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53
夥計雙手將一張卷成卷兒的紙遞過來,沐寒謝了一聲,同樣雙手接過。
她展開紙卷。
紙卷展開有一尺高,兩尺餘長,上麵用很是工整的隸書寫著散修聯盟幾日裏的講道安排。紙上的內容遠比沐寒想象中的要多,展開紙卷的瞬間,沐寒很是驚訝了一瞬。
不過草草掃了一眼後,沐寒發現,紙卷上,散修聯盟長老的講道信息隻占了整張紙內容的一半稍微多些,此外還有將近一半的部分,記載的是仙門大選結束那日前後,各大仙門長老講道的安排。
那夥計在她展開紙卷後,微笑著低聲道:“散修聯盟的前輩們講道就是這幾日了,要講道的前輩也應該都已抵達白馬城,按往年經驗,安排大體上不會再有變化,即便臨時有變故,也是換人不換內容;仙門那邊的前輩們,還要兩個月才開壇,期間有可能會略做些改變,道友若有意聽仙門長老講道,最好十一月的時候再查一番。”
說完便退到一邊,走到離沐寒一丈多遠的地方去立著了,既是在準備招呼其他客人,亦是不想打擾沐寒的意思。
沐寒看著紙卷,明日一天,城裏有十六個道場,早上八個下午八個,東西南北四個城區同一時間各開兩個。
她正要琢磨自己該選哪個城區,細看卻發現,同一時段的八個道場總共隻會講兩種不同的內容,她根本沒聽說過這些長老,又哪裏知道“四裏挑一”該怎麽挑!
明日早兩場分別講符術、器術,午兩場則是丹術、陣術。
她如今丹符兩道皆已入門,聽前輩講道許能在短時間內多得些進益。器陣兩道她連基礎都不曾走馬觀花地看一看,肯定是不用考慮的。
說來也巧,她有一日的時間,隻能聽兩場講道;按散修聯盟的安排,竟是剛好將她能試著聽一聽的兩門課業都聽一遍。
老天可算是幫我一把!
沐寒心情大好,轉頭又去找那夥計;那夥計這會兒又引了別的客人上二樓了,她四下看看,另一邊有個夥計見她像是要找人的樣子,十分有眼力地迎了上來:“客官有何吩咐?”
他對沐寒的稱呼,和先頭那個夥計是不一樣的,沐寒並沒有在意這點:“這城裏每日有十六個道場,我一人隻能去得兩場,貴店消息靈通,可有什麽推薦?”
她手點著紙卷上明日裏講道的那一塊,也不問哪個長老更高明,也不問夥計知不知道,隻問塑箴樓對此怎麽看。
那夥計微微彎腰,笑道:“沒有什麽推薦不推薦的。講道的都是散修聯盟德高望重學識淵博的長老,我們這等修士,哪裏能評斷其高下?道友住得離哪裏近,就隻管去哪裏好了,隻一點,遲到、中途離去這兩樣,是萬萬不能有的,再就是,明日器術的道場,兩日後卜數的道場,道友若不是常接觸三階煉器礦材,或者專研卜數逾二十年,那麽不去也罷。”
沐寒在心裏把這話過了一遍,想到了什麽,拿了兩顆靈珠避著人塞給了那夥計:“我這人生得駑鈍,長老們學識太高深了怕是會聽不懂,想請道友指點一番,這裏麵哪位前輩講得詳盡?”
那夥計沒推辭,暗暗將那兩顆靈珠丟進了自己袖口,然後依舊維持著之前的微笑,但說的話卻有了些別的意思:“客官多慮了;客官若是入了‘士’的門檻,想來不會在前輩們的道場裏沒有收獲;隻是我等於散修聯盟,終究是過路人,僥幸窺見的前輩風姿,也不過是驚鴻一瞥、浮光掠影罷了。明日早南城的金前輩,講道時不留神會講得深些;下午西城的劉前輩、杜前輩,雖是散修出身,卻最是注重師門正統、嫡係傳承不過,所講也不會墮了自己師門的名聲。”
這話裏……有話啊。
沐寒把這幾句話在心裏細細過了幾遍,大概是明白這夥計真正想說的是什麽了。
“至於其他的前輩,講道時也各有所長。”夥計又補充了一句,但說到這裏就不說了,沐寒聽懂了這句話隻是為了圓其餘長老的顏麵,實際上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了。
金前輩講的是符術,劉前輩是丹術,杜前輩是陣術。
她心裏有數了。
散修聯盟傳道本就有與仙門爭奪後輩之意,但他們這些普通散修是“過路人”,所以散修聯盟給的好處不會太多,更大的可能是講一分留九分,吊著這些聽講道的散修的胃口,好從中吸引一批資質尚可的人加入。
“士”級能聽懂,這就是篩掉了一批入不敷出的學徒級人物,而入了“士”級的煉丹士、煉器士、製符師等,都能穩定產出一二階甚至三階的製品,招入散修聯盟,聯盟是不會虧本的。
金前輩“不留神會講深”,實際上的意思是“一不留神就會把不該講的那九分講個三五分出來”,夥計變相是在提醒她去哪裏能多學一些。
劉杜兩位前輩就和前麵的金前輩完全相反了。夥計說話的時候,說注重嫡係的時候語氣很重,說不墮名聲的時候聲音很輕地就帶過了,沐寒細想後,覺得這夥計的意思是,這兩位不喜歡教外人,隻喜歡教自己的弟子,搞不好還是那種隻喜歡教一兩個嫡傳弟子的,所以對外麵的修士可能都不會給多少幹貨,但為了師門的名聲,可能會教些花架子。
夥計提了三個人,實際上是推薦金前輩,暗示她避開劉杜。
沐寒心裏有數了,再三謝了那夥計,正要走,又折回來問道:“你們這裏,可有住宿的生意?”
夥計道:“小店隻有四五樓是客房,空房是有的,隻是住一晚要五十靈珠,故而往來的多是名門高徒,散修居住並不劃算;道友若無處居住,小店可為客官推薦幾個合適的客店。”
“都是附近的?”
“大多是近幾條街的,不過同街的恐怕是沒有了,客官可要聽聽?”
沐寒無可無不可地道:“說來聽聽吧。”五十靈珠也太貴了,這推薦的或許便宜許多,但相對於五十靈珠一宿來說……沐寒覺得自己要是真的聽這個夥計的推薦了,那還是做好大出血的準備比較好。
聽著就當參考吧。
不料,那夥計道:“客官不妨說說想住什麽樣的地方?我們這兒推薦的差不多都是附近幾條街的客店,繁榮些也安全些,故而也比別處貴些。大通鋪自然是最便宜的,男女間會隔床,一晚不過半靈珠,然後是普通客房臨時分出的隔間,約莫七八尺的地方,一晚一靈珠到三十兩金不等;普通客房就稍微貴一些了,一晚五靈珠到七靈珠,幹淨整潔地方大,做什麽都方便;上房算是最好的住處了,陳設和床鋪都比普通客房好,不過嘛,這好處也不算太明顯,所以普通客房是最實惠的。”
有五十靈珠在前,普通客房的價錢聽著竟是一點都不貴了——話說她還記得當初剛從神秀塔裏出來時,蒼歌說前頭的客店一間普通客房住一宿是十兩銀子呢。
現在十兩金子都隻能住大通鋪了……
愁死人了,也還好她攢了不少沾合散和寶穀丹,不然,就憑她在靈莊一年半掙的工錢,參加仙門大選就是來給別人做陪襯的。
“我屬意普通客房。”沐寒道。
“客官移步,且隨我來。”夥計引沐寒到了前台賬房那邊,從賬房那要了個本子,夥計嘩啦嘩啦一陣翻,直翻到有字的最後一頁。
“這是一個時辰前,附近和小店有來往的幾家客店剩餘客房的情況,這會兒可能又有些變化了,小店給客官推薦幾個去處,客官且記下來挨個去問,若是都沒客房了,客官還想住普通客房的話,小店就幫不上忙了,還請客官擔待些。”塑箴樓做這個“中人”,隻每日裏向登門的客店收媒錢,並不向修士收取費用,故而推薦的地方沒有客房了,修士們“擔待”也就擔待了。
沐寒並不知道此中情由,但她想著塑箴樓不收她媒錢,就算最後有些小岔子,也是怪不得這裏的,於是爽快地點了頭。
夥計報了一串六個客店的名字和所在來,隨後又道:“普通客房不算貴,又寬敞,所以剩得少,一家客店都隻餘一兩間,說不得這會兒已經全賃出去了;貴些的上房和逼仄的隔間倒是沒這麽搶手,道友若願意將就一兩宿,不如也記一下?”
“成。”沐寒聽了“一個時辰前就隻餘一兩天”,心裏突了一下,直覺自己想住便宜又寬敞的普通客房不會太順利。
夥計聽了,又報了七個客店出來,又說前麵六個客店也有上房和隔間空著,縱然修士記憶皆是極佳,沐寒依舊不敢托大,拿紙筆將夥計說的地方一一認真記下了。
最遠的離這裏有五條街,抄近路走過去要小半個時辰。
都是比較繁華的地段,考慮到城門口的那些風言風語,沐寒對這些客店的位置是足夠滿意的。
沐寒又給了那夥計一顆靈珠,這回這夥計說什麽也不收了,估計是怕沐寒找不到客店再回來找他要說法,沐寒笑笑,也不再勉強,謝了夥計後帶著兩張紙就出門去找今晚歇腳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