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仲夏夜的表白
那是離暑假還有兩個月的時候，五月的夜晚晚風微涼，已是十點多了。
“陳小姐！你下來。”樓外有人開始喊人名。
“陳靈羽，你下來。”陳靈羽是陳小姐的本名，但同宿舍的姐妹們還是喜歡稱呼頗有大家閨秀風範的她為陳小姐，後來傳的越來越廣，本名反而叫的少了，有時候連老師都是這麽叫。
宿舍臨街的幾扇窗戶紛紛打開，女人總歸是愛八卦，愛看熱鬧的，所以恨不得這種當眾表白的事天天發生，然後幻想自己是那個被表白的人。
“信安係二班的陳靈羽，你下來，我有話跟你說。”聲音喊得很大，隻是其中明顯有醉意。
“我愛你，陳靈羽，你知道嗎？我好早之前就喜歡上你了.……”似乎看到陳小姐不想下去，樓下的男生開始自顧自的大聲表白。
“陳靈羽誰啊？下去吧！大半夜的，什麽事兩個人自己說去，還讓不讓人睡覺啊。”女生寢室裏不時傳出抗議的聲音，也許也不是真的要去睡了，隻是聽不慣男生這麽大喊，或者內心有點小嫉妒罷了。
“哎呀，陳小姐，誰啊？你認識不？說說，快說說。”同寢室的姐妹們閑不住了，一副八卦之魂附體的勁頭，紛紛睜大眼睛看著陳小姐，仿佛陳小姐要是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五來，就不讓她睡覺一樣。
可憐的陳小姐隻是搖搖頭，一副無辜的樣子，完全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下去看看，下去看看，難得碰到這樣的事，不去的話，一輩子都要後悔的啊！”旁邊同寢的姐妹鼓動著。
“不好吧……”陳小姐天性膽小，似乎並不喜歡出風頭。
“哎呀，別怕別怕，我跟你一塊下去，為你護駕。”旁邊的阿千自告奮勇，拍著並不厚實的胸脯保證著。
“快下去吧！陳靈羽誰啊？還這麽端著。”樓道裏又響起催促的聲音。
無奈的陳小姐隻好換好衣服，由阿千牽著手，一步三回頭的下樓去，蕭索不舍的樣子，好像要上刑場一樣。
“別喊了！陳靈羽下來了！”阿千倒是不管不顧地大喊出來。
“陳靈羽！”男生一下衝了過來，嚇了陳小姐一跳，本能地往後退。看到受嚇的陳小姐，男生趕忙後退。
“你好，我是趙默，大四的，你……記得我嗎？平時在圖書館的時候，我經常在你後麵”男生很緊張地對陳小姐說。
陳小姐仔細辨認著，依稀記起了男生的相貌，是平時的時候，經常坐在自己後麵認真學習的男生，不多話，一直在複習考研。
“嗯，還記得。學長好，學長有什麽事嗎？”陳小姐小聲答複著。
“我喜歡你！”
陳小姐聽得一懵，瞬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旁邊阿千的表情則豐富許多，先是期待，後是興奮，最後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
“你可能覺得很唐突。但……我想我喜歡你很久了。”男生撓了撓頭。
趙默，一個平常的學生，談過一兩次戀愛，打籃球身高不夠，喝酒隻能喝四瓶，沒有什麽特長，學習不上不下，打遊戲的水平也隻屬一般，屬於那種一抓一大把的平凡的人。所幸為人比較踏實，口碑不錯。大四上的時候突發奇想去考研，成績不錯考上了。
“不知道從哪說起……”
本來沒打算表白的，隻是聚餐的時候，幾個不錯的兄弟一起哄，加上多喝了幾杯，一衝動跑來女生樓下表白了。夜風一吹，酒也醒了。當把心儀的女生叫下來的時候，反而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再看之前鼓吹要為自己打氣的兄弟，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一群狐朋狗友。
趙先生心中一邊暗罵著那些無良室友不夠義氣，一邊琢磨怎麽開口。既然已經耍酒瘋把女生叫下來了，那就索性瘋到底，硬著頭皮也要上了，這個時候哪還有打退堂鼓的。
“我是在上個學期快到期末的時候開始注意你的。那個時候整天為考研發愁，心煩的不得了。每天都很浮躁，根本學不下習去。直到有一天，你坐在我前麵了。說來很奇怪，你坐下來的那一瞬間，我靜下來了……”
萬事開頭難，當真的把話匣子打開了，之後的一切也就自然而然的可以說出來了。趙先生順手從褲兜裏拿出煙來點上，開始慢慢地回憶……
“記得那個時候，你係了個馬尾，穿著青色的高領毛衣，來的時候提著個水壺，也不說話，隻是在那看書，一副高冷女神範兒。我當時心裏還嘀咕，呦嗬！背影不錯啊，看這身條挺順的，得看看正臉，別是一‘背多分’啊！”
“貝多芬？”陳小姐問了一句。
“就專指那種背影賊好看，正麵沒法看的女生。”說著，趙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後來趁著去廁所的功夫，偷偷瞄了你兩眼，覺得長得不算特別出眾，但真心不錯了，特別有氣質。”
趙先生吸了一口煙，煙頭一明一暗的。
“後來我就漸漸喜歡坐在你後麵了，也不說話，隻是聞著你頭發的味道，就簡單地靜下來了。我給自己下了一個製約。等我考完研了，如果考不上也就罷了，如果考上了，一定要請前麵這女生吃飯。”
說著，趙先生看了陳小姐一眼。
“後來好多次我都想放棄了。我學習其實也就一般，到十一月的時候政治還沒複習呢，考研在當時看來真的純屬做夢了。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抬起頭看看你，我告訴自己：如果你考不上研了，怎麽請學妹吃飯啊？趙默，像個男人一樣去戰鬥。你可能不相信，那個時候請你吃飯，反而成了我的目標。人啊有時候就得自己跟自己慪氣，把自己逼緊一點，才有出路。”
“沒有，我理解。”陳小姐點頭表示讚同。
“碰上你不來了，你就滿圖書館裏找你，有的時候能找到，有的時候找不到。找到自然就特別高興啊，拎著東西嘚吧嘚吧地就跑過去了。後麵沒座了，就坐在旁邊，總之得坐在你附近，效率立馬就上去了。有的時候找不到，整個人就心煩氣躁的，完全看不進去書，一晚上也不見得能背十個單詞。我大概是在那個時候，開始意識到自己是喜歡你的。”
原來自己也是會被別人關注的啊。陳小姐心中突然有種欣慰的感覺，感到自己內心那點小虛榮得到了滿足。
“後來我總結出規律了，你每周一四晚上有課對吧？你一般都是八點半才下課，下課後估計你就回寢洗澡了。所以周一周四，我一般也走得比較早。平時沒事的時候，你吃完飯，休息一會，大概七點半左右就到圖書館了。你喜歡坐在圖書館最邊上的單桌學習，窗戶外麵就是教學樓。每次我都會跑到那找你。每當學習累了，你都會抬頭看看對麵二樓的教室，喧鬧的學生……我特別喜歡你當時的那種表情，好像世界就在你眼前，偏偏又有說不出的距離……”
陳小姐聽著趙先生斷斷續續地說著有關於自己的記憶，想到的卻不知道是從哪本書上看到的一句話——我們在橋上看風景，可說不準我們又會成為誰眼中的風景。
趙先生不知道，周一周四晚上陳小姐跑去上課，是因為薑先生也在。那一類的選修課分陳小姐早就修滿了，她隻是想多看薑先生兩眼，或者能跟他說兩句話就行。
至於為什麽坐在教學樓對麵的桌子，是因為薑先生有時候會跑去二樓自習，寫作業。坐在那裏，恰好可以看見他。隻是薑先生貪玩，去的次數不多，那裏又委實太亂了，陳小姐圖清淨才跑到圖書館的。
“陳靈羽，陳靈羽？你在聽嗎？”趙先生看陳小姐有點出神，特意問了一句。旁邊阿千也在拉扯著陳小姐。
“嗯，我在聽，你繼續……”陳小姐點頭。
“後來我終於考完研，大概是人品大爆發吧，還真讓我考上了。可是我卻沒有勇氣去跟你搭訕，請你吃飯。與這個相比，我寧願再答一遍考研的卷子。每次我想搭訕的時候，心中就特別忐忑，我特怕你把我當成怪人，怕我搭完訕以後你都不敢再出現在我麵前了。”
趙先生停頓了一下。
“我想反正也不急，以後還有機會的，挑個好時機。直到這個月，我發現時間所剩無幾了，我真的不能再拖了，所以我直接跑過來表白。我現在也覺得自己特別可笑，我都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陳小姐低下頭，微微笑了一下。夜風下，樹影婆娑，美人低首，眉低垂，月光如霜，這一刻趙先生覺得自己做什麽都值了，隻要眼前這個人笑一下，自己表白成不成功又有什麽關係呢。
微微一笑已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