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鐵拳
也沒心思再留下逛什麽電影節了，彭向明當天上午在酒店裏拍了一條勉強可以算是影評的短視頻，把《危險關係》從頭到腳狠誇了一通，傳到叮咚上，然後就坐中午的飛機，飛回了達連市。
劇組停擺中，三天假期不長不短，有些人到附近玩去了，還有些人選擇了飛回燕京去稍事休整，因此劇組包下來的兩層酒店裏，居然沒剩下什麽人。
倒是負責看守設備和拍攝素材的趙建元，哪裏都沒去，就守在放這些重要東西的房間裏，跟同樣沒走的劉克勇、杜覺、陳宣一起，抽煙打牌呢。
彭向明打個電話，知道趙建元沒走，很快就過來敲開了門，然後趙建元就開始拿他起哄，扒拉開他，往門外看，“人呢？女神？女神？”
一屋子哄堂大笑。
彭向明也被他給逗笑了，甩手就給了他一拳。
“草！關門！”
一個屋子住過的，他，陳宣，他倆肯定都知道，戴小菲一直都是彭向明的夢中情人。所以拿這個梗來開玩笑。
也就他倆適合開這個玩笑。
劉克勇此前以給歌手拍v為主，自己也拍過幾部短片，跟視頻網站合作那種，之前跟彭向明合作過兩次v的拍攝了，原本這次人很容易就湊齊，沒打算非得叫他，但他正好閑著，聽說彭向明要拍電影，就問用人不，這老夥計人不錯，兩次給彭向明打下手都兢兢業業，彭向明就把他也叫上了。
他才是真正的導演助理。
柳米那個所謂的導演助理，純粹就是給彭向明捧杯子的，真正屬於導演助理的工作，她可是一點都幫不上忙。
杜覺是同級的同學，不光之前趙建元對他評價不錯，進組以來，彭向明也很喜歡他幹的活，這哥們對攝影是很有想法的。
總之，都不算外人。
等到坐下，大家七嘴八舌的一問，知道原來就真的隻是吃了頓晚飯，紛紛地替彭向明惋惜——“鬧那麽大的緋聞，原來連味兒都沒聞見！”
彭向明笑嗬嗬的，懶得搭理他們的嘲諷，把趙建元踢開，他坐下打牌。
一直到晚上，再次打開手機，他才看見，下午四點多，戴小菲發過來一條微信：“你就不能說句軟和話哄哄我嗎？”
十幾分鍾之後又一條，“你真絕情！”
彭向明躺在床上，捧著看了好久，沒回複。
第二天早上，他就看到了戴小菲本人接受采訪時的辟謠。
女神清純依舊，笑著麵對記者的鏡頭，邊走邊說，“怎麽會！你們不要這麽胡亂報道啊！我跟彭向明是電影學院的同學啊，也一直都是好朋友！我們都是去參加電影節的，正好碰上了，一起吃個飯而已！”
…………
5月14號，劇組重新開機。
隻用了兩天，就徹底完成了《無間道》在達連市拍攝計劃，全員收拾一下，第二天一大早就直接坐飛機回了燕京。
按照新的進度和速度重新估量過的拍攝計劃，在燕京市這邊，劇組大概還需要再拍攝十到十二天，就將結束全部的拍攝。
將比預期需要的95天的檔期，縮短至少一個月！
當天全組放假，都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正式開拍剩下的室內戲。
彭向明拋開一切外界的幹擾，聚精會神地完成自己第一部戲的最後部分。
期間唐鳳翔和徐精衛聯袂來探班，吳芸也跟著來，因為徐精衛的下部戲的題材定下了，他準備拍明代一個錦衣衛的愛情故事，之所以三個人聯袂而來，就是想讓彭向明答應出演男主角。
但彭向明到最後也沒點頭，隻是答應等劇本出來了，到時候自己這部戲也肯定拍完了，說不定都剪完了，到那時候再具體討論。
三個人都拿他沒辦法，倒是吳芸，特別挑通，臨走前小聲跟彭向明說：“精衛想把這部戲拍大一點，計劃是要找個地方實景搭建明代的京城，你要是願意來拍，這部戲的投資肯定一億的投資打底，搞不好兩個億，規模不小了。我偷偷的答應你，隻要你來演男主角，女主角隨便你選，讓你把你女朋友帶上，成麽？”
彭向明失笑。
但還是沒答應，隻說等自己拍完了再討論。
在這中間，孔泉到劇組來過好多次，有一次，他帶來一個叫彭向明既覺得情理之中又稍微有些吃驚的消息：據小道消息說，齊雨田被音樂學院給解聘了。
他原本是音樂學院的客座教授。
與此同時，他在國內一切協會、組織中的會員、委員等職務，也被悉數扒了個幹淨，甚至就連他幾年前剛剛評上的國家二級作曲家的職稱，也被撤銷了。
這是個很硬的職稱，很難評上。
把這些東西，都從他身上扒掉之後，也就基本上等於是說，他在音樂圈混了那麽多年，所積攢下來的一切社會地位、社會榮譽，在長城獎的頒獎典禮的事故結束之後三個月，被悄無聲息的全數歸零了。
聽到這個消息，彭向明一開始覺得特別解恨，但後來，恨意消退，他確實下意識地有些無奈歎息：隻能說，這鐵拳，太猛了！
不殺人，也不傷人，事情剛一出來的時候，全網熱議，上麵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當你以為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的時候，就按麽悄無聲息的，根本就不對外公布，就直接宣判你社會性死亡了！
但是，除了感慨一句他咎由自取之外，別的誰又能說什麽呢？
…………
5月20日，周舜卿偷偷跑來探班。
但是她老爸就在劇組，她也不敢做什麽，隻能是找機會過來說了幾句話。
姑娘看向彭向明的時候，眼神火辣辣的。
眉目傳情。
5月22日，柳米載譽歸來，重新回歸她導演助理的位置。
寧小成的水平還是那麽穩，《劍仙奇緣》開播即火，飾演男主角的楚昊盡管被不少觀眾詬病演技尷尬，但架不住整體的故事很流暢，尷尬之餘，其實他的演技也並沒有那麽爛，所以，隨著電視劇的熱播，他的人氣再度爬上一個台階。
女主角譚沁也跟著大紅大紫。
這個時間段，5月8號電視劇開播的時候，廣義上的暑期檔其實都已經拉開序幕了，雖然還遠沒到最頂點，但絕大多數大製作的電視劇，能避開的都已經避開了，《劍仙奇緣》一出，全無對手。
隻能說，它們把這個時間點，卡得剛剛好。
當然，柳米隻是女三號，論起走紅，她跟男女主角差了不知道多少個段位，但依然還是跟著吃到了電視劇大熱的紅利。
晚上倆人親熱完了躺著說話的時候，就聽她說，經紀人祝梅給她接了一個化妝品的代言，據說是因為人家覺得她身上有股大小姐的貴氣——別小看這個，對於女演員來說，開始接到化妝品的代言，就意味著你已經到了一個新的階段了。
換個話說，你已經開始有“咖”了。
別管大咖小咖，你至少得先是個“咖”了，才能論大小不是？
這是一道特別重要的分水嶺。
也就是說，柳米終於成了某種程度上的“明星”了。
而且跟當初齊元憑借著《大宋風雲之平娘傳》裏的曹秀兒一角走紅後的待遇差不多，開始有片約和劇本主動來找她了。
她對此很得意，因為終於又跟齊元平起平坐、並駕齊驅了。
而且，她可沒靠彭向明給推薦角色，她是純粹靠自己殺出來的。
她覺得，這比齊元靠彭向明推薦角色，然後還要靠跟彭向明的緋聞，才能紅起來，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所以，她很驕傲。
…………
5月27日，燕京南郊，某大型攝影棚。
鏡頭對準了沙發床上秦園飾演的男主角陳永仁，隻見他睡得異常香甜，忽然一陣鬧鈴聲響起，他活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抬手看看表，掀開蓋在身上的皮夾克，愣怔片刻，端起旁邊茶幾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深吸一口氣，起身下來，伸個懶腰，“哇，你這張椅子真是……太棒了！”
他起身走過來，鏡頭隨之轉身，很快就照見了裏麵房間裏坐在辦公桌後頭，他的心理醫生，李心兒。
她笑笑，“那你應該買一張回家，不用每次都來這邊睡。”
陳永仁走過去，坐下，“你這裏舒服一點嘛，別這麽小氣！”
說話間，他彎腰、穿鞋，“這四個月，要不是我每個星期來睡一覺，你哪有時間打遊戲呀！”
李心兒反駁他，“是五個月！”
她低頭，翻看病曆，“還有一個月，你的強製性治療就結束了，到時候就能回家慢慢睡了！”
陳永仁愣了一下，“這麽快就結束了？但是我好像沒什麽進展啊！要不你寫個報告，讓我繼續治療？對了……最近我的頭，像是要裂開一樣，會不會是精神分裂？”
李心兒似乎很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這個叫頭痛，我開點止痛藥給你！”
…………
監視器後麵，彭向明平靜地看著。
演到現在，秦園已經基本上收放自如，最開始他有點拿著，想用一種生硬的所謂“演技”，來“演”出陳永仁這個角色各個方麵的特質，但演著演著，在彭向明的一再敲打之下，他開始越來越放鬆。
慢慢的，各種所謂演技，都被他給拋開了。
在過去，他拿他那一套，往那些電視劇裏配角身上套，還有可能行得通，但飾演陳永仁這樣的角色，彭向明顯然不允許他這麽弄。
而事實上，彭向明覺得，像他這樣的演員，要臉有臉，要演技也算不差，還挺有悟性，過去之所以一直都不紅，可能就是跟他這個演戲的方法相關。
還好，他很開竅。
戲拍到一半，彭向明就敢保證，這部戲上映之後，他一定會紅的。
孫曉燕的演技的話，說不上特別好，但應付這樣一場近乎於客串的戲，顯然是完全不會有任何問題的。熟悉上兩遍，穩過。
隻是……她居然拖到最後一天，足足讓自己催了三次才趕過來。
這讓彭向明心裏有些不滿。
拜托，大家交情歸交情，床事歸床事，我又不是蹭麵子不給錢讓你來客串，一是當初你主動要演，二是雖然就一場戲，但大家也是簽了合同的，知道你最近正紅，演戲很忙，所以一再的同意你往後推了。你還這樣子搞，就有點不敬業了。
…………
“告訴你一個秘密，但是你不要告訴別人。其實，我是一個警察。”
“我也是！”李心兒略有些調皮地說。
陳永仁哈哈地笑起來。
他的笑聲中，李心兒說，“下個星期繼續。要記住你做的夢哦！”
陳永仁說：“記得，夢見你了！”
“下星期見！”李心兒遞過來她的處方。
陳永仁看了一眼，“真的隻有止痛藥啊？”
…………
監視器裏，陳永仁走向畫外之前，回頭又看了一眼，隨後徹底消失在門後。
“哢！過了！”
彭向明站起身來，笑著抄起喇叭，“現在，我宣布，《無間道》正式殺青了！”
“耶！”
現場頓時歡呼起來。
整部電影的拍攝，把中間的假期去掉，前後居然隻拍了58天，哪怕是跟國內幾個著名的快槍手導演相比，都是不遜分毫。
安敏之笑著接過喇叭，說：“大家都收拾收拾，今天晚上殺青宴，請大家盡量到場哈！”
劇組裏熱熱鬧鬧。
演員最方便，簡單收拾收拾，背個包就能走，但是大家也都不急著走，天色還早，畢竟共處了近兩個月，這個時候在場的，都紛紛握手閑聊，說著些離別的話，約好了宣傳期再聚。
工作人員卻是最忙碌的。
各種器材都需要收拾起來，租賃的要還回去，自家的要點檢一番帶回家。
孫曉燕走過來，見柳米不在邊上，就小聲說：“生氣了吧？”
彭向明笑笑，“沒有，那有可生氣的！”
孫曉燕就笑著，眾目睽睽，她也不好做什麽親密的動作，隻是低聲地說：“不是故意拖著不來，實在是那邊趕得有點緊，你知道，我這部戲又是大女主，我一走開，劇組就得停擺，沒辦法，隻好在那邊加班加點，才好不容易騰出兩天的工夫來！我錯了，好不好，你別生氣！”
彭向明笑笑，“行吧！理解！”
“哎呀我說真的！”她終於忍不住，拉起彭向明的手，哀求，“別生氣了好不好？真不是不想盡快趕過來的！”
彭向明終於認真起來，點點頭，“好！這次，我接受你的說法。”
孫曉燕終於鬆了口氣，左右看了看，問：“晚上去你那個小屋？”
彭向明深吸一口氣，也下意識地左右看看，“今天晚上不行，你看這架勢，我就算不喝掛，也肯定很多事情纏著，你什麽時候走？”
孫曉燕說：“最晚明天下午，就必須得上飛機了！隻請了兩天假！”
彭向明點點頭，說：“明天上午！”
孫曉燕笑起來，“好！”走開了。
…………
晚上找了一家還算不錯的酒店，直接包了一個小型的宴會廳，全劇組連演員加工作人員，包括之前個人戲份殺青之後已經走了的演員，隻要人在燕京，就也跑過來，熱熱鬧鬧一百大幾十號人，鬧哄哄喝了一場。
大家都排著隊過來向主桌上的彭向明敬酒。
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把一個劇組理解成早前時候的一個江湖戲班子。
班主帶著大家找飯吃，給你工作，給你開錢，這在因為工作性質，導致江湖氣息頗為濃厚的影視幕後人員的圈子裏，是一份大恩情。
敬酒是一份起碼的感謝。
另外，也不是沒有希望彭向明記住他們，爭取下部戲還找他們的意思。
至於演員，別的人還好說，像程遇，他來演戲，算合作。
但是像秦園，像飾演黃誌誠的孫立恒，原本一個是演電視劇演了十幾年也不紅的三線都勉強的演員，一個是先被選了來演彭向明的短片《赤子心》，從而走紅，現在又被選了來演《無間道》中最重要的配角，都是絕對的提攜之恩了。
這個甚至跟幕後人員的飯碗之恩不同，這個恩情，是要帶一輩子的。
對其他人，彭向明或是沾唇，或是小口抿，但他倆敬酒，彭向明就認真地陪他們喝了兩杯。
一直熱鬧到夜裏快十一點，喝掛了不是一個兩個。
幾個清醒著的，包括趙建元，也包括劉克勇他們，也不用安敏之親自出手招呼這種事情，就主動到酒店外，幫忙叫車，逐一把人送走了。
如此一番忙碌，等彭向明帶著幾分酒意，坐了柳米的車回到家裏，又躺到床上的時候，已經是夜裏一點時分了。
聽著洗手間裏嘩啦嘩啦的水響，他少見地毫無**，隻是歎了口氣。
自己的第一部電影，居然就這麽拍完了。
至今回想，竟覺得有些做夢般得不真實感。
而當柳米用最快的速度洗完了澡出來的時候，卻赫然發現，彭向明居然已經睡著了——她愣了一下，走到床邊，看著他睡夢中露出的舒緩的笑容，不由得笑了笑，俯下身，在他眉間輕輕地親了一口。
“睡吧，睡吧，睡個好覺！”她喃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