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燕來街應該是白馬城城西的主幹街道，道路寬闊，建築氣派，人聲鼎沸，車水馬龍。
雜貨，酒樓，客棧，茶社，如果不去看其中偶爾夾雜的幾個明標著“丹藥鋪”“靈藥坊”“兵器坊”的牌匾，這裏經更像是凡人的熱鬧街市。
這順著燕來街一路走來，各大商會的分號讓她看了個齊全；隻能說大商會就是大商會，這時候依舊存貨充足，貨物質量也絲毫不見差錯。
隻是價格就實在令人咂舌。
沐寒難得嘴饞了一回——或許也是在葉記拿丹藥抵了花費，她此時手頭尚算寬裕——被一家酒樓門裏傳出的濃鬱肉香勾搭了去，結果進門一問，這做的是即將進入一階妖獸的牲畜，都是特意喂養過的，一盤醬香鴨子十五靈珠。
摳門的小家子氣窮散修須沐寒，直接就被這一句話打發出來了。
大熱天汗流浹背的，吃什麽肉！
……這大熱天還能勾得人食指大動的肉，得有多好吃啊——
……想什麽呢？辦正經事！
沐寒往嘴裏塞了片酸酸的果脯，壓住了自己突然冒頭的饞蟲。
這一段路連著五六家大酒樓，這些酒樓像是在打擂台，種種奇香從四麵八方匯聚過來，雜糅到一起竟成了一種更令人心動的異香，沐寒不想再被這些氣味幹擾了，隻能低頭加快了腳步。
真是比酷暑還折磨人。
……有錢人真多啊，感覺那幾座酒樓家家爆滿的樣子。
塑箴樓是家茶樓，在燕來街中段偏南的位置。沐寒原本以為這裏人會很多，但到了以後發現，這裏的人並沒有她所預想的那麽多。
她有些退縮了。
這地方真的靠譜嗎？
她略作思量，最後還是進去了。
這裏並不算是門庭冷落，隻是不比她猜想的熱鬧罷了。明天就是大選第一天了，有意和陌生人組隊的單身修士估計大多有了著落，這個節骨眼上這裏人不多也不奇怪。
沐寒忍不住又想數落自己了。
她究竟是怎麽想的，法器組隊，樣樣都是臨時抱佛腳。她該提前離開靈莊來觀察情況的……聽說的和實際情況怎麽可能完全一樣。
她該早點過來準備東西的。
沐寒略有些懊惱，但很快她又把這些情緒強行揮散了。
事已至此，後悔無用，抓緊時間摸清情況才是正理。
塑箴樓內部的布置不太像是茶樓……它的布局與陳設都並不雅致，甚至有些恣意粗獷。
一樓坐著十幾桌修士，其中不乏揚高聲調高談闊論者，倒是顯得屋裏人氣很足，且也不見有人覺得聒噪。
這個環境讓沐寒略有些不滿意。
那些閑話的修士修為有高有低，但不像是不熟識的人在相互熟悉，也不像是天生外向的人主動與新結識的同行者熱絡。
沐寒心裏的想法微微向“獨行”傾斜了。
她本就傾向獨行，現在這一傾斜，竟有些想直接離開了。
就在這時，一個夥計模樣的練氣三層修士迎了過來：“道友麵生，可是來尋人同入佘蘭山的？還是想歇歇腳用些茶水點心？”
他年紀不大，眼神明亮，穿一身短打，腰背挺直，機靈又精神，笑得親切，很容易引起客人的好感。
沐寒道：“我來看看。”她說著眼神斜了一下，有些不知該怎麽描述自己的來意。
那夥計也是真機靈，興許是這樣的修士見多了，他直接道：“那道友還是想來找些朋友一起去佘蘭山吧？想去佘蘭山的話，不能在這，得上二樓坐坐。”
“哦？我想問問，我聽聞此處結伴是抽簽選取的，這二樓可是有何說法？”被人叫破了底細，沐寒也不想著裝懂行了，非常直接地問了出來。
“就是抽簽，隻不過要抽簽就得上二樓。二樓有一件六階法器，來尋同伴的諸位道友就是靠那個抽簽。隻要二樓湊夠了一百位要進佘蘭山的修士，便會抽一次簽，其時在座的列位道友從法器中取出木牌，同顏色且同排號的道友為一隊；屆時法器內總共有一百五十支簽，各隊伍最多會有五人，少是三人。抽簽後，道友不滿意的話，退了簽直接離去便是，不必非與抽到的道友結伴，退簽後交付靈珠便可參與下一次抽簽。但小店方麵，無法阻止但不讚同退簽的道友直接進入別的單身修士抽簽組成的隊伍，也請道友提防此類情況。”
“以及，小店隻是為天南海北的各位同道接個頭牽個線，各位道友與何人同行，皆是各位自己的緣分。遇到何樣人，何樣事，亦是道友自己的緣法，小店不做幹涉，也不會為日後的事情出麵，願成功結伴的道友都能互相援助、助力彼此。”年輕夥計笑眯眯地道。
隱藏的意思就是，來的都是什麽人店家也都不認識，抽到什麽人全看你自己的命。還請大家都提防著點彼此，你抽到了心懷鬼胎的家夥，輕信了大意了出事情了麻煩自己擔著不要來找塑箴樓要說法。
以及提防退簽後湊上來要求組隊的人，這樣的人可能會和隊裏某個人認識，抱團坑其他人。
沐寒自動把夥計的這一串話的話中話給過濾出來了。
“那我便上二樓去瞧瞧。”沐寒提出要求。
“這上二樓就要先交二十靈珠，道友可是想好了？”
“我若不抽簽直接下來呢？可以麽？也收二十靈珠麽？”二樓是個什麽情形她也不知道，有什麽人她就更不知道了。如果二樓的情況不能令她放心，她必然是會走人的。
沐寒覺得自己得問清楚些。
夥計笑容不變：“二十靈珠，十靈珠是道友借用小店的法器進行抽簽的費用，另有十靈珠是道友在二樓的茶點糕果資費。道友若是連簽都不抽直接下樓的話，茶果資費收不給退的，但抽簽費用小店不會收取。”
十靈珠其實就是平日裏塑箴樓二樓的買座錢，二樓與一樓不同，一樓可以直接坐下，拒絕夥計送上的茶水的話，店家是分文不取隨你借坐的，二樓則是上樓前先付十靈珠，上樓就有香茶美點供應，額外點單額外加錢。
若是事情不成，那就相當於是花了十靈珠去打探情況。這個耗費沐寒還能接受，當即點頭了。
“成，靈珠是給你？”
“給那邊的先生。”夥計朝櫃台一指，隨後便引著她過去。
先生是個中年人，這夥計形容像是凡人酒樓裏的跑堂，這中年人也像是凡人酒樓裏積年的老賬房。
先生續著山羊須，坐在櫃台後麵，在看書。
沐寒繳了費用，夥計便引她走樓梯上了二樓。
一樓的樓梯口有兩個練氣期五層的修士把守著，不讓不相幹的人闖到樓上去。
不是防著裏麵的人下來就好。沐寒看著那倆壯漢，心裏第一時間想的竟是這個。
上了二樓，沐寒直覺眼前微微一亮。
此處的布置與一樓堪稱大相徑庭。一樓是一種直白到近乎粗野的好客，令人放鬆的同時也會不自覺地抬高聲音，二樓就將清新秀雅闡釋到了極致，令人在炎熱的天氣裏耳目為之一清，心裏泛出一股綿綿的清爽之意來，若是要說話，聲音也會下意識地放輕許多。
沐寒看著此處的布置和氣氛，倒是覺得塑箴樓靠譜了許多。
若是來組隊的人都像一樓那樣散漫，她可不敢從其中賭運氣搭幾個隊友。
二樓和一樓一般是大廳布置，隻是不同席位之間隔了屏風，加深了在座之人輕聲細語、與他人分隔的意識。
二樓坐了大約有□□十人，已經接近一百人了，可能很快就會抽簽了？
上了二樓，夥計的聲音也低了不少，他引著沐寒去一邊落座：“這是明日就要仙門大選了，有意與人結伴同行卻還落單的道友不多了，不然小兩刻就能湊夠百來人。道友若有意，也不必心急，不管人能不能湊夠百人，這次最晚兩刻後抽簽。道友不妨坐坐，用些茶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