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經紀人
彭向明是真的沒想到，事情的進展居然會如此的快。
當然，無論快慢，其實他都毫無插手和置喙的餘地——滿座皆大佬，隨便哪一個拉出來，都是他平常要搭上話都難的。
就算人家看上了他的三首作品，要不要買，怎麽買，給他個什麽角色，等等之類，所有的這些問題，他這個手握作品的人，都沒有絲毫參與進去的權力。
更別提什麽討價還價。
他隻能靜候發落。
大佬們說怎麽辦，那就必須怎麽辦！
因為你如果不同意這麽辦，那你就滾一邊兒玩去吧！
你以為你的作品很牛？
不是的！
因為你的作品並沒有任何不可替代的屬性。
它對於大佬們來說，隻是當下一個較優的選項而已。
所以，雖然在察覺到大佬們的為難之後，彭向明當機立斷選擇了主動出擊，把最有可能破壞這件事的一個可能給排除掉，把霍銘教授拉到了自己這邊來，確保事情最終成功——當然，其實也可以說，是彭向明主動加入了霍教授那一方——但是當事情被引導到了他需要的方向之後，他就很識趣的一言不發了。
事情很快徹底敲定。
彭向明無比重視的這個機會，對於大佬們來說，真的就隻是三言兩語而已。
霍銘教授又推讓了一陣，眼看實在推不掉，最終同意還是繼續擔任《三國》第一季的音樂總監，但合同要修改一下。
想必隨著工作量的減少，他的報酬也要降低一些。
彭向明被邀請擔任《三國》第一季的音樂副總監，協助霍銘教授一起，負責《三國》第一季的所有音樂事務，並且在將來要結集出版一個原聲碟。
當然，他的三首歌會被買下使用權。
其實對他來說，把這三首歌賣出去，並且是賣給《三國》的製作方，力爭讓它們成為這部電視劇的主題歌，就已經算是成功了。
會有一筆錢，然後電視劇播出，會帶來一些音樂上的聲譽。
以及一些人脈。
這就已經實現了他此前所有的期待了。
隻不過得隴望蜀，在剛才房間內略顯複雜的局麵之下，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是有機會再往前邁一步的——不止是賣掉三首歌，還可以親身參與進去，參與這部電視劇背後所有的音樂、配樂工作。
這當然是一個極佳的工作機會，和學習機會。
尤其是在他想要在音樂人的道路上走一走的情況下，像這種可以跟在一個大師級音樂人身邊，去觀摩和學習他的配樂全過程，去向他請教很多音樂問題的機會，絕對是千金難買。
所以，幾乎是頃刻之間，他就反應過來，果斷地以退為進。
貌似退了半步，並不去爭什麽音樂總監，而是要求給霍銘教授做個小幫手，其實對他而言，反倒是大大地邁進了一步。
而最終的結果，居然是完全符合了他的預期。
…………
事情很快就處理妥當，各方都沒什麽疑問了，那位薑總當即擺手走人，臨走前倒是過來跟彭向明又握了握手，很親切的樣子。
他還跟老劉也握握手，一再說如果有什麽拍攝的想法，可以第一時間來找他。
總之，麵麵俱到，一個不落，然後第一個閃人。
說是跟人約了下午一起打球。
然後賀導拉上老劉走了，臨走前拍了拍彭向明的肩膀，說：“大三了是吧？回頭想找地方實習的話，找我來，給我幹助理！”
他倆又一走，彭向明一下子就徹底落單了。
那邊製片人、執行製片和霍銘教授三個人湊在一起，不知道在討論什麽。
一時間，彭向明微覺尷尬，但他還是站住了，麵帶笑容。
既不走，也沒湊上去。
偷耳朵聽，他們似乎在聊錢。
過了一會兒，似乎是達成一致了，那位姓趙的製片人先走過來，握握手，說：“接下來，這部戲的音樂可就交給你和霍老師了，加油小夥子！才華橫溢啊！”說罷，笑著走掉了。
然後霍教授過來，說：“來！加個微信！”
彭向明趕緊掏手機。
兩人加了微信，他笑眯眯地問：“有經紀人沒有？”
沒等彭向明開口，他背後，那個女的執行製片已經忍不住苦笑，叫屈的樣子，“霍老師！”帶著一抹說不出的無奈。
霍銘教授不為所動，笑嗬嗬地，說：“我算是老江湖，多少年了跟他們這幫人打交道，不怕他們坑我，我就把經紀人開了。你呢，找個經紀人來談，懂吧？”
“哦，好！”
彭向明點點頭。
他隨後又說：“有微信了，回頭我給你留言，說一下我工作室的位置，閑了過來找我，我那裏特別好玩，我收藏了很多樂器，還有個小錄音室。”
彭向明趕緊又答應了。
然後他才笑眯眯地看向身邊的那位劉姓女製片人，說：“大家有錢賺，才能一直合作，你別欺負人家年輕人！”
那位中年大姐無奈地搖頭苦笑，“霍老師，你摸著良心說，我跟人談合同我欺負過誰呀！我很良心了好吧？”
霍老師哈哈一笑，說：“那當然，你們大鍾還是很講規矩的，哈哈！回頭新的合同做好了，你通知我一聲，我再來！”
然後他拍拍彭向明的肩膀，說：“不聊了，咱們回頭有的是機會，回頭好好合作。你先找個經紀人，把合同搞定吧！”
說完了，他轉身也走了。
隻剩下那位劉姓大姐，看著霍教授帶上門走掉了，攤攤手，一臉苦笑的把手伸過來，“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劉星語，是《三國》這部戲的執行製片人，我主要是管財務和法務的。情況呢，你剛才也都親眼見，你的這三首歌，我們劇組要了，要不，你就找個經紀人吧？來跟我談談授權合同。還是……你自己來？”
…………
彭向明下樓的時候，是不到兩點半。
在電梯裏的時候，他的腦子裏還在轉動著剛才在那間大辦公室裏發生的事情，等到走出電梯，走出一樓的大廳，來到門外，他才忽然回過神來。
抬頭看了看天。
今天的太陽很好。
這就……成了？
片刻之後，他自己回答自己，“是的。這就成了！”
無比用力握緊拳頭，在身前晃動。
眾所周知，別管做什麽事情，第一步最難。
而如果刨除掉此前的準備工作，單說這關鍵一步的話，自己用了大概是……五十分鍾。
五十分鍾，這個機會就屬於自己了。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
然後他才忽然反應過來，這棟樓前麵是沒有停車場的，停車場在地下。
趙建元還在地庫裏吃灰呢。
但是掏出手機，他卻第一個打給老劉，劉冠庭。
“喂，師父，你怎麽走了？我找你找不著……不是，你肯定沒吃午飯吧？我也沒吃呢，要不咱……啊？哦，哦，那好吧，那行，好！拜拜！”
劉冠庭居然已經快到學校了。
掛了電話，彭向明想了想，在手機的電話簿上扒拉半天，最終還是落到柳米的電話，但他的手指卻懸在撥出的鍵上好半天，始終猶豫不決。
過了少說十幾秒，他那手才終於落下去——
“喂？幹嘛？”
“那個……我想問問你，你簽的是什麽經紀公司來著？”
“浩輝！怎麽了？”
“哦，大公司是吧？”
“嗯，算是不小吧。你到底怎麽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不但給我打電話，居然還關心起我來了？”
“你先別多問，回頭再跟你說，你就跟我說說，這個簽經紀人這件事裏頭，有什麽門道沒有？”
“你去試鏡了？要簽合同了？”
“不是，我就問問……你怎麽那麽多廢話呀！”
“行行行，我不廢話。你問什麽來著？經紀人是吧？這麽說吧，就我知道的來說，經紀公司越大越好，但經紀人卻不是越大牌越好。”
要不說是學姐呢，畢竟大一屆，早出去闖蕩一年，這經驗見識，都立馬就不一樣了，“大經紀公司，它基礎的底子特別強。別的不說，它至少都有專門的法律顧問，各種保障，人脈也通天，這都是很有用的，尤其是在一個演員剛起步的時候，這種保障，真的是很重要，能讓你基本不被坑！”
“當然，你會被經紀公司坑！這是免不了的！”
“但這個依然很重要啊，最主要的還是人脈，這種人脈，你沒出來接戲你不知道，他能幫你免除很多的麻煩，還能拿到很多小經紀公司拿不到的機會。”
“雖然可能輪到你一個小演員這裏，肯定剩不下什麽大角色，但就算這種小角色，你在小經紀公司都很難拿到。因為那種有質量的大作品，名導啦之類的，就算是進去打個醬油，都比你在一部爛片子裏演主角要有用。”
“這些片子的資源，也就是人脈唄，基本上都在幾家大經紀公司手裏。你就數唄，一線那些大導演，還有一線那些大明星，他們簽的，基本都是拔尖的了。他們的經紀約在那裏，那當然他們的戲，公司就更方便摻和了不是嗎？”
彭向明一直安靜地聽著，到這裏才忍不住插了句話，“那為什麽經紀人不是越牛越好？這個聽著怎麽……有點違反常理？”
“嗯，是違反常理。但道理就是這樣。原因有幾個吧！”
“一個大牌經紀人太忙，除非他一眼相中你，特別看好，給你砸資源，否則你就算是簽了，估計他也沒時間搭理你，到時候你反倒成了沒人管的。二個是……大牌經紀人控製欲都特別強，手腕也都特別厲害，反正就是……”
不用她說得更明白，彭向明已經理解了。
“嗯，我明白了。”
“嗯，反正就這樣唄，不過哈，公司越厲害，經紀人越是大牌，合約肯定越過分，反正都是相互的唄，給的多，要的就多。就是我剛才說的，它能幫你直接屏蔽很多麻煩和坑，但它本身就是個大坑！”
“嗯，有道理。真知灼見呀你！”
“切！噯……你到底怎麽了？要簽經紀約了嗎？是不是去試鏡了？”
“沒有，我這邊……是有個別的事情，可能需要找個經紀人什麽的。”
“真的？”
即便隻是在電話裏，彭向明也能清楚地聽出她的興奮，“噯，要不你就用我的經紀人怎麽樣？她叫祝梅，挺好一個人，人脈也還行，跟媒體關係也不錯，就我讓你去試鏡那部戲，這個機會就是我讓她幫忙要來的。”
“哦！那……我能先見見他嗎？呃，男的女的？”
“好啊！我馬上給她打電話約個時間，女的！噯，你到底什麽事兒啊！”
“那個……我寫了幾首歌，剛才被《三國》劇組選中了，可能是要做主題歌和片尾曲，另外他們劇組要請我做音樂副總監，就是配樂什麽的唄。我呢，先沒簽合同，也壓根兒還沒談條件呢，就尋思先找個經紀人什麽的，再談，免得吃虧。喂……喂！柳米？聽著呢嗎？”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一陣，柳米才開口說：“你還會寫歌？《三國》主題曲？”
“嗯。不是太會，就隨便寫了幾首，他們都相中了，要買，我就尋思……”
“你會寫歌？”
“我去！你能換個詞嗎？我寫歌怎麽了？”
“對哈，你鋼琴很好，我看過你入學的考試錄像！呼……你居然還會寫歌！哈哈，真的讓《三國》劇組看上了？是‘那個’三國劇組吧？”
“是！”
“呼……你等著，等我電話！我馬上給梅姐打電話，等著啊！”
電話掛斷，三分鍾後，又打進來了。
據說那個梅姐對彭向明特別感興趣，本來正聊著別的事情呢，立刻就推了，跟柳米約了一個咖啡館見。
柳米說：“你在哪兒呢？我這就接你去！”
彭向明跟她說自己跟趙建元就在一起呢，可以讓他送自己過去，她倒也沒有再堅持，隻說待會兒把地址發過來，然後就掛了。
等到電話掛斷，彭向明又來了幾次深呼吸，這才調頭走回去，坐電梯直接到了地下停車庫——遠遠地就看見趙建元在那裏抽煙呢。
彭向明走過去，趙建元看見他過來，當即站直了身體，看著他。
兩人很快麵對麵。
彭向明笑了笑，握起拳頭，說：“老趙，我要開始發財了！”
趙建元愣了一下，慢慢笑起來，拍拍車頂，笑著說：“等你發財了，我給你當專職司機！”
…………
也就二十來分鍾，趙建元就開車找到了那家咖啡館。
遠遠地已經看見，柳米的瑪莎拉蒂就停在外麵的車位上，而她自己，則和一個女的正在咖啡館外，坐在露天的遮陽傘底下。
大家很快就見了麵。
這位叫祝梅的經紀人，看上去甚至不到三十歲，留著利落的短發，化淡妝，一副很是精明強幹的模樣，見了麵第一句話就很討喜，“哇哦，果然很帥！”
等到大家落了座，柳米招呼服務生過來，給彭向明點了一杯咖啡，然後就又盯著他不住地看——從看見彭向明出現那一刻開始，她就盯著看。
大家客套幾句，等咖啡的工夫，彭向明就把事情的大致輪廓，包括自己的大致需求，都說了一遍，對方果然像柳米說的，回應的很積極。
“沒有問題！大鍾那邊，我們很熟，隻要你把經紀約簽給我，合同我去給你談，保證給你爭取到最大利益！”
彭向明點點頭，問：“條件呢？”
祝梅聞言笑笑，略遲疑了一下，說：“你現在這個情況呢，等於是帶著工作簽過來的，又是音樂上的，待遇肯定跟我們普通的新人演員合約會有些不同。”
說到這裏，她又猶豫片刻，才做出一副下了狠心的模樣，果斷地道：“這樣，我給你做個保證，公司那邊回頭我去說服，我去做工作！隻要你簽給我，我隻要你六年，40！你要知道，我們簽新人約，製式合同，都是八年起步，70！”
說到這裏，她指了指柳米，說：“你也可以問問柳米，她麽，情況在這裏擺著，外形好，電影學院畢業，我們推起來會比較省力，所以我們最終給的合同，已經是很寬鬆了，也是我幫她向公司爭取的。她簽的是八年，60，對吧？”
柳米點頭，隨後就又看向彭向明。
目不轉睛。
咖啡很快就端上來了，還有一盤方糖。
彭向明沒動咖啡，愣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那個……先別管百分之幾十，我就想問問，這個百分之幾十，是給我的，還是給公司的？”
祝梅失笑，“當然是給公司的！你的所有經過我們經紀人打理、談下來的工作收入，40上交給公司，60歸你自己，各自負責稅款，明白了嗎？”
“我去……四成都要交給你們？”
他麵露驚訝，又扭頭看柳米，“你的是六成？”
沒等柳米回答，祝梅又笑，“對！隻要你四成，是因為你的工作機會似乎自己就可以爭取到，而且一上手就是《三國》這種大戲的配樂，對於我們經紀人來說，肯定是工作難度降低了。不過呢，我們這個錢也不是白拿的，更不是說簡單的幫你談個合同就拿那麽多，一旦簽約，你的外形擺在這裏，我一定可以幫你爭取到更多的機會！是很多的機會！當然，除此之外，我還要提前聲明一點。”
彭向明收回驚詫的目光，扭頭看她，“嗯？什麽？”
“你要跟我簽全約！就是說，一旦簽約，我很有可能會推薦你去接電影、電視劇，你的外形太好了，不做演員簡直浪費。所以，你的創作人合約，你的歌手合約，以及你作為演員，甚至作為編劇、導演的合約……柳米說，你是電影學院導演係的，對吧？都要簽給我！你才能拿到這個優惠的合同！”
彭向明遲疑半晌，摸著自己的下巴，“六年？”
祝梅笑了笑，似乎是已經明白了彭向明的意思，但她還是點頭，“六年。”
“40？”
“40！”
“全約！”
“全約！但是……”
頓了頓，她說：“我敢保證，在所有的有一定規模和影響力的經紀公司裏，我給你的，絕對是最好的條件了，不信你可以隨便找別的經紀人去打聽一下，然後咱們再聊！當然，那些小經紀公司不在此列，但是……簽給他們，你放心嗎？”
彭向明點點頭，基本上沒有絲毫的猶豫，就站起身來，“打擾了，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