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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雖千萬人吾往矣

  “可都查清了?”


  “查清了!裏麵與外臣勾結者,有王侯安插的眼線……涉及的人,奴婢都遣人記載這個小本本上了,按照殿下的吩咐,並未驚動。”


  “那些人……可都處理了?”


  “請殿下放心,奴婢把該趕走的趕走,該下獄的下獄,還有一些罪大惡極,尤其涉及先帝者,奴婢都讓他們永遠閉上了眼。


  隻是現在宮裏空蕩蕩的,有些缺人。”


  文華殿內,朱由校和魏進忠正一問一答。


  自老爹朱常洛駕崩過去半月,馴服了西李,再使其和鄭貴妃移宮,又令魏進忠這個爪牙清理後宮。毫不意外,結果是弄得人心惶惶,後宮人人自危,加上剛剛送來的彈劾奏本。


  如此種種,也就意味著,後宮之事,當適可而止,告一段落。


  結果是好的,至少腳下的紫禁城,他朱由校雖未登基,但掌握了七八成。尤其文華殿和慈慶宮已經全是他的人。


  亦因此,連這兩日睡覺,心裏都踏實不少。


  “填充後宮的宮人,暫且不急,外有伴伴你也知道,皇家的錢不多了,大明的財政更是緊缺,紫禁城也養不了那麽多人。


  那些空出來的宮房,你且讓人清理出來,找些種子,種植以糧食和蔬菜。”


  朱由校思索道。


  對於說魏進忠在此過程中,因私利做了些其他事,比如趁機將過去欺負他的某些宮人下到從錦衣衛借來的空獄中。隻要是不太過分,朱由校也就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現實證明,魏進忠確實很來事,至少在眼前,還沒做出讓他難堪憤怒之事。甚至連處置不少犯事的宮人,都會讓人記下他的罪行。


  因為在十多日前,令魏進忠建設執掌內廠之初,朱由校就下達過指示,內廠做事,最重要的是講究證據。


  死人不怕,怕的是私器濫用。


  下首,正認真聆聽朱由校教誨的魏進忠,神色有些恍惚。


  這殿下是準備自己種糧了?

  但殿下的身份如此尊貴,怎能做如此下賤之事。


  魏進忠正想著關心勸諫兩句,一瞟朱由校掃過來的眼神,他立即低頭道:“奴婢知道了。”


  朱由校搖頭道:“大伴你的心意我知道,隻是近些年來,陝西等西北之地的災荒嚴重,百姓衣食堪憂,孤既為皇明儲君,接下來父皇傳下來的重擔,自當與民同甘共苦。


  你再傳孤命令,除紫禁城內以空處種植菜食外,宮內,上至妃嬪,下至普通宮人,包括孤在內,每日的飯食當少葷物,萬不可鋪張浪費!”


  魏進忠重重的點了點頭,激動道:“殿下心懷黎民百姓,念及大明江山社稷。是奴婢目光短淺,殿下之命令,奴婢馬上就去辦!”


  老魏的激動,是真的激動,不是裝的。


  自那日皇長子與他交心之談後,他領命整治後宮。期間,得罪了皇宮內外不少人,隻怕這天下間已經有無數人想殺他了。


  因此也就注定了,他走的這條路,必須以皇長子為明燈,跟著走到底。


  若是失去了皇長子的信任,那對不起,不是別人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是他魏進忠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近日來,司禮監秉筆太監王安義子王安,於文華殿侍奉皇長子,更是讓魏進忠感到了緊迫感。


  唯今日由王成傳話,魏進忠就感受到了王成語氣中的那種高傲。


  現在到好,皇長子安排宮中事宜,沒有讓別人去做,而是單獨與他魏進忠麵授機宜。


  這說明了什麽?

  “殿下心中最信任的,還是我魏進忠!”


  魏進忠滿懷欣喜,誌得意滿時,朱由校下麵所說的事,於他而言,卻如同一盆冷水,潑在了頭頂。


  “大伴看看,這是司禮監送來的奏本!”


  朱由校順手將袁可立寫的彈劾奏書放在了魏進忠麵前,眼睛卻注視著這位他親自安排的內廠廠衛之表情。


  什麽意思?

  魏進忠把奏本翻了翻,半響無語。


  現在的關鍵是,奏本上的字或是認識他魏進忠,但他魏進忠不認識上麵多數的字。一行行掃過去,上麵有幾個自己的名字外,其他的都是黑點。


  “這……這奴婢不識字,還請殿下見諒!”


  聞言,朱由校有些尷尬,他還把這茬子給忘了。


  過去的幾年裏,平日於宮中,魏進忠多是陪他玩耍,尋他開心。還真沒像生母王才人,及其他一些識字的宮人教他學字。


  “後人之所言非虛,也是我忘了此事了!”


  朱由校定了定神,然後指著奏本道:“好叫大伴明白,這封奏本,乃是袁司丞的彈劾奏本,裏麵羅列了大伴的五條罪證,還有孤的三大罪證。”


  “殿下所說的袁司丞,可是尚寶司司丞袁可立?”魏進忠緊張道,一說出口,他即知曉自己有些失禮,忙補充道:“是奴婢心急了!”


  “正是此人!”朱由校點了點頭。


  完了!


  魏進忠現在心裏隻剩下這麽一個念頭,實在是袁可立的“戰績”太驚人了。甚至可以稱之為他這些有汙點的宦官惡吏的克星。


  瞥見朱由校略帶深意的目光,魏進忠頓時一個激靈,知曉表忠心的時機到了。


  這道關隻要挺過去,那他在皇長子心中地位隻會更進一步。要是料錯了,大不了脖子上多一個疤。


  這種賭徒心理,驅使著魏進忠往前邁出了一小步。


  他表情淒慘,腰更彎了。


  “殿下,這些都是奴婢罪過,決不關殿下之事。且袁司丞所言,亦有不實之處。奴婢請求與袁司丞當庭辯論!”


  “好,大伴的忠心孤心裏明白,且孤同意大伴之言!”


  尚寶司,得到明日入宮消息的袁可立,與魏進忠的態度截然相反。


  他精神抖擻,還令小吏重新倒了一杯茶水,又把桌上收集來的證據重新整理了一遍,心中已經開始醞釀明天在文華殿該如何控訴。


  同時,把這件事細細琢磨後,袁可立有些感慨皇長子朱由校的胸襟。


  “儲君畢竟年少,定是受了宮人的蠱惑,才把紫禁城弄得雞飛狗跳,又牽連宮外大臣。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我袁可立受先帝之恩,曆經三朝,得天子信任,焉能束手旁觀?


  就算因此交惡儲君,我袁可立亦不會後悔。


  雖千萬人吾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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