聚靈、保護頭頸三項用途。
“都說了造物殿這樣的簪子要多少有多少,你這樣還不是蓄意誣陷?”又有一個女修擠出人群,湊到沈玉萱身邊,看著是剛從別的講堂下課出來的。
談妗等她說完,才露出一個看上去善意十足的笑:“可能諸位道友不知,我貢獻不夠,靈珠也是越用越少,所以,我送的簪子,與眾不同,它長得和宗門造物殿做的一模一樣,功用也差不多一模一樣,可它,不是造物殿出來的。”
沈玉萱好奇,又焦急,還有些窘迫,但就是看不出害怕或者緊張。
談妗沒有詐她,所以依舊是胸有成竹的模樣:“我的簪子裏頭,額外藏了些東西,如果簪子毀壞了,會放出一個結界,最後再保護一下主人的頭部。”
造物殿的簪子,是修士在鬥法時將靈氣灌入,靈氣通過完好的簪子內部的器紋,貼著頭頸的皮膚形成一層薄薄的保護膜,主要防止修士吸入毒物。
壞掉的簪子,簪子上不管是陣法還是器紋,都會損毀,不可能再有任何用處。
“隻要把簪子損壞,就可以驗證沈道友的清白了。”談妗淡淡地笑道:“沈道友可願自證清白?”
沈玉萱一時無話可說。
圍著她的三個人,有個敏感的從這一瞬間的停頓裏已經猜到了什麽。
但遲鈍的人是多數。
“小萱毀了簪子,你賠嗎?”
“賠!她敢毀我就能賠,隻要她能證明簪子不是我手裏出去的,我按七百靈珠賠給她!”談妗盯著沈玉萱,沈玉萱裝出來的無奈快要撐不住了:“我不止賠給她靈珠,我還可以給她賠禮道歉,並且以後絕不再因為劉師兄的事情煩她!”
“怎麽樣,毀嗎?”談妗停了停,“敢嗎?”
遲鈍的那個現在還沒發現不對勁,另兩個一個好像走神了,另一個後知後覺發現不妥,想拉住她,卻沒拉住:“小萱,你把簪子取下來,這裏師兄師姐這麽多——”總有人能把簪子劈斷。
話沒說完就被想拉住她的人打斷了:“你傻?她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小萱什麽都沒做錯,就讓她逼著毀法器——”
“我說了,毀了,我錯了,我賠靈珠,我道歉,而且以後再也不為了劉師兄的事情打擾她。”談妗抱著手臂看她們內訌。
事情好像僵持住了。
不過圍觀的人隱隱感覺到了事實的一種偏向。
“不會她嘴上說的好好的,背地裏還是收了人家有婚約的人的禮物吧?”有站得近的女修士問陳辛夷。
陳辛夷正看得興致勃勃,也沒管女修隻是隨口一問沒打算要回答:“像。她那幾個朋友,看著好玩。”
沐寒看向沈玉萱發間的簪子,手下意識按上了劍柄。
如果沈玉萱執意不毀簪子……她在這麽多人眼前出手,能否一劍斬斷簪子?
她和談妗沒有多深的交情,但此時卻很想幫談妗一把。談妗和沈玉萱之間的是非,不說其他,隻看今日,談妗是有理且保準的。
簪子的來路就是有問題。
談妗家道中落,手裏僅剩一點餘財,很多都貼到了那個內門表哥身上,身上卻總背著不好聽的名聲,可謂花錢吃力不討好。
隻要能證明她糾纏沈玉萱不是胡攪蠻纏,她作為還沒退婚的未婚妻,之前的行為就全能占上理字。
隻是這一劍下去……
沐寒有些苦惱。
幫談妗處理掉了情敵,會不會讓談妗和她表哥更加糾纏不清?
沐寒的種種想法均是一念之間。
那邊剛剛顯出僵持不下的苗頭,她就已經無聲無息地把劍抽出來了兩分。
葉英芝忽然走上前幾步,踩在沐寒下麵的階梯上,正好擋住了沐寒右手。
葉英芝這一擋,沐寒偷襲就變得麻煩了。
沐寒正要也跟著換個位置站,轉眼卻異變突生,葉英芝驟然拔劍,發力向下一揮,一道劍芒飛過樓下人群,精確無比地擊斷了沈玉萱發髻間的發簪。
簪尾青蓮尚未落地,沈玉萱頭上已經裹上了一層土係的防禦靈力。
“對不住,劍術甲班剛下課,手上失誤,七百靈珠,我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