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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鐵血撫州

  紇石烈慶忠的出擊出人意料的順利,己方隻有4、5人傷亡,卻給蒙軍帶來了10倍的兵力損失。但是這些蒙古人寧死不退,死死的釘在河中。浮橋又開始緩慢修建,幾乎每一寸橋麵上都有鮮血,那浮橋是蒙古將士的性命換來的。紇石烈慶忠心驚肉跳,從沒有見過這麽悍不畏死的軍隊,時間長了自己終究支持不住。


  突然,他看到河上的密集舟群裏衝出一條小船,緩緩向東岸衝來。船上蒙古士兵趴在船甲板上,利用船幫做掩護,幾乎看不到人影,隻是伸出兩條手臂奮力劃水。紇石烈慶忠大吃一驚,蒙古人要拚命殺過來了!他大聲喝令:“攔住那條小船!一齊向它射箭!”


  小船搖搖晃晃,歪歪扭扭,金軍的輕箭遠距離拋射本來就沒有什麽準頭,威力也小,射擊沒有移動規律的目標更是困難,即使是射中蒙軍也造不成太大傷害。其實大部分蒙軍士兵的傷亡是因為在小舟上站不穩,中箭之後劇痛之下落入河水淹死的。再加上舟群密集,金軍的箭沒有準頭也有了,閉著眼睛向人多的地方射就是了。朝魯5個人趴在甲板上自然穩當的多,目標又小,即使受輕傷也不會輕易落水。


  特木爾看到朝魯他們奮力向前,一下子醒悟過來,大聲嚎叫:“趴下!都趴下!分散開向對岸衝過去,殺死他們的弓箭手!”河中的蒙古士兵有樣學樣,都趴在船上用雙臂劃水,舟船也四散分開,傷亡立刻少了。


  東岸金軍慌亂起來,蒙古人的小船分散在河麵上,弓箭手不知道向誰射擊好,有的船上箭落的像刺蝟一樣,有的船根本無人照顧。舟群逐漸向東岸金軍逼近,南北1千多米的河麵上幾十條小船三三兩兩緩慢駛來。不久就有蒙軍小舟搶灘靠岸,蒙軍士兵迫不及待的跳下水麵,終於離開這條該死的河了,他們掄起彎刀,從四麵八方衝進金軍陣列。


  巴根台的小舟在金軍陣列北翼靠岸,幾乎人人帶傷,一人重傷喪失戰鬥力。離金軍陣列距離15步,朝魯大聲喝令蒙軍跳下水來,短斧,鐵骨朵紛紛向金軍陣列飛去。金軍此時已經陷入混亂,蒙古士兵紛紛上岸,雖然人數很少,但是他們毫不畏懼,義無反顧的殺入金軍陣裏,雙方近距離肉搏,血肉橫飛,慘叫連連,哀嚎四起。


  朝魯小隊也加入了戰鬥,這麽近的距離,飛來的沉重鐵兵有的砸在金軍大盾上,嚇後麵的人一跳,有的越過盾牌直接砸向後排的長槍兵和弓箭兵。隨後這幾個蒙古人嚎叫著殺入金軍,已經陷入混亂的女真兵雪上加霜。


  紇石烈慶忠大聲指揮,但是在殺聲震天的混亂戰場已經毫無用處了。金軍都是駐屯軍,說穿了就是拿刀的女真農民,平生哪裏見過這麽慘烈的廝殺,大部分人膽都嚇破了,恐慌蔓延,不可遏製。金軍士兵開始逃散,馬上就要崩潰了。


  正在危殆時刻,撫州城門忽然大開,一隊女真騎兵嘶吼著殺了過來,後麵還跟著數百手持各種武器的各族青壯。他們衝出城門,前來支援紇石烈慶忠,很快加入戰團。蒙軍隻有5、60人上岸,金軍20倍於他們,形勢立刻逆轉,即將崩潰的金軍穩住陣腳,開始圍攻蒙軍。蒙古士兵也早就沒了指揮,三五成群自動結成戰鬥小隊,拚死抵抗。


  浮橋離東岸還有50步,橋麵隻有一丈寬,並排行2匹馬,根本站不下多少人。一部分蒙軍拚命搭橋,一部分人開弓放箭掩護特木爾百人隊。那些女真騎兵人高馬大,身披甲胄,正好是好目標。不一刻,一個三木合拔都的那可兒趕到橋上大聲傳令:“三木合拔都諾顏有令,不要管特木爾他們,所有的人手全力搭橋。違令者斬!”


  來自橋上的襲擊停止了,女真騎兵頓時活躍起來,上岸的蒙軍雪上加霜。特木爾百夫長聚攏了30多人在身邊,背靠背結成了一個圓陣,彎刀在外,長槍在內,相互掩護,奮勇廝殺。


  巴根台全身都是血,卻沒有自己的,他的彎刀不知道砍倒了多少金人。在令人發狂的廝殺中,他出奇的冷靜,千軍萬馬,煙塵四起,他的眼睛隻盯著敵人的武器,仿佛世界都不存在了,這才保得身上不帶傷。他的彎刀快如閃電,勢猛如虎,刀刀見血。


  朝魯就在他身邊和他並肩作戰,這個消瘦豁達的漢子右臂負傷,隻能用左臂揮刀。巴根台用身體護住他的長官,擋住了大部分敵軍的兵刃,朝魯大聲吼叫,勉力支撐。他們身邊的同袍一個又一個的倒下,也許下一個就是他,也許他們百人隊全都難逃一死。


  浮橋離岸邊隻有30步了,重圍中的蒙軍也隻剩下20幾個人了。百夫長特木爾站在圓陣內圈,取下背上的強弓,他看到了一個魁梧的老將正騎在馬上大聲指揮,身邊有幾個強壯的騎兵護衛。他彎弓搭箭,穩穩的瞄準了老漢。紇石烈慶忠恰巧轉過頭來,正看到一個蒙古大漢的箭正對著他,他的心一下子抽緊了,腦子一片空白.一刹那戰場的喧囂似乎都沉寂下來,他的眼中隻有那個閃著寒光的箭頭。他忘記了躲避,忘記了戰場,忘記了世界,隻有生命最後一刻的悲涼。


  距離70步,特木爾一箭正中紇石烈慶忠防護薄弱的脖頸,慶忠墮馬陣亡,金軍頓時一片大亂。前排的金軍不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麽,就覺得後麵狂呼亂喊,一片動搖,不由得一陣遲疑。巴根台趁勢又砍倒了兩個,一把把朝魯推到了後麵,他知道勝利在望了。


  他的耳目像狼一樣敏銳,戰場的每一個細微變化都在他的知覺之中。金軍主將死了,援軍即將趕到,堅持到現在,他實在不想朝魯在這個時候倒下。


  就在金軍慌亂不堪的時候,浮橋離東岸隻有15步了,蒙軍士兵紛紛從橋上跳到水中,殺上岸來。後麵蒙軍大隊正源源不斷從橋上開來,金軍瞬間崩潰了,人多勢眾圍攻敵人積攢下來的勇氣立刻煙消雲散。金軍四散奔逃,大部分人向東門潰逃,蒙軍緊追不舍。


  大約數百亂糟糟的潰兵跑到西門外,大聲哭喊城上開門,完顏行德早就下令把城門用大青石堵死,根本就開不了。潰兵又哭又罵,被追來的蒙軍刀劈箭射,一個個慘叫著倒下了。蜂擁而至的蒙軍砍倒了逃回的金軍,瘋狂的衝撞刀砍厚重的城門,用所有能夠拿到的硬東西猛砸。數千斤的大門,後門數萬斤的大石堵死,人力哪裏能夠撼動。直到城上雨點一般的石頭原木砸下來,才不甘的後撤到安全地方。


  特木爾百人隊還剩下不到20個人,幾乎人人帶傷,浮橋終於修到了岸邊,他們用性命換來了這座血肉之橋。大隊騎兵隨後過橋,沿著東岸橋頭展開,形成一個鬆散的橋頭堡。三木合拔都的將旗也隨後過橋,他縱馬來到特木爾百人隊,看著最後剩下的這20號人,滿意的點點頭,說道:“特木爾,幹得好!準備一下,我們午後攻城,天黑之前我要在撫州金狗皇帝的行宮樞光殿裏宴請你。”在他眼裏,用一個八魯營百人隊換來一座戰略橋梁,實在是劃算的買賣,撫州已經是他碗裏的肉了。


  特木爾單膝跪地,雙手撫膝說道:“遵命!”心裏卻歎了口氣,暗想:如果不是你瞎指揮,如果我們一上來就衝擊東洋河東岸,而不是守在浮橋兩側被動挨打,我的士兵怎麽會死這麽多,我的百人隊完了,你卻在那裏洋洋得意!

  蒙軍休整了不到1個時辰,三木合拔都下令開始進攻。他用1個千人隊牽製住撫州的北門和南門,2個千人隊重點攻擊西門。巴根台立馬在特木爾百夫長身後,朝魯傷重,身上包的像個皮口袋,也勉強騎在馬上。


  巴根台看到撫州城下喊殺震天,大隊的蒙軍士兵開始往撫州西城牆下投擲土袋。城牆上的守軍已經沒有了像樣的弓箭手,他們不斷的投擲原木石塊,但是不但不能阻止蒙古人,城下的石木反倒成了很好的堆砌材料,眼看著城下的土堆越堆越高。


  忽然,城牆上一堆人七手八腳的推來了一個又圓又長的鐵家夥。一陣忙亂之後,一人點火,餘人躲避,隻聽一聲轟然巨響,從炮口中噴出火焰,帶出大片鐵蛋瓷片亂飛數十步。幾個蒙軍騎兵被彈雨波及,慘叫倒地,有條不紊投擲土袋的蒙軍人喊馬嘶,一片大亂。


  特木爾失聲叫道:“這是長生天的震怒麽?!”蒙古人畏懼閃電雷鳴,認為這是人間出了壞人壞事,長生天在發怒。這樣噴著火焰的猛烈巨響,在蒙古人看來是非常可怕的。蒙古戰馬也從未見過這麽恐怖的東西,蒙軍主陣也人喊馬跳,一片大亂,三木合拔都隻能下來暫時撤退。


  巴根台知道,這是火炮,在這個時代金人已經可以製作火*藥,並且有了早期的火炮。但是這個時代的火炮和以後的火炮是兩個概念,威力很小,射程近,裝填困難,容易炸膛。金人不是到了危急時刻,不會動用這種不靠譜兒的東西,炸死他們自己的可能比炸死敵人的可能性更大。這頭一炮他們的運氣不錯,後麵就難說了。但是他已經知道了,這個時代已經進入了熱武器時代的開端,他未來的路不會那麽容易了。


  他對特木爾百夫長說道:“這是火炮,不是天神的懲罰。他們要很長時間才能來這麽一下,隻要我們不害怕,這家夥根本就擋不住我們的騎兵衝鋒。”


  特木爾說道:“這火到底不是天上來的,可是我怎麽還是膽戰心驚。”巴根台笑而不語,暗想:以後聽多了你就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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