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災難麵前,百感交集
呂凡菁明白了,點頭,“言言是想回家看看嗎?”
小言言點頭如啄米,渴望的看著呂凡菁。
呂凡菁撫摸小言言的臉,微笑,“那去了之後,言言得照顧阿姨,阿姨從未在山區呆過!”
小言言笑了起來,開心的露出兩排牙齒。
兩人說走就走,小言言也隻是收拾了一些簡單的衣物,牽著呂凡菁的手去了車站。
長途客運站中,人來人往。呂凡菁買了兩張去鄉下的車票,然後經過一個晚上的顛簸,來到了這個被洪水毀掉的地方。
洪災過後,這裏大部分人都已經在政府的幫助下移民,隻有一些不願意離開的鰥寡老人,還固守著被洪水淹沒過的家園。
很多的房屋,都被衝毀,處處可見洪災過後的痕跡。
小言言拉著她走了一個多小時的山路,來到她曾經的家的時候,眼眶通紅。
她的家,被夷為平地,甚至看不出這裏曾經有房子的痕跡。
她站在那裏,眼淚簌簌落下,拉著呂凡菁的手,也緊了幾分。
她嘴唇顫抖,可是卻發不出聲音,隻是淚流滿麵的看著那被大水浸泡過的土地。
呂凡菁看的出來,她喊的是,爸爸媽媽,可是這樣無聲的呼喚,卻久久的響徹在她的心頭。
“我們看看,有沒有能夠落腳的地方……”呂凡菁拉著小言言,在四周尋找了起來。
她記得大水當日,那所學校似乎還在,她就是伏在學校的房頂,然後等著魯汀南的救援。
尋找到了那所學校,果然大致的框架還在,可是有些屋子,連房頂被洪水掀走,房子自然破爛不堪。
言言尋來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物品,兩人在漏雨的屋子中休息了一會兒,然後拿了一些麵包之類的出來充饑。
大概是這裏的動靜太大,驚動了附近的居民,等一張張黝黑卻渴求的臉,出現在呂凡菁眼前的時候,呂凡菁這才明白,這所殘留的學校,竟然住了這麽多孩子和老人。
她永遠都沒有辦法忘記那種眼神,是對生命的渴望,卻也是對生命的木訥,他們隻是看著她手中的食物,眼神呆滯。
她沒有辦法再將麵包喂入自己的口中,而是將帶來的食物,全部給所有的老人和孩子分掉。
當小言言幫忙將一塊麵包放入一個頭發花白老嫗手中的時候,言言哭了起來,抱著老嫗的手不住發抖。
老嫗迷惑了半響,然後這才抱起了言言,“小啞巴啊,你怎麽恁地像個城裏娃了?”
言言哭著,隻是緊緊的抱著老嫗。
老嫗上前,看著呂凡菁,“你就是收留了啞巴的好心人吧?啞巴可憐啊,她爹娘都在洪水中死了,連她的弟弟也沒了……”
呂凡菁起身,從老嫗的懷中接過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言言,蹙眉看著這群可憐的老人和孩子。
很多孩子,都在洪水中留下後遺症,呆滯無比,有些甚至生活無法自理。
呂凡菁看著這些人,心裏百感交集。
平日裏,她受的那些委屈,得到的不公待遇,在這裏似乎全部都不算什麽了。
在這樣艱難的環境下,沒有人可以去想感情和背叛,想的隻是如何活下去。
第一天,就在這些老人和孩子簇擁下經過。第二天,有個名為阿甘的大男孩兒出現,他幫這些老人帶了不少食物和衣服。眼看著冬天將至,老人身上單薄的衣服,是沒有辦法抵抗冬天的嚴寒。
阿甘很奇怪,呂凡菁竟然帶著言言回到這裏,這裏自從洪澇之後,能移民的全部都移民了,留下來的都是走不動或者不願走的。
他告訴呂凡菁,他是這裏的義工。有一次外出采風,看見這群可憐的老人,於是就留了下來,經常幫這些老人劈柴打水。
可是他的積蓄不夠,能幫助這些老人和孩子的,實在有限。
他曾經報告給上級政府,希望能夠引起關注。
可是來的人,隻是想將老人帶走,帶去遠離家鄉的地方,這些老人沒有一個願意走。
他們生在這裏,又在這裏生活了一輩子,眼看著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自然不想離開自己的家鄉。
阿甘帶著呂凡菁四處轉了轉,他指著一所破舊的房子,房子歪歪斜斜,估計是在洪水中殘留下來的危房。
“杜婆婆就住這裏,不管我怎麽勸說,她都不肯離開,她說若是她離開了,她的老伴兒回來會找不到她……”阿甘歎了一口氣道。
“杜婆婆的老伴兒,離開家了嗎?”呂凡菁輕聲,朝著杜婆婆的房子走去。
阿甘跟在後麵,“杜婆婆的老伴兒死了,可是杜婆婆一直堅信,他還會回來,他們兩人的愛情,在這須坨山也算是一個傳奇了!”
呂凡菁沒有繼續問,隻是推開那扇長滿青苔的木門走了進去,裏麵光線昏暗,雖然簡陋卻十分整潔颮。
一位頭發花白,住著拐杖的老人從旁邊的小屋走了出來,一見呂凡菁和阿甘,立刻笑著露出脫落牙齒的嘴巴。
“阿甘,這是你女朋友嗎?好靚的女娃!”杜婆婆打趣著阿甘道。
阿甘撓撓頭發,黝黑的臉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紅暈,“杜婆婆,上次送來的米麵,夠不夠?”
杜婆婆點頭,將呂凡菁和阿甘拉著坐在一邊,“夠了,夠了……”
“婆婆,我叫呂凡菁,你叫我菁菁就好,以後我會住在學校裏麵,有什麽困難,你可以直接來學校找我!”呂凡菁握著杜婆婆枯瘦的手,微微一笑,柔聲說道。
“好,好女娃!”杜婆婆點頭,拍著呂凡菁的手,滿是溝壑的臉上,全部都是燦爛的笑容。
在這個山溝溝裏麵,雖然這些老人,物質生活很匱乏,可是他們卻無一不是快樂的。
呂凡菁在附近走了一圈,回到學校,言言正在幫失、禁的老人洗著衣服。她一看呂凡菁回來,趕緊迎了上去,拉著她的手走到學校以前一個低矮的房子裏麵。
裏麵用舊課桌的木板拚成了一張床,上麵鋪著破舊的棉絮,一個孩子,臉色青紫的躺在那裏,正在不住發抖。
旁邊照顧他的老嫗,正是開始抱著言言哭的老人,老人一見呂凡菁,趕緊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歎息,“這孩子,命哭啊!父母都在洪水中走了,然後被送往孤兒院,又在孤兒院遭到虐待,所以自己跑了回來,現在剛回來,就染上了重病,這可怎麽是好?”
呂凡菁上前,隻見孩子約莫六歲左右的年紀,小臉青白,正在發著高燒不停的哆嗦。
她用手試探了一下,孩子的溫度高的嚇人。
她蹙眉,“得趕緊送往醫院,這附近的醫院在哪裏?”
“醫院得去鎮子上麵,離這裏三個小時的路程,我去叫阿甘……”老人說著,就顫巍巍的跑了出去,言言擰了一塊毛巾,敷在孩子的額頭上。
阿甘進門,二話不說趕緊背起了孩子,然後朝著山下走去。
呂凡菁吩咐了言言幾句,也跟著阿甘朝著山下走。
可是她懷有身孕,實在不敢走的太快,讓阿甘一個人去又不放心。
阿甘背著孩子,走了幾裏路之後,在旁邊的農家借了一輛驢車,拉著呂凡菁和孩子往鎮子裏走。
呂凡菁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坐驢車,驢車顛簸,她一心護著孩子,甚至將自己的外套也脫下來蓋在孩子的身上。
到了鎮子裏,鎮子裏的診所不敢接收這個孩子,初步診斷為急性腦炎。
呂凡菁和阿甘沒有辦法,又再次趕著驢車將孩子送往縣城醫院。
腦炎不是小病,若是稍有不慎,這個孩子以後就會變為傻子,呂凡菁立刻交了錢,在醫院照顧孩子。
看著輸液管裏的液體,滴入孩子的手臂,她這才放心一些,坐在那裏,隻是感覺疲憊。
這裏,已經離她以前的那個城市,很遠很遠了。
她在這裏,才感覺自己以前生活的狹隘,每日就是圍繞著那些事情,根本沒有做過一件對社會有益的事。
現在這樣的日子,雖然清苦,雖然勞累,可是她感覺很充足。
T市,此刻已經天翻地覆。
魯汀南一夜未歸的那個晚上,呂凡菁帶著言言坐當天的最後一班車離開。
魯汀南上午直接去了公司,可是打呂凡菁的電話,不管怎麽打,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他一整天心神不寧,好不容易將所有事情處理完畢,到了下班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回到家裏。
家裏空蕩蕩的,沒有言言最喜歡的動畫片的聲音,也沒有熟悉的牧羊犬叫聲,更沒有熟悉的嬌容,有的隻是一屋空寂。
他上了二樓,一間房一間房找去,屋子裏麵沒有她的身影,甚至連天台上也沒有。
他深吸一口氣,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打開家裏門口的監控,他看見了昨天晚上,她提著小箱子拉著言言離開的身影,呼吸頓時窒住,他捏著遙控器的手,指節泛白。
她走了,她竟然走了……
家裏一絲不亂,裏麵他買給她的昂貴衣服,全部都在,而那個小箱子,是她好幾天前就已經收拾好的。
她幾天前,已經有了走的心思。
可是現在,她懷著他的孩子,能走去哪裏?
第一個想到的是梁婉悅,他拿起車鑰匙,朝著梁婉悅家裏衝去。
魯汀南眼眸通紅,一口銀牙緊咬,握著方向盤的手,幾乎將方向盤捏碎。他心裏有一口怒氣盈在胸口,憤恨的有毀滅一切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