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瞬息萬變的局勢
袁可立到此尋他做什麽？
這在劉愛塔心中仿若一個結，聯想到月前皇帝讓他近於禦前的舉動，他隱約明白了什麽。到頭來，又感覺什麽都沒明白。
好在袁可立接下來的直言，為劉愛塔解開了所有的疑惑，也為他這個溺水者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求得了另一線生機。
“劉先生是三十三年被掠去建州女真之地的？祖籍遼東開原？”袁可立抿了一口茶，目光注視著劉愛塔，語氣放的很慢，似乎在斟酌著什麽。
劉愛塔又一驚，對方將之調查的如此清楚，看來是早有準備啊！
這麽一想現在他越發確定，這位當朝皇帝眼前的紅人，以忠正著稱的袁大青天是專門尋他的。
他劉愛塔有什麽知道這位明廷重臣看重的？是因為他乃後金使者？
端著疑惑，劉愛塔下意識的四望了一眼，漸漸發現了更多的端倪。
這段時間，他常來的這座茶肆，周圍多了不少駐足之人，甚至於整個街道的行人都被下意識的分流……
“大明錦衣衛？”
劉愛塔腦中突兀地飄出了這五個字，平常人聞之色變，劉愛塔亦不例外。
他瞬間明白袁可立怎麽知曉他的身世了，原來是錦衣衛調查出來的。有了錦衣衛的參與，那誰是幕後者，以令袁可立來見他，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隻是劉愛塔有些猜測錯誤的是，此番參與“策反”的勢力不是錦衣衛，而是皇帝新成立的內廠衛。
“正是，此地無外人，袁公有話不妨直說。”
劉愛塔臉色一正，言道。
知曉周圍都是“錦衣衛”後，劉愛塔就明白這次他是“在劫難逃”了。既如此，不如先聽聽對方會說些什麽，再做決定也不遲。
旁側，袁可立當然不知道劉愛塔於這須臾之間，想到了那麽多，也發現了那麽多。
早上入宮之時，皇帝僅僅是告知後金使者劉愛塔每日下午會於此地飲茶，且後金使者不日或離京，建議他於今日下午接觸。
袁可立很自然的應了下來，這段時間他通過方從哲對後金的了解越發深入，越是感歎劉愛塔是打擊後金的重要人選。同時，早上拿到皇帝送來的調查資料後，其對策反劉愛塔更有信心了。
“皇上當真深謀遠慮！”袁可立無不感慨。
於是，出宮後，返回袁府，換了一身便服，當即於此守候。
待劉愛塔抵達茶肆後，他又觀察了一會兒，在看到目標人物準備離開時，袁可立才上前開口。
至於說內廠衛對劉愛塔的監視，袁可立素來討厭與宦官，或是東廠錦衣衛打交道，自然不會去探查。
但能獲取劉愛塔的訊息，想來皇帝手下的錦衣衛，或是內廠東廠都是出過力的。亦因此，讓之對這種皇帝的特權機構之印象稍稍有點改觀。
再看劉愛塔言畢，袁可立麵色微窘，似乎是說著平常事：“並無他意，劉先生不用誤會。僅是上次朝會時，皇上似對劉先生頗為看重，袁某不自覺的記下來劉先生的名諱。
今次無事於此飲茶，偶然發現似乎是劉先生於此，這才出聲挽留。沒想到還真碰上了！”
劉愛塔似乎是真的信了，實則暗自鬆了口氣，就連額頭的皺紋於此間舒展開來。
從袁可立的表情就能看出這位正直者傳言不假，連說謊都有些勉強，他索性放開了話匣子。
“我劉興祚信任袁公，也大致明白袁公此次前來所謂何事了！
說起來，自萬曆三十三年至今，我在建州生活了將近十五年。
存於建州，見過了太多女真人對我漢人行惡劣之事，卻也無可奈何！
當真悲哉！
若是有選擇，我劉興祚又如何不想生活在大明的土地上。”
由之前的一句話開始，劉愛塔便將袁可立的稱呼，由相對陌生的“袁先生”，變為相對親切又不乏敬意的“袁公”。說到他自己，又換為了家鄉時常用的姓名——劉興祚，而非後金人稱之的劉愛塔。
以此，來表明他的態度。
他劉興祚，永遠是大明人！
“劉先生果真是深明大義之輩，有劉先生這句話，我大明光複建州指日可待！”袁可立眸光一，微微一笑。
和聰明說話，就是不用費勁。單單是劉愛塔，不，應該說是劉興祚這幾語，就讓袁可立明白，他此行算是來對動了。劉興祚願意主動合作，到現在，皇帝安排的事情也算是完成了一半。
但在朝堂多年，加上事關重大，僅憑數語，這劉興祚很難取信與他，更難取信皇帝。
可也不能打擊劉興祚的積極性，想著接下來該如何開口時，再將皇帝的親筆信交出去，這邊的劉興祚刹那注意到了袁可立的猶豫之色。
亦是明白明廷或與之“招安”，要想取信之，需交上投名狀才是。
故而，還未等袁可立說話，他便再道：“為表誠意，我劉興祚願向袁公說一密事，並奉上建州的布防圖。
真假與否，袁公可送至宮裏，略一調查便知！”
密事？布防圖？
“何等密事？”
看劉興祚那鄭重的模樣，袁可立甚至必有內情，見左右無人偷聽，靠近幾分問道。
即便知道周圍有“錦衣衛”，劉興祚還是順道附在袁可立的耳畔，嘴邊輕輕的飄出了幾個字，於袁可立耳邊卻如同驚雷。
“建州女真或於近日攻打遼東！”
……
“遼東危矣！”
深夜的慈慶宮，皇帝屏蔽了左右，隻留得火急火燎趕入宮內的袁可立一人於殿內。
就算明知前麵就是皇帝，但一想到女真人的周密準備，袁可立的聲調當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許多。
於袁可立的失禮，朱由校並未責怪。
“他還說了什麽？”朱由校看了眼劉興祚手繪的建州布防圖，便放置在一邊，麵上無太大波瀾，向袁可立問道。
旁人不曉，朱由校的內心不像表麵那麽平靜。
女真人還是選擇進攻遼東了！還比夢中的記載足足提前了數月！
這是打算在大明皇權尚未完全交接完成，他朱由校對遼東之地尚不熟悉之時，來一次趁火搶劫？
想得美！
看了眼天子的臉色，袁可立冷靜下來，道：“劉興祚還說，他願接受皇上裏應外合之計，於女真人進攻之時，趁機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