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聽到的和看到的
事情以一個不可思議的方式開始,然後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結束,來得快,去的也快,宋庠有些擔憂的看了看坐在龍椅上的趙禎,這樣的局麵是一個宰相最討厭的。
士大夫和皇帝的對峙中,雙方的實力本來是對等的,這樣是大家心裏都很安心,現在天平傾斜,皇上手握主動,這對臣子和大宋老百姓來說都是一種災難。
必須讓局麵回到以前那種熟悉的畫麵,這是宰相的責任之一,宋庠沒覺著在自己執政期間出了什麽問題,這好像是人的共性,從不會把問題往自己身上攬。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著他老了,不是他的能力不夠,而是他自己跟不上這個世界的腳步了,宰相的權利一而再、再而三的無形中被削弱,變化太快,認知又缺少,理想跟不上,陸子非在這的話,就會給出他這樣一個答案。
時間平穩的過渡到了二月中,世界有條不紊的前進著,但有人卻覺著這個世界拋棄了他們,從京城一路到了矩州,簡直是對他們人生觀的顛覆。
“大宋真的還有如此窮的地方嗎?為何不見朝堂有人提起,大宋日報不是放出話說他們是尋找光明中的黑暗麽?為什麽不報道這裏。”
“在這裏我們甚至沒看到官府?我隻想知道這裏還是大宋境內嗎?”
麵對這些新科進士的詢問,沒人能站出來回答他們的問題,庾嘉、任世襄、羅景淮隻是笑笑不說話,他們在出發前特意選擇了這條路,就是想讓這些學校出來的奶娃子看看這世間的殘酷。
張琪說道“我們看到的都是真是存在的,多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個地方從古至今沒有出過一個讀書人,現在你們能想到一些別的東西了嗎?”
“一個國中國啊!西南對朝廷來說一直都是可有可無,食之無味,棄之有肉,這就是這裏真實的寫照,好的是和大理連接起來後可以利用大理的水路,可能會有一點點的改變。”
有人問庾嘉道“庾大人,您在為官的經曆中,有沒有遇到這樣的地方。”
“夔州路也沒有你們想的這麽差,這個地方怎麽說呢?有很大的因素是因為地域上的條件太差,我們走的是官道,但你們看這能叫官道嗎?矩州經濟條件可能差一點,但還是有潛力的,來個有堅持、有能力的人,十年時間一定能看到效果。”
姚雪應說道“庾大人指的潛力是什麽,您仔細給我們講講唄!我們以後是您手底下的兵,矩州又靠近大理,我們多了解一點,對以後的工作也有幫助,是不。”
“其實這個你應該去問你家先生,他在這方麵的見識在大宋絕對是頂尖的,閑著也是閑著,我就給你們講一點,矩州雖然地理條件不好,但有一點你們都沒有想到,那就是這裏從沒有經曆過大的戰爭,這難道不算是潛力。”
戰爭對一個地域造成的傷害有多大,那是難以估算的,很大程度大一場戰爭下來,在生產力落後的封建社會沒有五年時間基本上難以恢複。
張琪、姚雪應他們都是生長在大宋最為和平的年代,所以他們對戰爭的概念還停留在想象之中,在他們的意識中,戰爭是一件非常遙遠的事情。
庾嘉笑道“別著急,很快你們就能見到你們想看的了,大理的戰爭還沒有結束,你們中間要是有人想親身感受一下戰爭的味道,我想望北候是和樂意幫你們完成這個心願的。”
“張琪,你也給我們說說望北候的故事啊!這次來的人可都是他的粉絲。”
張琪說道“你們見過有學生評頭論足說老師的人嗎?馬上就要到大理了,我們現在要更多考慮的是我們怎麽才能在那片土地上生存下去,這個季節還好,三伏天聽說那裏的蚊子都能咬死人。”
少年人事不臨頭那會想那麽多,這一路上的見聞都被他們當成了奇聞樂事,即使在這樣艱難困苦的環境中,他們都保持著樂觀的心態。
離開矩州,進入了羅殿,關於這個中有記載,爨蠻之名,相沿已久,其種類甚多,油耗盧鹿蠻者,進訛為羅羅,凡黑水之內,依山穀險阻皆是。
一個由蠻族部落混合而成的封閉地域,他們和大理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當初大理能建國,這些蠻族從中出了大力,而此時,時過境遷,他們是名義上的宋人,但國家觀念淡薄的他們遇到了正規的宋軍,場麵有點小尷尬。
“咱們這是回到蠻荒時代了嗎?”姚雪應也是一臉情不知所以的看著這些臉上塗滿各種顏料的勇士說道。
任世襄笑道“到了人家的地盤上,我們沒打招呼,是我們的不對,不過他們這個歡迎儀式確實有點獨特,還是別掉以輕心的好,庾大人還是你來吧!我不擅長和他們打交道。”
庾嘉苦笑道“你不擅長難道我擅長,我估計我們這裏沒有一個人能聽懂他們說的話,看看他們想做什麽吧!襲擊我們我想他們不敢吧!”
山上、樹上,能藏人的地方都能看到他們的身影,乍看之下,還真有點嚇人,主要是臉上塗得烏七八糟的,身上穿著的衣服也很奇怪,大冷天還有人光著上身。
“你們是什麽人,來這裏做什麽,有什麽目的。”頭上插著雞毛的人用磕磕絆絆的漢語問道。
能說漢語,能交流那就容易多了,不過他們這些人對這裏的情況暫時還沒有那麽了解,所以在庾嘉的示意下侍衛將聖旨遞給了對方。
能說漢語不代表他們就能認識漢子,摸了摸聖旨的材料,董伽羅用他那生疏的漢語說道“你們是來自北方朝廷的人?”
庾嘉大概也明白了董伽羅看不懂漢字,就說道“我們受大宋朝廷的委托,前往大理,途經此地,不知諸位為何攔下我等。”
董伽羅看到幾百人的軍隊心裏還是有點膽怯的,羅殿雖然內部是獨立的,但也隻不過是聯盟性質的組織,而且這個聯盟還不穩定,隨時都有可能散夥。
“我也看不懂這上麵寫的什麽,你們用什麽證明你們是大宋朝廷的人。”
這些人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知道大宋朝廷是個什麽玩意,對國家的概念很淡薄,董伽羅心裏已經有些認定這些人是真的來自大宋,但就這麽輕易的放過去,心裏又有點不甘心。
而庾嘉的底氣就是西北軍,羅殿,自杞離石城郡非常近,兩地可以說是緊挨著,一旦董伽羅這邊有什麽舉動西北軍隨時隨地都可以支援。
“大理發生了什麽想必你很清楚,你們烏蒙部、休製部、止雄部是想步入大理的後塵嗎?”
對於大理被入侵的事情,董伽羅很清楚,大理在建國時他們幾大部落是出過力,但百年時間過去,那份情誼早就煙消雲散了,大宋朝廷在他的記憶中不應該這麽強勢才對。
“那我要派人跟著你們一起上路,到了大理他們確認了你們的身份我再把手中之物還給你們,這樣沒啥問題吧!”不認識上麵的字,但董伽羅知道聖旨的重要性。
這種行為已經算得上很藐視朝廷的權威了,跟隨而來的侍衛就想上前搶回聖旨,沉穩的庾嘉阻攔了他們,在他看來聖旨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重要,他不想輕易的在此折損人手。
“可以,沒有問題,聖旨就留在你這裏,但我不能保證回來取的人是誰,有可能是一個人,有可能是十萬大軍,希望這張聖旨能在你手裏發揮出他應有的作用。”
庾嘉的威脅並沒有起到太多的作用,董伽羅還是固執的認為聖旨要留在自己手中,他不是沒有腦子,他知道大宋朝廷的軍隊對羅殿、自杞不會感興趣。
石城郡是正月裏被西北軍拿下的,到現在為止,實際掌控在宋人手中的地方就有秀山郡、善闡府,石城郡三個大洲了,這已經相當於大理五分之一的土地了。
石城郡大捷的捷報還沒傳回朝廷,所以庾嘉他們還不知道石城郡在宋人手中,知道他們想越過石城郡前往秀山郡的時候才發現石城郡的城牆上掛著西北軍的旗幟。
屍體、人頭、硝煙看到眼前的這些,徹底刷新了他們對戰爭的認識,看這些屍體的穿衣,明顯是大理人,他們不停的捫心自問,漢人何時這麽凶殘、血腥了。
令人作嘔的氣味、暗紅色的土地都在預示著這裏前不久發生的事故,三個不大不小的京觀更是讓他們的內心的恐懼與氣憤達到了頂點。
羅景淮冷笑道“怎麽,受不了了,這算什麽,才殺了幾個人,大宋兩次北伐,和西夏的三川口戰役死了何止幾十萬人,這點小場麵就讓你們嚇成了這樣。”
“這是屠殺”有人忍不住反駁道。
“屠殺,真是可笑,陸侯還是心太軟了,我覺著你們應該回家繼續做乖寶寶,而不是來這裏受罪。”
任世襄說道“別打擊的太狠了,畢竟還是些孩子。”
‘孩子‘這個詞語放在這裏明顯帶有侮辱的意思,這些意氣風發的天之驕子不服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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