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青衫少年萬裏路
十月長安的早晨起來你已經能看到一層白花花的霜,不穿夾衣都不敢出門,這一日天還沒亮,陸子非和虎子收拾好東西,裝了幾件換洗的衣服,主要是有一個書箱,兩個人偷偷摸摸的來到馬廄,陸子非把包袱放在馬上解開韁繩看到外麵站著一個人。
再堅強的人這一刻也會落下淚來,門外站的是陸離,他是這個家的主人,這裏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更何況兩個大活人,陸離幾次張嘴都沒說出話來,陸子非跑過去抱住了父親,陸離說“你娘要來,我沒讓,在外不像家裏,一切都要注意,吃好,穿好,家裏有我,你也不用擔心,在外麵不舒心了就回來,這裏???”陸離說不下去了。
陸子非腦子裏缺氧了,他一句話說不出來,父愛這東西和你媽打你一樣是沒有道理的,從戰場回來他隻是不知怎麽去麵對,現在他感受到那種深沉的愛就是血脈相連永遠不能割舍,父母在,不遠遊,但是陸子非知道窩在這個小地方不可能實現自己的願望。
狠下心剛要跪下去,陸離拉起他說道“男兒膝下有黃金,跪的多了,就不值錢了,走吧?用功讀書,爹等著你高中的那天。”將兒子扶上馬,拍了下馬屁股,院子裏留下他一個人,陸子非若是回頭就能看到父親放佛瞬間老了,兩鬢的白發那麽顯眼,薛凝聽到馬蹄聲遠去,追出大門外,隻剩下兒子的背影,這時候陸離自己都悲傷過度,更何談去安慰妻子。
陸子非和虎子都騎的是軍中健馬,速度很快,過了灞橋一路向東,直到虎子發現馬身上的汗才提醒他“子非,休息一會吧?這樣下去馬會受不了的,第一天就把馬跑廢了,這樣你和我剩下的上千裏路隻能步行了。”
從悲傷中清醒過來的陸子非也意識到自己不能這樣下去,下了馬用水洗了把臉,問虎子“咱們現在到哪裏了,我們天黑之前能到華州(今渭南)麽?”
虎子說“我們很快就到臨潼,過了臨潼就是華州,中午我們在臨潼休整下,以我們的馬力,連續趕路天黑前到達應該沒什麽問題。”
陸子非看著虎子說到“你這次跟我去洛陽,給家裏人怎麽說的,我都不知道幾時才回來,你家裏人會擔心你麽?”
虎子說“我家裏還有我大哥,我兩個弟弟,這幾年家裏收成不好,當時去參軍的應該是我大哥,我爹對我說‘大哥走了,家裏沒有勞力’反正就是一句話讓我去,我大哥別去,跟著你我活下來了,回去後我們自己收獲的戰利品還有餉銀我爹全留給我大哥,說是娶媳婦用,這次跟你來,他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他們在乎的是你給我多少錢。”
陸子非說“這些年我一直虎子虎子的叫你,你的大名叫什麽。”
虎子不好意思的說“我的大名叫虢虎,我爹和娘也沒什麽文化,我大哥叫虢龍,我三弟叫虢豹,我四弟叫虢象。”
還真是省事,陸子非沒問虎子有沒有姐姐、妹妹,他不敢想象女孩子叫虢熊之類的。
陸子非說“名字就是個代號,沒必要在意。”
虎子說“這個還真沒想過,叫響就行,我想不通的是他們為什麽那麽做。”
陸子非告訴她“不要去怨恨你爹娘,他們也是沒有辦法,有一點辦法誰會希望自己的兒子上戰場,都說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難道他們不愛你嗎?八百裏秦川早就耗盡它的潛力了,作為一個莊稼為生的家庭,你大哥去當兵,你還真不一定能撐起那個家,記著我今天給你說的這句話,包括以後有任何困難,在我陸子非眼裏,你們平安無事,能用錢解決的那都不是事。”
虎子說“子非,今天我才敢跟你說心裏話,當初王叔讓我跟你,我不願意。”
陸子非說“我看出來了,你最後留在我身邊是王叔的意思吧?”
虎子紅著臉說“是啊!王叔說你有大出息,反正我當時沒看出來,我想一個瘦的像猴一樣的書生一把刀都提不起來,能活下來嗎?處於對王叔的信任我還是留下了,到今天我想我沒有跟錯人,謝謝你,子非。”
能讓這麽老實的人說出一句謝謝,真的很不容易,陸子非離開家人的悲傷讓虎子的話衝淡了不少,沒有前麵那麽沮喪,頹廢了。
陸子非笑了下說道“你是我陸子非的兄弟,一輩子的兄弟,說這些話幹什麽,今後的路還長呢?說謝謝是你以後不想跟著我了,想自立門戶。”
虎子整張臉都變得緋紅,手舉起來就要發誓,陸子非知道這個小玩笑開的過了,這種老實人都是死心眼,愛鑽牛角尖,這種玩笑還是少開為好,陸子非說“我和你開個玩笑,你要做什麽,你我若是都不相信,那我還有相信的人嗎?”
虎子一臉正經的說道“子非,你知道我去幫你送婚書,裴姑娘說了什麽嗎?”
陸子非緊張的說道“快說,說了什麽。”
虎子不慌不忙的檢查包袱,給馬喂水、草料,就是不接陸子非的話茬。
陸子非抓耳撓腮,他還真沒想到報應來的這麽快,誰能想到老實人心裏還有這麽腹黑的一麵,不能武鬥,那就要靠智力取勝了,你在女人上捏拿我,那我肯定要在這上麵找回場子。
陸子非說“虎子,現在你不告訴我,以後你看上合適的姑娘不要找我,這是公平的。”
虎子不說話,自己做著自己的事,就是不看也不理陸子非,這下陸子非真的沒轍了,裴佩佩讓他心動了,他不否認,在封建社會他們兩想走在一起需要莫大的勇氣,女子在宋朝的社會地位很低下,蘇軾有一次沒錢喝酒了,就把自己的小妾賣了換酒喝,陸子非不想一個好好的女孩就這樣毀了一生。
虎子看陸子非這個樣子也不忍心再逗他,就說道“裴姑娘啥都沒說,她問我你要去那裏,我就告訴她你要去洛陽求學,然後她說了句知道了。”
陸子非拉著虎子問“然後呢?”
虎子反問道“然後?沒有然後了啊!裴姑娘說完這句就進店了,我就回來了。”配合他那傻乎乎的表情還真像那麽一回事。
虎子看陸子非一臉失望就說“你和裴姑娘合適嗎?她比你大,你想過沒。”
陸子非說“你懂女人嗎?”
虎子不屑的說道“說的好像你知道一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還是個童子雞。”
陸子非氣急敗壞的說“虢虎子,你再敢把剛才的話說一遍嗎?”
虎子說“再說你也是個童子雞,我可是去過長安城怡紅院的,就是有點貴,一晚上要五百錢。”
怡紅院?你拿怡紅院的女子和裴姑娘比,陸子非被虎子打敗了,他這一世確實還是個童子雞,無可爭辯,隻是你這樣擠兌我就是你的不對了。
陸子非垂頭喪氣的上了馬,心裏想起了那個女扮男裝的蔡姑娘,不知她換上女裝和裴姑娘相比誰會更加漂亮,應該是各有千秋。
陸子非和虎子一路上你揭我短,我揭你短,虎子說不過了就一招鮮,吃遍天,陸子非也沒有辦法,兩個人還算輕鬆,陸子非離家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但是坐在樊樓的李霖心情很不好,他回家後就後悔了,吃習慣了秀才做的飯,他吃不下家裏的飯。
坐在他對麵的也是和李霖年齡差不多一樣大的少年,看到李霖心不在焉就問“你怎麽回事,這次回家好幾次叫你出來都是這樣,樊樓的菜你也不吃,蘭陵酒你也不喝,你到底怎麽了。”
李霖說“我想秀才了,我感覺離了他我快活不下去了,你說樊樓做的這是什麽玩意,這是人吃的嗎?”李霖指著糊在一塊的肉說“還有這酒,味道能淡出鳥來。”
那少年說“李霖,你這牛吹大了,我是看你不高興才請你來樊樓吃頓好的,你這樣說我可就不高興了,我去我姑姑那吃的菜都沒有樊樓的好,你卻埋汰我,還是不是好兄弟了。”
李霖說“鋒子,我說的你別不高興,不信你去問問伯父,他也是吃過秀才做的菜,還有內侍省的萬爺爺都可以作證,吃了他做的菜,樊樓的菜你肯定一口都吃不下去。”
和李霖一起的就是曹然的兒子曹鋒,曹鋒聽李霖說萬爺爺作證不淡定了問道“你在那見的老祖宗,我怎麽不知道,京城也沒有消息傳出來啊!快給我說說。”
李霖說“萬爺爺是去找秀才的,什麽事你也別問我,問我也不知道。”
曹鋒說“你口中的秀才是誰?能讓你這麽掛在嘴邊。”
李霖嗬嗬一笑說“問我你還不如回去問伯父,我可是看著伯父心甘情願把五萬貫的銀票送到他手中的。伯父今天早朝也得到賞賜了吧?”
曹鋒隨意的說到“你說的是那瓶什麽酒,我爹看的比我這個兒子還緊,本想著偷出來喝了呢?”
李霖說“那酒叫西鳳酒,喝了那酒你就知道什麽叫真正的酒。”
“有你說的那麽玄乎麽?”
“因為我是第一個嚐了那酒的人,而且那酒也是秀才釀的。”
曹鋒說“還坐在這等什麽,我們去找他吧?”
遠在天邊的陸子非和虎子終聽不到兩人的對話,他們終於趕在城門關閉前進入了華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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