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病
也不知道哪句話的工夫，陳宣居然已經悄悄走開了，孫曉燕很自如地就在他剛才坐的那把椅子上坐下了，還反過來招呼彭向明，“你也坐呀！”
“噯，好！”
他扭頭看看，小方也跑了。
“你跟這組裏很多人都好像很熟？”孫曉燕饒有興致地問。
“呃……算是吧！跟杜導算比較熟，跟蕭哥也熟，這部劇的主題歌、片尾曲、插曲，包括配樂什麽的，杜導都丟給我了。”
“哦……對呀，你可是音樂大才子！”
“嗨！不敢當！”
“你跟陳宣的關係是……”
“哦，我們一個宿舍，隻不過他是表演係，我是導演係。”
“哇，一個宿舍啊！那可夠親近的！”
“對！好兄弟！”
“那個……是叫齊元吧？跟那姑娘我倆沒太多重合的戲份，平常也不太熟，我看陳宣跟她挺熟的，她是……你女朋友？陳宣女朋友？”
“哦，嗬嗬，都不是。我們都是……都是鐵哥們吧！”
孫曉燕笑起來，“這樣啊！”
她盯著彭向明的側臉，幾乎目不轉睛。
彭向明終於忍不住，忽然扭頭，看她。
就這一眼，孫曉燕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要說的話也給忘了，隻覺得心忽然就噗通地猛跳了一下。
還好，彭向明很快就轉開了目光，又看向了片場。
孫曉燕頓時就暗自鬆了口氣，心想怪了：自己居然讓他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一眼就給鎮住了！
也不知是震懾於他眼神的犀利，還是震懾於這張幾乎沒有瑕疵的臉。
亦或是……他身上似乎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場，他溫和時還好，一旦認真起來，卻讓人直覺地就要生畏懼心、生敬重心，立時便不敢輕狂。
吃這一眼，孫曉燕剛才的輕鬆頓時不再。
但這個機會，她實在不舍得放棄。
旁人不知一個二十八歲的女演員的苦楚，她自己卻是已經感受到刺骨割麵的寒風了——想轉型，想演電影，總之是還有兩三年的機會，過去就過去，過不去就得歇一段時間，等著演媽媽級的角色了。
絕不能浪費每一個有可能的機會。
於是，她略帶了些小心翼翼，把話題拉起來，“他倆還沒畢業，好像也沒什麽根腳，就直接進了這部戲，角色戲份也挺吃重的，別是你給推進來的吧？”
彭向明笑笑，依然溫和，“一半吧！”
頓了頓，耐心解釋，“當時主要是給周宇傑周哥寫了首歌，他就是要拿來做這部戲的主題歌的，順道一塊兒吃了頓飯，就認識杜導了，杜導對歌挺滿意，就把片尾曲什麽的，也丟給我，我就順手推了一下，應該主要還是宇傑哥的麵子。”
孫曉燕笑，帶著些捧的意思，“你現在要推人，肯定不用再借別人麵子了。”
“嗨，哪兒能啊！我才……”
“最近一段時間，國內最紅的就是你啦！”
“嗬嗬！”
“那你接下來是做歌手，做導演，還是做演員？”
“呃……不怕您笑話，還沒想好！手頭上的工作，得先做完了，再說下一步。”
“那倒是。不過，我還是更希望你做導演。”
“哦？為什麽？”
“因為想給你做演員呀！”
“哈哈！這樣啊！”
“你看，你會寫歌，但我也唱不了歌，你能演戲，但我又當不了導演，也就你當導演的話，萬一看上我了，我就能有戲演了，對不對？我為自己考慮嘛！”
“也對！您想的……的確通透！”
“嗨！什麽通透不通透，沒辦法呀，馬上就要人老珠黃了，我都怕再過兩年，就會完全沒戲拍了。可是又實在不敢轉型，你不知道我們女演員有多難，我現在還行，還能演，再過兩年，三十了，再演十七八歲小姑娘，別說我自己別扭了，觀眾估計也不接受了，到時候怎麽辦？沒戲拍呀！”
“哪兒能啊！我剛才看您演戲了，您那個少女感，至少演到四十歲！”
孫曉燕霍然扭頭，似瞋還帶笑，“你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
彭向明笑，笑容溫和，“誇您呀！當然是誇您！”
“你要真想誇我，還不如告訴我，曾柔演的那種角色，我演也沒問題！”
“那是！那肯定沒問題！我當時不是壓根兒就不認識您嘛！這要是當時我就認識您……也不行，我請不起您呀！曾柔姐她老公，凱傑哥，我們很熟，我得叫她一聲嫂子，拍我那戲，她才收了一百塊錢！你瞧，我這奔著省錢去的！”
“我就要一塊錢片酬，請得起嗎？”
“嗬嗬！您這……嚇唬我！”彭向明開起玩笑，“來來來，待會兒寫個合同摁個手印兒啊！我回頭就籌錢去，咱拍個八十集電視連續劇！”
“簽就簽，你說的啊！來，拉鉤！”
說話間，她手就伸出來了，“來呀！”
彭向明本來笑著，這時候笑容卻緩緩地收起來，認真地看過來。
來了來了！又來了！
這一瞬間，孫曉燕隻覺得大熱天裏，自己渾身上下倒鑽涼氣，差點兒就要激靈靈打個寒顫——心噗通噗通的，跳得厲害。
偏偏這一次，他並沒有看一眼就很禮貌地轉開，而是很認真地盯著孫曉燕的眼睛看了半晌，然後從上往下看，那眼神，極具侵略性——那一瞬間，近乎是下意識的懾服，孫曉燕竟是連大氣都不敢喘，身體也一動都不敢動。
手還翹著小拇指，就在那裏幹巴巴地杵著。
彭向明目光深邃，眼中閃爍著莫名的光芒——孫曉燕完全不知道，她這正處在一個女人巔峰期的身體，這樣簡單的衣著，卻反而完全遮掩不住的那種正當年的生機與活力，對彭向明有著多大的吸引力。
這旺盛的氣血，這漂亮的，似乎連每次呼吸都帶著莫名的蘭麝之香。
這種鮮美的每一個動作，每一聲話語，一顰，一笑，都似乎是魔鬼的誘惑，對彭向明來說，有著幾乎無法抵抗的強大吸引。
他知道自己這樣，毫無疑問是病態的。
但每次看見這樣的女人，彭向明就下意識裏感覺自己周身上下氣血枯敗，似乎又變回到了上輩子那種躺在床上慢慢枯萎、幾乎等死的狀態。
因此對這種充滿了生命力的身體，他饑渴到近乎貪婪。
貪婪到需要用極大的自製力，才能勉強克製。
…………
好一陣子，他才終於收回目光，看向片場，聲音倒仍可以算是溫和，“玩笑歸玩笑，曉燕姐呀，我將來是的確打算要好好拍幾部戲的，但角色什麽的，我還真是不好現在就許給您，等我真籌備的時候，咱們再聊，您看成吧？”
孫曉燕這時候剛喘了口大氣，驚惶不定之下，倒是勉強回過神來了，正在心裏埋怨自己：真是奇了怪了！他就算再帥，你個老江湖還能讓他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給看得心砰砰亂跳？沒見過男人是怎麽著？
但她旋即就自己意識到：根本不是那回事！
他帥也好，他醜也罷，那對應的應該是心動或者不心動。
而自己剛才的慌亂，跟這個完全不相幹。
讓自己慌亂的，是他一部七分鍾的短片，全網播放量快八億了，接下來破十億是很快的事，幾乎等於全中國有電腦或有手機的每一個對網絡視頻、對網絡新聞稍有接觸的人之中，有至少一半以上的人，都看過這部短片了。
讓自己慌亂的，是他那部短片，以近八億的播放量，小紅花上的評分居然高達92，而且這可是在點評人數高達一千三百多萬人的基礎上，取得的評分，含金量可謂十足——據說已經是小紅花上點評人數最多的作品前十名了！
讓自己慌亂的，是本來各方麵都遠不如自己的同齡演員曾柔，就一個穿著風衣手牽小女孩的片段，且那個片段在整部短片中，時長甚至不超過半分鍾，卻忽然爆紅，據說最近片約多得能把她埋起來。
讓自己慌亂的，是自己也想擁有那樣的半分鍾。
“那當然啊！”她勉強笑笑，借助抿頭發的動作，遮掩自己的虛弱，盡管彭向明這時候根本就沒看她，“隻要你拍戲用得上我，就隨時打招呼，我等你的戲！”
彭向明笑了笑，擺擺手，笑容依然很溫和，“噯，不敢這麽說，您就先走您的，您走得快呀，我呢，慢慢追，咱們等機會！”
孫曉燕也勉強笑了笑，她能聽出彭向明隱約婉拒的意思，但又感覺他似乎是並沒有完全拒絕自己，所以還留了一步扣子。
從業多年，她知道導演拍戲挑選演員的時候，特別講眼緣，越是厲害的導演，越是能一眼看出某個演員身上的某種特質，甚至你沒有任何表演經驗，他都敢直接把你簽下來，一部戲拍完了，他已經把你身上的那個特質，給你挖掘出來了！
就這一點特質，往往夠一個演員吃一輩子！
她覺得，彭向明剛才盯著自己看，從上到下的打量，大概是沒從自己身上看到某種他想要的特質？
那難道曾柔就有嗎？
想了又想，抓心撓肝，她最終還是忍住了下句話。
她知道，有些事情過猶不及，的確是需要機緣的，於是又在那裏坐了片刻，就站起身來，笑著說：“我得閃了哈，還有點事情要處理，你看……咱加個微信？”
“哦，好啊好啊！”
彭向明把手機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