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原諒
隔天早上，傅老太太來敲門。
傅母多少年來畏懼這個老太太，除卻知道她這個人心狠之外，也因為自己沒能給傅家生個兒子出來。現在跟傅家早脫離了關係，加上老太太隱瞞了通知書的事情，傅母對她半點畏懼都沒有，相反的開始痛恨起這個老太太來。
傅母本不想叫她進門的，但看老太太大包小包的站在門口不走，不得已叫她站在大門口等。
傅母進屋叫傅雪起床，說了門口有人找，可沒說是誰。
傅雪出來就看到老太太提了很多東西站這裏。
“你……有事嗎？”傅雪更是沒什麽好臉色給她。
老太太點點頭，臉上沒什麽表情，從前眼神裏麵的冷漠少了許多，上下打量一番傅雪，從兜子裏麵拿了一個小袋子出來。
“知道你喜歡短發，之前聽說你理發了我還挺納悶的，這個年頭都流行時髦的東西了，你也是個小姑娘，肯定喜歡這些，我從鎮子上回來的時候叫你嬸子給買的，你看看喜歡啊？”
傅雪眼皮耷拉一下，她手裏的頭花好幾個，各種顏色，其中有一隻蝴蝶樣子的發夾，一對翅膀正上下擺動，忽閃忽閃。
這都是小孩子才喜歡的東西，傅雪這理發好幾天了，村裏人都看著新鮮，背後肯定議論過，隨後也有幾個小姑娘跟她一樣理成了短發，不過都是在山裏幹粗活，短發經常擋住了視線，很多人就喜歡在頭頂上紮個發夾，各種顏色都有，有的人心靈手巧自己做的，看起來著實好看。
但傅雪就不是很喜歡。
她抹了一把自己腦袋，“我不喜歡這些，你給傅梅吧！”
老太太尷尬嗬嗬笑了一起來，東西沒放回去，而是放在了手裏的幾個禮盒袋子裏麵，“我出來了，看看你。”
她出來了，應該別人去看她，可老太太竟然太陽打西邊出來的拿了東西過來看她，這是有事相求？
昨天晚上江辰陽問過她意見，老太太這邊怕是辦起來不是很順利，但那個快遞員的家屬該是已經受罰了，不過事情已經過去半年之久，當事人也死了，現在等於是死無對證，一旦追究的話，怕是要一兩年都有可能。
江辰陽擔心傅雪身心疲憊，想盡快解決這件事。
傅雪也沒想著叫老太太真的死在裏頭，年紀大了沒錯，可她真被抓了這對她來說未必是最好的處罰。
當時傅雪沒想好，就想叫老太太在裏麵多待一陣子，但沒想到，早上老太太就出來了。
“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是嗎？”傅雪問。
老太太搖頭，東西放下來，全當這是自己家裏，找了條凳子坐下來，這口氣才算數疏了，敲了煙袋說，“上頭看我年紀大了，身體吃不消，叫我臨時回來，但這件事是否追究還看你。”
傅雪懂了，這該是江辰陽那邊叫人鬆口了，想側麵叫傅雪自己拿主意，也不想因為此時逼的緊了，這老太太脾氣大，真死在裏頭了，怕是事情就麻煩了。
罪不至死，是嗎？
傅雪冷笑一聲，“哦，然後呢？”
“你想怎麽辦都行，我這麽大歲數了不在乎。但這件事我還要說清楚，我可沒直接給他錢，通知書給我的時候我真不知道是什麽，那個快遞員說叫我交給你，但是沒走，我就多心問了一聲，他說村裏孩子去北京上學怕是畢業了也不能被安排到好工作，不如留在我身邊養老。我當時想也對啊，你一個丫頭，去那麽遠幹嘛，家裏可沒錢給你讀書，就問他怎麽辦，這時候你嬸子回來了，才有了拿錢了事的心思。”
傅雪安靜的聽著，計較老太太這話的意思。
她之前什麽都沒說，現在又說這件事跟王麗有關係，甚至不在乎自己被關進去了，是打的什麽主意？
她既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抓，為什麽非要抓個王麗當墊背，並且……她這話是真是假啊？
“王麗知道你在我這裏賣她嗎？”傅雪好笑的問。
“嗬，那女人怕不怕的壞事少做了嗎，這些年你以為我一個老太太有事沒事的擠兌你媽？她背後沒少拱火，看不起你媽生不出兒子，還擔心你在家裏吃閑飯，傻子家的婚事也是她出的主意，那麽遠的人家，你以為我一個老太太能走過去找人家說媒？”
這倒是真的。
據說這件事隻兩天時間就敲定了，老太太常年不出村子的，最多去鎮子上走走趕集看看，東西也不買，認識的人不多，能認識隔壁市村子的傻子說親？
“可王麗當時跟我說這件事全都是你一個人做主的。”
“嗬……她說你就信了，我還不是看在我孫子的麵子上嗎，就算真的鼓搗你二叔離婚了，就你二叔那脾氣，再找也是個王麗這樣的，隻會給傅家添亂，我也不想看著我孫子受苦跟著後媽受委屈。”
聽這番話，一句一個孫子，老太太一個外姓人，卻時刻都在傅家人著想。
這想法真的叫傅雪無法理解。
不過站在老太太的時代背景跟所受的環境熏陶，她的全部犧牲都認為自己是正確的。
但這不代表她就可以在整件事情中脫離關係，成為一個無辜的施暴者。
“就算這樣，最後敲定主意的還不是你嗎？如果不是你堅持要我把嫁給一個傻子，我也不會跳河啊。”
“……這話，沒錯。”
傅雪看老太太叼著煙嘴的樣子，滿臉深沉跟無畏，她為了傅家，為了孫子，為了所謂的香火，貢獻了自己的一輩子。
打著道德標杆，以為自己是個無私奉獻的好人。
這份封建愚昧的思想，早扭曲了她的人格。
她是壞人，是惡人，也是可憐的人。
傅雪當然想立刻叫她消失，才能解除心頭的仇恨。可這未免太便宜了她。
“你來這裏，是想求情叫我放過你嗎。”
“……是。東西我買了，錢我也可以給你，甚至你明年考上大學後生活費跟學費我也出了，隻要你不再追究。”
這對於傅雪來說，表麵上看是好事，但拿了傅家的東西，怕是很多事情就說不清了。
她打的什麽算盤，傅雪可是很明白。
“嗬嗬，錢我必須拿，兩天後我會把算好的錢跟一係列應該得到的賠償通過律師找到你，你到時候簽字，這件事計算過了。”
老太太楞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她沒想到傅雪真的答應了不再追究。
“你……不追究？”
“是。沒想到我會答應你的請求？”
“是。”
“其實，嗬嗬……也沒什麽好追求的，我沒能上大學，未必是壞事。但這對你來說，可就真的不是好事了。”
隻要她在這個村子一天，傅家人就別想安生。
從前傅雪隻想息事寧人，帶著母親發家致富，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可以後呢，她不會刻意給傅家使絆子，也絕對不會叫傅家安生過好下半生。
“好了，東西拿走吧，這些我還不需要。明天我會找律師商量你賠償的事兒，到時候你如果同意了我的條件直接簽字賠償就可以了，回去吧！”
傅雪一伸手開了身後的遠門，笑容滿麵的開始趕人。
老太太嘴裏還叼著煙嘴，三眼白的眼睛無神卻滿是驚詫，定睛看了傅雪許久才緩緩起身。
直到她提著東西回家，坐在炕上端著傅強送來的白開水，還是沒能想明白這件事到底怎麽回事。
七十多歲了，她也沒那些麵子不麵子的概念，進大牢好機會，這老臉在不在乎了，但她想著的隻有自己的兒子跟孫子。
隻要一想到自己因為被抓影響孫子上學跟以後工作安排，這心裏就十分不安。
她可是想盡了辦法想出來，可誰想到，今天早上就被人放了。
放她出來的警察說了事情利弊，叫她回來找傅雪求情認錯，這件事就會有轉機。
她以為，不過走走過場，不來找傅雪怕是以後孫子怪自己，大不了把王麗也搭進來，製定能叫傅雪消消氣，或者換個人開刀，她出來後踢走王麗，這傅家還是傅家。
哪想，傅雪竟然什麽都沒說，直接答應不追究了？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
“媽，這事就過了，您老別上火，我這幾天都陪著您，等快考試了再去鎮子學習，聽說我哥那也沒事了。還說要回來，我沒讓，家裏有我，您別……”
老太太輕歎息了一聲，低頭看炕頭早沒力氣睜眼的傅家老頭子，這心才開闊點又覺得跟塞滿了什麽似的沒一點縫隙，再瞧麵前聽話的兒子，是舒坦不少，可兒子窩囊樣，真叫她高興不起來。
“哎，老二啊，你說你們哥兩個，沒一個叫我省心的。從前……哎，不說了不說了。這個家，散了就散了吧！”
“媽，您這說的什麽話啊，這家怎麽能散呢，您跟我爸都在呢，沒分家之前不能散。我回來後去傅雪工廠上班，以後就在您身邊照顧您跟我爸了，不遠走，不能散啊。”
“你……老二啊，你真是，隻知道幹活賺錢，你沒看出來咱們傅家就是一推沙子嗎？”
“……媽，您說的什麽話，咱們傅家好著呢，您別胡思亂想了，回來了就好好養身體，我孝敬您。”
老太太知道自己這是說破了天也無法叫傅強想明白當前傅家的情況，索性不吭聲了。
“媽，是不是餓了，我做飯去，要不我找王麗回來給您做。”
王麗？
老太太一早上回來跟王麗一起的，不過王麗是去鎮子上看兒子，兩人在路上碰巧遇到了，才下車人就沒了影子，到現在人還沒在家，指不定去哪兒發騷。
村裏都傳遍了，她不是不知道，是覺得丟人。
“老二，你跟你媳婦還年輕，她這肚子這幾年都沒動靜，到底咋回事？”
說到這裏，傅強這心裏就愧的難受，但老母親問了，不能不說。
“就是……太累了，她總喊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