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呸

  傅母捂著臉趴在地上大哭,身邊是一把帶血的刀子。


  傅雪走過去,傅母看到她,哭聲更大了。


  “雪,媽不甘心,不甘心,媽看著你吃苦了十幾年,媽什麽都不能做,我幫你報仇,報仇……”


  傅雪心痛的要碎了,蹲下身抱住了母親,她能清楚的感受到母親的身體在不住的顫抖,這份害怕,就像是很多年當中傅剛的家暴,導致母親的恐懼從身體深處散發。


  傅雪不停安排母親,甚至沒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傅家人都在哭,趴著的,躺著的,一片狼藉。


  等傅母終於安靜了下來,傅雪才拉著母親回家。


  家門沒鎖,大門敞開,來看熱鬧的人圍堵在門口看熱鬧。


  “聽說殺人了,可沒瞧見死人啊!”有人有些失望的問。


  “別說這話了,這人不是已經出事了嗎,聽說是傅家大兒媳婦拿刀子砍了家裏的小孫子。”


  “嘖嘖嘖,要真是這樣,她可遭天譴了,這傅家人丁本來就不多,這不是滅人家香火嗎?”


  “哎,傅家人真是,太鬧了,這段時間就沒安生。先是傅雪跳樓,現在好了,這大兒子媳婦還殺人,真是要幹嘛啊?”


  “你們說夠了嗎?”


  傅雪端著一碗熱水,從裏屋走出來。


  幾個人看傅雪,渾身嚇的一個激靈。


  傅雪哼了聲,“傅家的事情隨便你們議論,但這是我家門口,你們還想在這住下了?用不用我擺上幾桌酒席,好好跟你們說說這件事啊!”


  “……這孩子,真是不知道好歹,我們不也關心你嗎?”


  傅雪嗤笑,“關心好,我希望你們關心的,但隻關心不給東西那叫什麽關心啊,送溫暖的話就給點錢吧,要不然你們家兒子過繼給傅家當香火,這才叫關心。”


  “嘶……這孩子,你可真是沒大沒小,不知道好歹。”


  “你怎麽說話的你?”


  “我怎麽說話的,你難倒聽不懂嗎?”傅雪看著這群人,一個個的像是舞台上畫了濃妝逗人家開心的小醜。


  “還不走的話,那我就要去你們家搶人了,反正你們家各個香火多,少一個也不算事兒,是吧?”


  “……你。”


  “哎,走吧走吧,這種人太混了,我們不跟他們一般見識,走走走。”


  “就是,走,叫他們自己鬧去吧,真出人命了才好。”


  幾個人一麵回頭一麵計較,傅雪這個不知道好歹的混蛋太遭人恨了。


  傅雪站著看他們遠走,院子門碰的一下關上了。


  傅母趴在炕上發呆,目光沒有焦距,眼神渙散哼哼唧唧隻說一句話,“女兒,媽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傅雪脫了鞋子,卷起褲腿,蹲坐在傅母身邊,碗裏的熱水已經溫了,她喝了口嚐水溫,覺得合適了放了兩勺麥乳精,用勺子輕輕攪著,聲音輕柔的說,“媽,女兒現在過的挺好,你沒有對不起我的,真的。”


  “對不起,對不起……要不是媽當初相信傅家人了,你也不能出事啊,早知道你考上大學,我哪裏會相信傅家人會給你找個好婆家呢?我真蠢,當時你奶奶說叫我回娘家看看,我以為是想給我放幾天假不用照顧你爺爺,誰想到她一直等著接你的通知書呢,等我回來沒兩天你就跳了河了,是媽不好,是媽不好。”


  那幾天等待通知書,傅雪也沒往外麵走,山裏的活兒都沒去,傅剛甚至千裏迢迢打電話來叫她去外麵找工作。


  當時傅雪哪裏會想到那些呢,這些都是傅家老太太早就算計好了的。


  隻不過一天的時間她沒在家,通知書就被傅家老太太中途給截走了。


  或許這是命吧,別的村都會送到村支部,可這個村的村長是代理村長,那幾天都在自己的村子忙,豈能照顧到這裏?


  又誰能知道,傅家老太太竟一直等著攔截通知書呢?


  又或許,傅家這個傻乎乎的小姑娘真的隻有十八歲的命。


  傅雪無奈又無力。


  事情發生了,她能做什麽呢,又能怪誰?


  “媽,這件事我報警了,昨天老太太已經被帶走了,上次她縱火,這次賄賂快遞員,這兩項可都是重罪,盡管她已經七十多了,也會受到懲罰的,媽,你看,我不是活兒好好的?”


  “可是,可是……如果你拿到了通知書,你現在已經上學去了啊。”


  傅雪笑,麥乳精衝好了送到母親嘴邊,“那我就不能叫你跟傅剛離婚了,其實這也是好事啊。再說了,您女兒我多聰明啊,遺傳了你的聰明,隻要我好好學習,明年也會考上的,你說是不是?沒準明天政策變動,我能出國留學。”


  “……可是,雪啊,媽不甘心啊,不甘心啊。那個家的人當你我是外人,這我不在乎了,反正我們都是外人,可這太欺負人了。”


  “媽,沒事,咱們活的久啊,有點是時間收拾他們,是不是?你看你今天多衝動,這是沒出事,萬一你出事了,那我去哪裏找你去,你舍得把女兒我自己仍在這裏自生自滅啊,我還想吃你做的飯菜呢。”


  傅母抱著傅雪大哭。


  傅雪捧著母親的臉,緊緊抱住。


  這份母愛,她用兩輩子的命才換來的,不能有半點閃失。


  如果出了事,怕是等她百年之後到了地下也沒有辦法跟傅雪本人交代。


  “媽,你放心,以後傅家人不會欺負我們了。”


  深夜裏,村幹部來了,說是來調節,可拿了傅家人要求賠償的白條。


  村幹部是個年輕的小姑娘,戴了一雙很寬大的眼鏡,一身軍綠色的衣服,腦袋上紮了兩隻紫紅色的頭花。


  她依靠在門口的地方,看屋裏麵睡著的傅母,這好些個話就沒好意思說出來,但是傅家人逼著她來的,不能不轉達。


  傅雪見她欲言又止,知道這是有話不方便當著母親的麵說,於是提了條凳子就出來了。


  傅兩個人在院子裏的樹蔭下,吃著傅雪準備的果子幹,捧著花茶,慢慢說了這件事。


  白天傅雪才離開,傅母就去了傅家,那時候傅家因為老太太被抓走,正想辦法,早焦頭爛額了,看傅母過來,自然沒有好臉色。


  傅剛是個倔脾氣,知道自己老媽媽出事肯定不能繼續在鎮子上學習,假都沒請直接趕回來,正好看到傅母在傅家爭吵。


  當時傅剛就提了刀子要趕人。


  這時候一直沒吭聲的傅博昂見有人幫忙,當即開始拍破口大罵傅母,那話多難聽都有。


  傅母哪裏忍得住,傅家大人欺負人也就算了,小孩子也欺負人。


  她給了傅博昂一個嘴巴。


  傅博昂之前被傅雪打了三巴掌,一直氣沒消,這又被打了,可定不忍,搶走了傅剛手裏的刀子朝著傅母砍了過去。


  這時候,傳話的村幹部歎息了一聲說,“到底是你爸,那個人混,可也知道心疼自己媳婦,離婚了也當自己媳婦看,哪裏肯看著你媽被打呢,上去幫忙拉架,這時候你媽媽就搶走了傅博昂手裏的刀子,那刀子也沒眼睛,三個人爭搶的時候不知道誰把誰砍了。反正滿地的血。後來我帶人把傅家人都送衛生所去了,你來的時候傅博昂還沒被送走,但也沒事,比較嚴重的是你爸。你爸說這是他自己弄的,叫我們別報警。”


  說到這裏,村幹部喝了口花茶,哈口熱氣,這初秋的晚上還是有些涼的,熱水進了肚子,渾身都暖了。


  “你爸倒是不在乎了,可你嬸子,你也知道那人,總想著要訛人,我跟村幹部商量了一下,問了問你嬸子的想法,於是該拿了個白條子過來,說是叫你直接簽字,之後她想到了什麽樣子的賠償再往上麵寫。”


  “嗬……可夠精明的。”傅雪啃著水果幹,覺得味道不對,扔到了腳邊繼續找好看的吃。


  村幹部又說,“我把這個拿來也是沒辦法,反正我是不同意你簽字的,你們……我知道我說話你大喜歡聽,但你們始終是一家人不是。這件事啊,你去賠禮道歉就過了。”


  這和事老當的,兩麵都裝好人。


  傅雪挑眉多看了村幹部一眼。


  村幹部是高中畢業生,之前在上頭村的小學教書,後來這裏的學校都合並到了鎮子上,她的學曆也不夠,隻能回家自己工作了,這次村子裏選村幹部,杜澤首先考慮的是要有文化,至少能看懂文件,不然隻知道家長裏短的也不能做大事。


  但,到底是山裏出來的,就算是個有文化的也還是那些老思想。


  傅雪不怪她,這思想根深蒂固是無法改變了,但她的話傅雪必須反駁。


  “你也說了,你的話我不愛聽,那你的想法你的意見我也沒有必要接受。我媽媽找他們家人理論,也是想爭口氣,你覺得我媽媽那個體格能做什麽呢?拿刀子的是傅剛,搶刀子的是傅博昂,想要砍人的也是他們兩個,這件事錯的是他們,可跟我媽媽沒有半毛錢關係啊。”


  “……嗯。”


  “你嗯是什麽意思,同意我說的嗎,不同意可以反駁我。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你是村幹部,你手裏有權利,必須秉公辦事,傅家人做的這些事,你難倒沒個心裏正確的平衡嗎?”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想說,你們都是一家人,這出了事兒,也是被別人看熱鬧看笑話,有些時候吧,就能過去就過去。然後你不願意道歉也行,你說的也對,錯的不是阿姨,是那邊。但是王麗那人你也了解,她就是個喜歡鬧事的主兒,我們也是想息事寧人。”


  “呸!”傅雪氣不帶一出來,“你這話,我必須當放屁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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