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天婦羅之祭（完）
小野若菜的目光掃過四周，無數種情緒在她的眼睛裏閃爍變幻，她感覺到了雙手腕間的緊縛感，便輕輕一掙，腕間的繩索便如脆紙條般斷成了十幾截。
此時，琉璃壇的四周，一支支尖頭朝前的長矛，一排排拉滿弦的弓箭，以及後麵黑壓壓的鬼岩屋部眾，從四麵八方慢慢地圍了上來。
八十梟帥、五十梟帥、陰陽嬗魔四人自天命五輪消失後，一直躺在地上一動未動，而徐航也癱坐在地上，全身的力量如同被完全抽空了一般，雷火禦甲魂也隨著天命五輪一起消失了。
黑速勇介和手下的黑衣人，展開陣勢，護住了無色大師、小野泓二、池山哲哉、徐航和若菜。最前麵手持長矛的鬼岩屋部眾一步步往前緊逼，後排的弓箭手的弓弦發出咯咯的聲響。
此刻，最為緊張的是黑速勇介，作戰經驗豐富的他深知，這種將戰未戰的平衡十分脆弱和危險，一旦對方有人在這種關頭繃不住神經，射出了第一箭，所有的弓箭手都會像雪崩一樣跟著放箭，而他們所有人都會在一瞬間被射成刺蝟。
“止戰，休！”黑速勇介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女聲，緊接著一股讓人平靜安詳的柔和力量像潮水一樣席卷過自己的身體，然後繼續向遠處湧去。
接著，他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景象，一支支的長矛叮叮當當地掉落在地上，一副副弓箭鬆開弦連弓帶箭被拋在了腳下，鬼岩屋部眾臉上的戰意像被澆滅的火焰一樣迅速消退，繼而浮現出一種虔誠的神色。
接下來，更難以置信的景象出現了，黑壓壓的鬼岩屋部眾像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樣，一排排地跪伏在地上，從琉璃壇中心直到目力可及之盡處，無不如此。
徐航看到，小野若菜展開雙臂，一股股無形的力量正從她身上源源不斷地擴散出去，徐航也被這股力量所包圍著，內心竟生起前所未有的平靜與恬淡的滋味，讓他無比地眷戀生命的美好。
鬼岩屋的部眾裏，竟有很多人當場開始哭泣，接著他們三三兩兩地站起身，黑壓壓地人群開始緩緩退去。
“若菜，你……”小野泓二驚愕地望著那個看上去身上沒有任何變化的小侄女。
“這是“域”的力量啊。”無色大師驚歎道。
“若菜，你……沒事吧。”徐航掙紮著從地上站起道。
“二伯伯、無色大師、阿南哥，我沒事，但我好像一下子又知道了很多以前從來不知道的事。”若菜說道，“不知道為什麽，當我想到所有這些事情的時候，我的內心竟然不會泛起任何波瀾，就像我本來就應該知道這一切，而這些事情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甚至，連我的父親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可我的心裏既沒有對他的恨，也沒有對他的愛，我知道他為什麽要這樣做，我也知道他一定會這樣做，僅此而已。”
小野泓二和徐航對視了一眼，他們都看到了對方眼裏的迷惘。
“若菜小姐，不知道應該恭喜還是惋惜，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快要進禦諸山神域了。”池山哲哉緩緩說道，“這是神變的征兆，池山密藏裏有記載，三百年前讚歧的伊勢子經曆過你現在的情況。”
“池山密藏，竟有這樣的奇書？哲哉君可否借我一觀？”無色大師笑眯眯地說道。
“無色大師如果願意拿隱山神社的秘卷出來，我們交換一下也未嚐不可。”池山哲哉也麵露微笑道。
“茲事體大，再議，再議。”無色大師略顯尷尬地說道。
“禦諸山神域麽？原來一直在召喚我的就是他們，我在這裏不能呆很久了，好想再回青葉川看一看啊。”若菜輕輕地歎道。
“若菜，那我們一起回去啊，青川屋雖然毀了，但池山先生答應過我，會在池山居裏給我們炸一次天婦羅，坐在那裏，能看到最美的青葉川啊。”徐航說道。
“真的嗎？池山先生？”若菜轉過頭望向池山哲哉。
“小子……你……這個……若菜小姐，好吧！”池山哲哉抓了抓頭，又點頭道，“既然如此，大家都一起去吧，我要重開池山居了，有諸位作為池山居的第一批客人，實在是無上的榮幸啊。”
一瓣又一瓣的櫻花從樹上飄落，打著旋兒貼著緩緩的流水飛舞了一陣，終於被水流挾裹著向遠方而去。
池山居的木屋上空又一次飄出了輕煙，天婦羅的香氣從木屋裏彌散開來，讓經過的路人不由地停下腳步，目光穿過池山居的矮牆，落在重新整飭幹淨的庭院裏。
“池山哲哉先生又回來了啊。”
“是啊，是啊，又會有各地的大人物來慕名拜訪了哦。”
“到時這條街上的馬車都會停不下了吧。”
……
大鐵鍋內沸油滾滾，池山哲哉一臉平靜地站在那裏，傾聽著大鍋裏的聲響，手中筷子的移動、夾取、放置、收回，每一個動作都有其獨特的節奏和精準到毫秒的時間控製，在看似停頓的間隔裏，似乎又在為下一個動作做準備，周邊所有的因素都被妥帖地考慮在內。
當徐航咬開薄薄的酥皮，嚐到甘甜而有彈性的蝦肉時，他的味覺瞬間被炸裂了，真是天下奇物，至味若此，渾不似，在人間。
徐航和若菜一樣明白，池山居的天婦羅，青葉川的流水落櫻，是這個人間留給他們最後的念想。
青葉川畔，徐航和若菜一起站在櫻花樹下。
“阿南哥，謝謝你陪我回到這裏，我知道，你也要回去了是不是？”若菜悠悠地歎道。
徐航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若菜，我會想你的。”
青葉川上白光泛起，一道光門緩緩靠近，徐航朝若菜揮了揮手，走進了那道光門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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