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節
”
澤彥聽見錦櫞這麽說，握在酒杯上的手指鬆了鬆，有微微的笑意從心底蕩漾上來，他重新轉向竹炔，說道：“竹愛卿，錦將軍並不願意接受這門婚事。朕也知曉你成家心切，若是日後你遇上了中意的女子，朕親自來主持你們二人的婚事。”
“臣謝過陛下。”竹炔見到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了，隻能坐下。他的雙手在寬大的袖子中緊緊握著，俊逸的臉上籠著一層陰雲，更添了幾分邪魅。誰都沒有用，隻有得到錦櫞，才能達成他的野心，如果不把錦櫞從澤彥身邊拉開，他永遠都別想君臨天下。可是現在錦櫞當著眾人的麵毫不猶豫地就拒絕他了，他也不能再多說什麽，隻好隱忍著，在後日找尋機會。
“錦將軍請留步。”宴會之後，照例是前去禦花園遊玩，畢竟這宮中的禦花園可以說是整個鰩城之中風光最好的地方了，春末百花爭奇鬥豔，禦花園是個賞花的好去處。錦櫞看著腳下的石板路，小心翼翼地跟在隊尾，就生怕不小心踩到了裙擺而出醜，卻沒想到身後傳來了竹林茗輕快的聲音。
她停下腳步向身後看去，看見竹林茗提著裙擺，一路小跑著追過來，她身後還跟著一個氣喘籲籲的小侍女，直到跑到她麵前了才停住腳步。
“娘娘您慢一點，知春要跟不上您了。”那個小侍女也堪堪趕到，躲在竹林茗的身後，彎腰支著膝蓋大口喘氣。
“沒事沒事，你慢慢來就是了，這可是在禦花園中，我可丟不了，”竹林茗笑出了聲，隨即就把目光移到錦櫞的身上，“錦將軍今日在宮宴上的表現真是可圈可點，震住了不少文武官員。”
“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嗎？”錦櫞也不知道竹林茗突然過來和她說這樣的話意欲何為，隻能順著她的話說下去，她心中也有些擔心，生怕說了什麽不和場合的話語，貽笑大方。
“奇怪的話倒是談不上，不過你敢於當眾拒絕竹宰相，還折了他的麵子，我還是很佩服的。”竹林茗笑臉盈盈地湊到她身邊，挽起她的手臂就向前走去，“我可沒見過還有哪個人敢當眾這麽說的，錦將軍真厲害。”
“我……不就說我尚值年輕，無婚嫁之心嗎？這也是陛下問我才這麽說的，我當時覺得已經很委婉了才這麽說的。”錦櫞心中一震，不免緊張起來，她自覺這話說的沒有問題，不知道竹林茗此言何意。
“可是你知道之前竹宰相是怎麽說的嗎？”竹林茗一點也不怕生，將小臉更加貼近錦櫞的臉，輕聲說道，“他說的可是‘臣年歲已經不小了’，你這話一說，就好像在嫌他老了才不願意嫁了。”
“……”錦櫞一時間被嚇得說不出話，她剛剛在宴會上已經神遊天外了，等回過神來，是澤彥問她願不願意的時候，哪裏知道竹炔還說了這樣的話，“我如果知道竹宰相這麽說的話，我絕不會說這樣的話……感覺他要恨上我了。”
竹炔是個怎樣的人呢？他有清楚明確的目標，他知道如何控製情緒，喜怒不形於色，他的眼線遍布，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所以錦櫞也很迷茫，她根本感覺不到竹炔所展現出的情感，好像那隻是逢場作戲，為了達成什麽目的才提出的婚約，讓她不敢答應。她又想起來最初提出這個請求的竹炔，那樣急切的表情，好像期待了一件事情許久，就等著她許下答應之詞。
所以她也不會答應，她不知道竹炔藏著怎樣的野心，維持現狀是最好的選擇。最糟糕的，大約是竹炔想稱帝，可是她依舊想不通，竹炔究竟是如何得知她真正的身份，不管如何，這個宰相像極了一個深淵，想要將錦櫞吞噬進去。
錦櫞搖了搖頭，跟著竹林茗的步伐走上前去，反正她心裏清楚，竹炔這個人絕對不能太靠近了，不然哪一日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她抬頭看著花朵旋轉著飄落，春光韶華，時光易逝，也不知道還能享受多就這樣安逸的日子了。
“錦將軍，你今日真好看。”竹林茗又湊了上來，她身上的脂粉味撲到錦櫞的鼻子裏，令錦櫞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要我說啊，這宮中的妃子姐姐們都沒有你好看，你想想你剛剛來到阮臨宮的時候，我看見有不少人眼睛都看直了呢。”
“啊，原來那個時候都是在說我嗎，”錦櫞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臉頰，她也沒想到這幅打扮會激起這麽大的反應，“我之前還很不安呢，以為我這麽穿不太妥當，畢竟也是收到了陛下的邀請，要是我這個將軍穿著不當，隻怕會讓他失了麵子。”
“你顧慮太多了啦，稍作打扮就能那麽好看。你若是在這後宮中啊，真的是六宮粉黛無顏色啊。”竹林茗說話幾乎口無遮攔，反正現在四下無人，隻有她的貼身侍女知春在身邊，也不用顧慮什麽，她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更何況身邊的這位將軍麵色和善，想來也不是拘泥於規則的人，所以她也口無遮攔，毫不掩飾自己的歡喜之情。
隻是她們都不知道，在下一個轉角的假山處，有一雙含情的眼睛正在偷偷像她們看來。有麵櫻的花瓣落下，停在女子的發間，與她臉頰上的水粉交相輝映，肌膚似雪，發鬢間步搖上的琉璃珠子隨著微風晃動，眉眼微彎，好像聽見了什麽開心的事情一般露齒而笑。
澤彥聽著身邊眾位大臣的言語，忍不住又向後方看去。沒記錯的話，她身邊的那位應該是前段時間剛剛晉升為淑妃的竹林茗……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她笑得這麽開心了，看來這竹林家的女兒還是有些本事，今日回去之後，給些賞賜吧。
若是她能這樣一直歡笑下去，讓他給多少賞賜都無所謂了。
73 憑什麽？
錦櫞沒有察覺到澤彥的目光，兀自和竹林茗說笑著。這個竹林家的姑娘說來也好生奇怪，明明身份已經貴為淑妃，宮中又是皇後之位空缺，名列夫人之位的她已經是整個後宮中最為尊貴的女子了，但性格卻偏偏還是像一個孩子一樣，憑著秉性嬉笑遊玩，雖然時不時會有濃重的胭脂香味隨著風飄散過來，但錦櫞第一次覺得這種味道沒有那麽討厭了。
她很厲害，在那樣純真又活潑的眼神之中，幾乎沒有人會討厭她的熟絡，難怪能成為現在後宮之中唯一的夫人了。
那麽重新熱鬧起來的溯吟宮，就是她的住所咯？
錦櫞看著她似桃花一般嬌嫩的臉龐若有所思，心中突然有點小小的失落。原來在這後宮之中，從來都不會缺少美人，走了一個傾國傾城的嬌蠻鍾梔，現在又重新來了個貌美如花並且如水一般靈動活潑的竹林茗。不過都是帝王之家，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隻是，即便知道如此，也不知道為什麽，心中還是有些克製不住的失落。錦櫞在一瞬間發現，被那樣的目光看著，其實也不是一件壞事。
她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到了，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微微有些發燙的臉頰。怎麽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呢？自己都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小女孩了，可是一回想起宴會上澤彥的眼神，心中就有什麽東西悸動起來，一直跳動著，想要撞開她的胸口，出來一探究竟。錦櫞有些驚慌失措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她其實不太懂什麽男女情愛，隻是從平時讀到的戲本子上了解過一些，雖然嘴上說著了解的話語，可如果真正身臨其境，又是另外一番感覺了。
雖然幾年前澤彥對她表現出了同樣的情感，可是那時候她隻知道一味的逃避，本來待在宮中隻是圖一個清淨和安全，卻沒想到澤彥偏偏看中了她，還在陰差陽錯之中取了她的鯉珠來鎮國，不信任隔閡在他們二人之間，所以之前的她是不敢去直視這樣的感情的，生怕又會受到傷害。
可是現在呢？
她一時間也分不清楚到底懷有怎樣的感情，明明那是一個不差的人，隻是若是一衝動，也被這後宮禁錮一生了怎麽辦？不管她的身份再怎麽特殊，她也不是神，做不到容顏永駐，等到蒼老的那個時候，還能擁有像現在一般恣意勇敢的人生嗎？
“我在想什麽啊……”錦櫞自嘲地笑了笑，邁開腳步想要去追上已經躥到前方去賞花的竹林茗，“什麽人？！”
她猛地回頭看去，可湖邊楊柳垂岸，微風帶著落花灑滿了整條小徑，除此之外，看不出一絲一毫不對勁的地方，更何況那些花瓣幾乎都完好無損，沒有被踩過的痕跡。可是明明剛才感受到了背後刺人的視線啊，而且這種視線和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