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戰略分歧
博爾忽之子塔察兒說道:“金國是我們蒙古人的世仇,先可汗殫精竭慮要消滅他們,沒有完成抱憾而死,臨終還念念不忘。我們當然要首先消滅金國,完成成吉思汗的遺願。”
鎮海說道:“問題是黃河南北地區連年戰亂,饑荒遍地,人煙稀少,幾成廢墟,即使我們消滅了金朝又能得到什麽呐?”
塔察兒說道:“成吉思汗不是給我們指明了麽?繼續南下,消滅南宋啊。”巴根台心不由得一顫。
鎮海笑著說道:“你應該問問你部下的牧人,你問問他們喜歡中原的村莊麽?那裏又沒有草場,又沒有馬群,他們還不夠厭倦麽?”
塔察兒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你說我們要向哪裏用兵?”
鎮海指著地圖上廣闊的歐亞大陸腹地,說道:“當然是向西,占領闊田吉斯海以北亦的裏河地區,如果有必要,我們可以繼續向西,占領黑海以北的乞瓦和速達黑。這是我們知道的,人間最廣闊富饒的草場,控製了這裏,我們蒙古汗國百姓將永遠沒有饑寒。”
塔察爾默不作聲,大諾顏拖雷忽然指著鳳翔路以南的宋朝地區說道:“大散關以南,宋朝關外的五州三關為何如此簡略?這裏有沒有通往金朝鄧州、唐州的路?”
巴根台說道:“我們蒙古人從來沒有到過白馬關-仙人關以東地區。去年冬天,我軍曾經進軍宋境的鞏昌府-西和州地區,進行過一次戰略偵察,但是山高路險,敵眾我寡,不敢繼續深入。所以,秦嶺-漢江地區的地形我們無法掌握。”
拖雷輕輕搖搖頭,不再說話,示意部下繼續討論。大諾顏突然的問題,讓大家心裏都有些不安,難道他的腦子裏有從秦嶺大山中進軍金國腹心的念頭?這太冒險了。
良久,牙剌瓦赤捋著花白的胡子說道:“我倒是覺得,我們討論這些還為時過早啊。現在汗位未定,我們無論怎麽做,都不妥當。”
巴根台直言問道:“你什麽意思?”
牙剌瓦赤看著巴根台,說道:“先可汗曾經說過,也兒的石河以西,我們蒙古馬蹄所到之處,都是朮赤大王爺的兀魯斯。也就是說,出兵的主要是大諾顏部下,得到最大好處的確是拔都殿下,我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占領金國,那麽乞台地將來就是黃金家族的共產,我們兀魯斯出力最多,當然得到的也是最多。”
忙哥撒爾說道:“你的意思還是要南下攻金啊。”
牙剌瓦赤笑道:“這不取決於我們,取決於將來的蒙古大汗。如果將來三王殿下如願登上汗位,窩闊台大汗必然會主張南下攻金。因為他的兀魯斯太小,根本無法和大諾顏抗衡,隻有吞滅金朝,才能加強他的實力,樹立大汗權威。
但是如果大諾顏殿下因為得人心而登上汗位,就將麵臨察合台殿下和窩闊台殿下的掣肘。在這個時候,加強拔都殿下的兀魯斯就成為了當務之急,隻有強大的拔都兀魯斯,才能使我們不會孤立。這樣,西征就會成為必然的選擇。”
拖雷麵色不豫,說道:“跟你們說過多少次,我絕不會違反先可汗遺言,怎麽可能奪我三哥的汗位。你們還在這裏議論,這是陷我於不義,以後不要再提這種事情了。”
拖雷一擺手,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誰知道這些家夥還會說出什麽讓人煩心的話來。他轉頭問巴根台道:“蒙哥、忽必烈和旭烈兀在特種部隊的訓練怎麽樣?”
巴根台說道:“他們已經完成了特種兵的基本訓練科目,蒙哥殿下目前在空勤部隊訓練,忽必烈和旭烈兀殿下在特勤部隊。”
拖雷說道:“為什麽不讓他們到爆破部隊?我們蒙古將來會遇到無數堅城,不掌握強大的攻堅武器怎麽行?成吉思汗的子孫,什麽都要會!他們,要完成所有訓練科目。”
巴根台為難的說道:“大諾顏,爆破太危險了,每年我特種兵都有訓練中的傷亡。三位王爺是萬斤之軀,我怎麽敢讓他們進行這麽危險的訓練。”
拖雷厲聲說道:“不行!他們必須要完成所有的訓練科目,否則將來怎麽帶兵打仗?你這個師傅一定要盡忠職守,如果他們出現傷亡,那是長生天的安排,我絕不怪你。還有,阿裏不哥也14歲了,明天讓他到特種部隊報到,也要參加訓練。對他們,要嚴加管教,不能因為他們是黃金家族的子孫就與別人不同。”
巴根台答道:“是!大諾顏。”
拖雷點點頭,繼續說道:“天氣越來越熱了,向夏窩子轉場的事情安排的怎麽樣了?”
巴根台說道:“今年薛良格河水豐盛,哈丁裏山北坡的水草豐美,那裏是大斡爾朵傳統的夏窩子。我已經做好了安排,你什麽時候下令我們什麽時候動身。”
拖雷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他說道:“好啊,草原最美的季節要來了,我們三天後就向夏窩子轉場。現在,讓我們享受這美好的生活吧。脫歡!脫歡!殺羊擺宴!巴根台,拉起你的馬頭琴,讓阿裏不哥的歌聲,響徹美麗的草原吧。”
偉大的蒙古草原看起來遼闊,強大,包容一切,但是實際上她的生態係統是非常脆弱的,能夠養育畜群的,隻有牧草。
草原鼠類肆意掘穴,破壞牧草的根係,使牧草無法生長。他們築巢儲食,吞噬大量草籽,造成牧草無法繁殖。掘出的沃土,又覆蓋了草皮,致使牧草枯死。原生草場被破壞,會造成雜草繁衍,又為鼠兔提供了食物,這些鼠兔在草場上縱橫肆虐,形成鼠害,造成草場的大麵積退化。
如果趕上旱災,草原毛蟲和蝗蟲就會大量出現,啃食牧草,使草場的載畜量進一步降低。
幹旱對牧場的破壞是致命的,這使草場生產量減少,地表裸露加重,土壤水分蒸發就更厲害。不僅加劇了幹旱,而且水中殘留的鹽堿會留在土壤內,時間長了就形成了鹽堿灘,永遠不長草了。
春季幹旱,牧草返青晚,地表遲遲得不到植被覆蓋。由於裸露的土壤偏多,疏鬆的地表容易出現沙塵天氣。
盛夏時節幹旱造成草地植被不能旺盛生長,此時還常伴隨高溫,強烈的蒸發造成草地植被缺水萎蔫、枯死,直接影響整年的牧草產量。
秋季幹旱,牧草就會提前枯黃,結束生長,造成牧草生長期縮短,產量降低,牲畜難以上秋膘。
冬季幹旱常稱為“黑宰”,牲畜由於缺水而大量死亡,緊接著就是草原疫病,人畜多死。
更可怕的是黃羊群,大規模的黃羊群由於饑餓會把草連根拔起吃掉,使牧草再難生長。而且黃羊堅硬的四蹄踐踏植被,黃羊群走過,一大片草場再難恢複。
所以,與各種災禍爭奪牧草,就是草原人家每天上演的戰爭。對牧草的保護,也就成了牧人的必修課。對牧場最大的保護,就是逐水草而居,遊牧草原。如果在一個牧區過度放牧,就會造成草場永久性退化,再也無法牧養他們的羊群馬群了。
每年3-4月間,就是牧人從冬窩子向夏窩子轉場的時節,秋季,就是向冬窩子轉場的季節。現在,巴根台就是大斡爾朵十萬大軍,百萬畜群轉場的總指揮官。
銀鬃馬如流水快如追風
迎著朝霞奔向那夜牧的馬群
美麗的好必圖灘還遙遠
牧人的心扉向著那愛戀的情人
遠處傳來若有若無的歌聲,巴根台駐馬傾聽,陶醉在無限的春光裏。他的身後,就是浩浩蕩蕩的百萬人畜遷徙大軍,這是人類曆史上最壯觀的遷徙。他的心,像自由的雄鷹飛翔在白雲藍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