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章 每一刀都扎心
「不去了，他們既然這麼喜歡搞怪，那就讓他們繼續搞好了，咱們去村子里看看，讓後面的軍隊分出來一部分人守住城門，只准進不準出。」
江沐言在心裡豎起了大拇指，這人的反應也太快了吧！平遙縣這次是真的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你說讓那些不好的事情盡量少出現，這個都能理解，你他娘的直接不讓人出門，也是人才才能想出這種辦法。
城門被封，城內的張木堇和王硯青面面相覷，好了，這下啥都別想了，陸子非的生氣他們隔著幾百米都聞到了。
「張大人，宣撫使大人是不是生氣了。」
看著王硯青呆萌的表情，張木堇笑了，「哈哈，我真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一個什麼樣的隊友，生氣，陸侯會砍了你的狗頭，我說的是真的，沒和你說笑。」
「張大人別忘了，不管怎麼樣，你我是一體的，我王家出事了你張大人也跑不了，一根繩上的螞蚱，何必互相嘲諷呢？」
「我讓你遮掩，是讓你把人全趕回家嗎？腦子正常一點的人都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王家，我建議你快點去想想後事吧！」
陸子非整理了一下心情，出城走了大概有二十里，看到一個龍泉村牌子，「和龍泉劍有什麼關係嗎？」
「應該沒有，龍泉劍的記載和這裡沒有什麼關係，隨便起的吧！」
江沐言說道：「大人準備怎麼看」
陸子非說道：「他們對他們敢怒不敢言，平遙縣就是例子，所以別說你是多大的官，老百姓只認現管的那個人，所以最好的做法就是強硬的去看，你們以後也可以借這個辦法。」
村子里的人緊張兮兮的看著他們，大冬天的不窩在家裡下崽，難道又是來催賬的人，那欠賬的哪幾家人又不得安寧了。
柴扉小門緊閉，裡面時不時的傳出孩童的歡聲笑語，陸子非指著大門說道：「就這一家了，進去看看。」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無緣無故闖入我們的家，停下，再走我就報官了。」
賈睿宸說道：「別緊張，我們只是來你家看看，沒有別的意思。」
男人明顯不相信，用防賊一樣的眼神盯著他們，女人和孩子的聲音也聽不到了，陸子非也不在意，直接走向了廚房。
粗面饃饃，這也太黑了吧！用手捏了一下，這硬度都可以當轉頭用了，掀開鍋蓋，放著幾碗糊糊，陸子非端起來聞了聞，一點味道沒有，上面也不見油水。
「你們平時就吃這個嗎？」
男人說道：「幾位想吃的話請隨意，但是別傷人，只要不傷人，家裡還有一點細糧，我讓我那婆娘拿出來給幾位做了。」
所問非所答，但陸子非也能想來，也就這樣了，「細糧有多少？」
「三五十斤」
「那吃了你們拿什麼做種子？」
「這裡種的是秋小麥，春天不用留種子的。」
「家裡幾畝地，幾個孩子，有上學的嗎？有牲畜嗎？平常能吃飽
肚子嗎？」
男人不知道陸子非想幹什麼，反正也就順著陸子非的回答，「五畝地，兩個孩子，上學沒有地方，牲畜那玩意沒錢買，也養不起，您說的吃飽肚子，春夏能好一點，挖點野菜湊合湊合，冬天就難一點。」
「五畝地，不應該吧！夏稅，秋稅交完后你們家還能剩下細糧，兩個孩子正在長身體，你的細糧是從哪來的。」
這是個算賬的事情，陸子非瞬間就察覺出了問題所在，男人說道：「您算的是沒錯，家裡我那婆娘一個人種地，我有一點小手藝，去縣城打點零工，也能賺一點錢補貼家用。」
陸子非說道：「最後一個問題，你們龍泉村像你一樣的人有多少，我指的是家庭條件，就比如說平時和你們吃的差不多。」
「不餓肚子啊！那有三成就不錯了。」
「我路過的時候看到這裡的地不少啊！還有很多人開坑了山地，怎麼一家就只有五畝地。」
「地是不少，好地都是一家人的，像我們這種平民老百姓，最多也就像您說的種點山地。」
這個說完后，男人別的什麼都不願意說了，好像有什麼忌諱一樣，陸子非不相信一個小小的王家能在一縣隻手遮天。
屋子裡的女人和孩子看到陸子非進來后瑟瑟發抖，嘴唇都變青了，兩個孩子身上的衣服還算厚實，女人穿的都很單薄。
「不能盤個火炕嗎？」
男人說道：「山上的柴火都被人困到城裡去賣錢了，盤火炕也是冰冷的，還不如不盤。」
有三間木質結構的房子，陸子非是看出來了，這在龍泉村絕對屬於富人的行列，因為後面他們遇到更多的是窯洞，木質的房子都很少。
「看到了沒，這就是你們治下的地方，有什麼感觸嗎？老百姓窮到這個地步了，你們想想自己每天的日子，心裡有沒有一絲絲的歉意。」
江沐言說道：「這裡確實沒辦法富起來，又不在邊境上，也沒什麼有名氣的特產，和您提出的致富思路也不搭邊。」
陸子非停下腳步，「我說富了嗎？吃飽肚子很難嗎？為什麼我沒有在他們家看到玉米，看到紅薯，這兩天你們兩個全都吃他們蒸的黑饃饃，也感受一下他們的生活。」
第二家臨近了，去窯洞的路都不好走，在深坑裡挖窯洞，冬暖夏涼是真的，可一旦遇到連陰雨和傾盆大雨，排水都是個麻煩。
三口窯，兩大一小，院子很乾凈，老爺爺套著一件羊皮襖在曬太陽，小日子看著似乎不錯。
還是廢話不多說，先進廚房，這家就比上家差的遠了，鍋里一點東西都沒有，也沒有找見面瓮在那放著。
「這吃的在那放著呢？」
老奶奶拄著拐棍，兩隻小腳走路都有點不穩，看到陸子非在鍋里找吃的，說道：「沒吃的，家裡還有幾個大小夥子呢？吃了上頓沒下頓，就剩下我們兩個老不死了，也榨不出二兩油。」
陸子非說道：「沒有糧食你們怎麼過日子」
「高粱、糜
子、蕎麥，混著吃，能活是一天，也不想活了，活著是給孩子增加負擔。」
「幾個壯小伙，您家裡不應該卻勞力啊！怎麼會吃不飽肚子。」
「你這小夥子人長的是挺俊，怎麼不長腦子呢？不給他們娶媳婦啊！收入就那麼一點，全靠湊合。」
第三家，家裡幾個孩子就年紀大的有衣服穿，年紀小的衣服都沒得穿，就光著屁股在房間里，窮到這種地步，真讓人挺難以置信的。
轉了又四五家，陸子非已經沒有心情再繼續看下去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和自己想象中的差距也忒大了。
洛陽，汴京的老百姓不說有多富裕，但家家有餘糧這點陸子非是敢保證的，就是在沒有懶漢的情況下。
這裡白饃饃，那簡直是在天方夜譚，沒有一家人說是家裡的余量能過一個肥年，陸子非的臉已經不是黑了。
「江大人，東南沿海我就不說了，說了你覺著我是在羞辱你，咱們就說京兆府那邊，多的我敢說，八年前他們至少都比現在的河東路強。」
陸子非的用詞很嚴厲，江沐言也不知從何辯解，這些都是事實，是他們親眼所見，由不得他辯解。
「這裡不是忻州境內，但是遲早有一天我也會去忻州這樣查看，不要覺著咱們有點淵源，我就不把你怎麼樣，你做不到，總有人能做到。」
賈睿宸縮了縮脖子，媽呀！這主官也沒有那麼好當啊！陸大人訓斥江大人就好像教訓他兒子一樣，農民種不好地都要被罵，幸虧今天不是自己，不然可能會更慘。
上司教訓，乖乖的別反駁，那什麼事都沒有，你要是敢辯駁，那你面臨的是無休止的狂風暴雨。
「大人，現在我們去哪裡？」
陸子非說道：「走了這麼久，難道你不餓嗎？你要是不餓，那你多走走，多看看，我回平遙縣城了。」
回到縣城的時候，城裡又有人了，江沐言和賈睿宸都低頭不語，這些個蠢貨，你們還能更蠢一點嗎？
「不是死城啊！我以為真的沒有活人呢？別封城了，說不定老百姓有個急事什麼的，不是就被我們耽誤了。」
走到縣衙的時候，張木堇已經站在門口等候了，陸子非一眼能認出來是因為他身上的官袍，但話還是沒說。
「下官平遙縣知縣張木堇見過宣撫使大人」
陸子非反問道：「是誰告訴你我是宣撫使的？」
張木堇已經不報希望了，陸子非出現在縣衙，那該知道已經全知道了，在這樣的人物面前耍小聰明只會適得其反。
「王家派人告訴下官的，王家是汾州最大的世家，他們的消息很靈通。」
「你可知道平遙的老百姓生活如何，作為一縣之主，我想這個你很清楚吧！」
張木堇說道：「基本能保持溫飽」
陸子非順手抄起了一個家什，看都沒看就扔過去，「你讓平遙的老百姓的日子過成這個模樣，你對的起來這裡之前見皇上時他對你的囑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