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沐寒落地，巨熊緊跟著撲倒下來，沐寒抱頭一滾，讓這一撲落了空。
但這對巨熊來說又沒什麽損失，巨熊搖頭晃腦地拱起身，繼續追著沐寒的身形撲拍衝咬。
沐寒仗著體型小，借助周圍的樹木艱難地閃躲過好幾回合，但這並非長久之計。
且不說這邊巨熊發瘋製造的動靜會引來什麽樣的妖獸，光是她與巨熊懸殊的體力差距，就注定這個局麵繼續下去隻會是她力竭而死。
躲進神秀塔亦不過是權宜之計，她這回躲了，以後呢？這巨熊冷靜時行動狡詐而有條理，頗具人性，焉知它不會死守在這裏？
就算是沒死守在這裏……以後會不會繼續追蹤她？她能次次躲進塔裏嗎？
——這巨熊現在找著她，必然是因為黑丸子；但此番交鋒後，巨熊怕就是要記著她的氣息來找她了。
那個該死的修士之前都幹了什麽？
沐寒咬牙，心裏卻隱隱約約有個懷疑的方向。
那黑丸子的血腥氣……莫不是……從這巨熊幼崽身上得來的？
不然，一個三階的妖獸，哪來的動機追她這麽遠？
真要是這樣，巨熊不一直追殺她就怪了！
她又如何能保證次次都躲進神秀塔，又不被其他修士察覺？
樹歪歪斜斜地倒了三棵，每一棵倒下時，都帶起了打雷樣的巨響與大地的震顫，第三棵樹倒下時，樹枝刮過了沐寒的臉頰，擦過她的手肘，砸在了沐寒腳邊。
沐寒沒感覺到痛。
卻感覺到有癢癢的觸感，在臉上順著某個軌跡向下傳遞。
肯定見血了。
她躲得狼狽，來不及打出任何二階以上的法訣；一階的法訣她用出來倒是輕鬆，但砸巨熊臉上都對它沒什麽妨礙。
這是一隻三階的土係妖獸。
身懷巨力，皮糙肉厚，又由於種族的關係，沒有尋常土係妖獸的遲緩笨拙。
得想個法子破局……若是實在不成，就隻能先躲進神秀塔了。
沐寒拚力將神識壓成細細的一束，又抓了三顆種子在手裏，不吝嗇靈力，當場將種子催發打向巨熊。
種子在空中快速抽條，長成了柔韌的絆索。
三個種子都是普通的綠藤，長成了以後連刺、結都非常柔軟的那種。
打出去後，隻勉強讓巨熊撲過來的動作稍微停滯了一下——這不出沐寒所料。
但這一下已經夠了。
沐寒精心凝神，捏決在巨熊腳下生成了一個小小的藤蔓網絡。
這是由靈力凝成的二階木係障礙。
由於沐寒也不過是煉氣五層，又力求讓它結實一些，這個網障看上去隻有臉盆大。
但正好籠住了巨熊的雙足。
巨熊正四肢著地移動，此時正是後腿騰空前兩腿一腿著地，被困的正是前麵的兩隻腳！
巨熊的兩隻前肢動作並不一樣，讓藤網一格一籠，著力當即出了問題，前肢動作卡住，巨大的身體向前撲伏，沐寒沒等它真的摔倒便露出了真正的殺招。
她雙眼鎖定巨熊眉心，將早就強壓成尖刺的神識全力刺向巨熊識海。
比起修士，普通妖獸的識海是雜亂的。若說修士的識海是一杯茶水，水、茶葉分布得均勻清晰，妖獸的識海就是一杯渾濁而未分層的泥水。所以修士神智清醒，言行有度，而妖獸懵懵懂懂，全靠本能。
妖獸在漫長的修煉中，神識慢慢地向有序發展，就好比泥水靜置分層，等沙土徹底沉澱下來，妖獸便真正有了與人一般的神智——這樣的妖獸，通常已經成為了元嬰期的大妖。
但無論是人還是妖獸，識海都“有一個杯子”。
如果杯子破了……
壞一些的情況，人會變成活死人，即凡人常言的失魂症，好一些是變得呆呆傻傻；而妖獸也是與失魂之人一般，變成空有呼吸的皮囊。
沐寒仗著九華決裏煉氣篇章中粗淺的神識修煉法門，仗著伯賞所言的黎家血脈的特殊，鋌而走險去刺妖熊的識海。
巨熊眼中的凶性，與它掙紮著想平衡身體避免翻倒的動作，在同一時間凍結、消失。
她成功了。
但現在卻不是慶賀的時候。
她的意識正在飛速模糊。
夜視的能力似乎也在消失，開始隻是幾個針尖大的黑色麻點，後來便是紫黑色的濃厚霧障，她眼前的世界正在迅速回歸子夜應有的黑暗。
在即將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個瞬間，她把自己扔回了神秀塔。
再睜眼，沐寒發現自己好巧不巧就躺在塔底的靈池裏。
不過現在躺在這裏也沒什麽用了。
靈池早在幾年前她詐死回生的那一把事情裏幹涸了。要再用，就得要她拿靈珠往裏填了，一次至少要四五百顆靈珠，花費貴到她故意把靈池忘了——當然，緊要關頭幾百靈珠撿回條命，已經很便宜了。
靈莊裏住的幾年，沐寒塔裏的靈田一直都沒空著，她手頭好東西不少，但靈珠一直緊巴巴的；靈池這東西可以隨用隨填，她就一直沒往裏續過靈氣。
沐寒簡單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除了一些擦傷外，她並沒有什麽損傷。神秀塔聚集靈氣的能力是一絕，哪怕她一直昏著，損耗的靈力也恢複了大半。
尤其出乎她意料，也尤其驚喜的是，沐寒發現自己的修為進入了煉氣六層。
她昏迷前感覺自己有突破的趨勢，但以當時她神識靈力一同清空的狀態，她已經默認自己是失敗了。
就是不知自己昏迷了幾天，外頭的巨熊屍體是否還在。
沐寒心頭一動。
她忽然意識到，她的靈力並沒有全部恢複。
身上的擦傷結的痂看著也很新。
會不會她也沒昏迷多久？
她又確認了一下自己神識的狀況。
比起以往，她的神識極明顯地壯大了一些，也更堅韌了。
沐寒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至於臉上的擦傷，嗨，一時難看而已，又不至於留疤，不用在意。
確認完一切，沐寒這才去觀察塔外的狀況。
塔外，密林裏一片狼藉，三棵樹橫在地上，七八棵樹栽栽楞楞地歪扭著，巨熊的身軀趴倒著，還隨著呼吸在輕微起伏。
看天光，儼然……剛剛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