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皇長子噩夢驚醒
大明曆泰昌元年,八月二十八日。
夜風襲人,星鬥漫天。
和大明所有的地域一樣,整座北京城同樣陷入了黑暗的懷抱之中。但此時此刻,紫禁城內的乾清宮卻人影交錯、燈火璀璨。
半月前,八月十日,泰昌帝患病。
到了八月十四日,皇帝病情加重,急召內官崔文升治病。
時間輾轉,直到今日,皇帝的身體不僅沒有好,而且陷入枯竭,有病入膏肓之趨勢。
亦因此,整個皇宮都籠罩在一片愁雲慘淡之下,人心惶惶不安……
就在乾清宮內,距離皇帝居所東暖閣不遠的一處閣樓內,一位五官端正,眉色清秀的少年,正滿臉疲憊的和衣側躺在床榻上歇息。
能居於此地者,自然不是普通人,正是大明皇長子朱由校。
朱由校於東暖閣侍奉病重異常、時而昏迷的泰昌帝已有兩日兩夜,今夜實在是熬不住了,才在西李等宮中妃嬪勸解下回屋休息。
床頭燈火搖曳,能清晰的看到其之眉頭苦皺,饅頭大汗。即便睡得深沉,兩隻拳頭依然攥到緊緊,似乎夢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不……不要……”
一道輕微、又略顯焦急的夢話從之嘴邊呼出,驚擾到了窩在木桌之上、悠哉舔著爪子的大白貓。
大白貓一躍而下,因為屁股太胖的緣何,不小心撩翻了桌沿邊的茶杯。
啪!
悶響聲起。
桌麵與地麵的距離並不遠,加上地麵是為木板鋪就,這也導致茶杯未曾摔碎,連帶著連屋外的守衛太監都沒聽到響動。
可這種響聲恰好敲醒了床榻上的朱由校。
他的一隻手刹那撐著爬起,另一隻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臉色驚色未散
看著爬上床的大白貓,仿佛想到了什麽,其之目光望向前方,看到了尚在搖曳的茶杯,撫過白貓的毛發,雙眼依然充滿驚恐:“幸虧是常勝將軍你叫醒了我,不過剛才的夢,實在是太過……真實了。”
明代“宮貓”盛行,如朱由校懷畔的大白貓,就是其日前住入乾清宮帶入的。
隻是換了個地方後,白貓住不慣貓兒房,且朱由校又非常愛貓,故而將之留在房中。平日裏,稍有空閑,還會親自喂食。
回過神後,朱由校放下趴在懷裏的大白貓,張了張嘴,原本想叫來屋外的值守太監幫助自己洗漱。
但很快放棄了這個打算,而是穿上床邊的木履,獨自走到了木桌邊,拾起掉在地上的茶杯,然後用水壺裏的溫水涮了涮後,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
坐在桌邊,腦中卻不斷回憶著夢裏的事。
自父皇朱常洛病重後,他已是不止一次做過那種光怪陸離之夢。但前幾次,決沒有今夜那麽清晰,以至有種身臨其境、化身那夢中青年之感。
甚至於現在,還令朱由校分不清自身到底是處於夢裏,還是現實。
大白貓似乎也受到了驚嚇,那鋒利的爪子在少年的右手上撓了下,一陣刺痛傳入,這讓少年的思緒仿佛從水下遊到了岸上,並越加清晰,夢中的場景再次被勾勒出來。
“這世間竟有如此稀奇之事,人可飛於天空不說,還能開著那種四隻腳的怪物千裏馳騁,此物好像叫‘汽車’吧?!”
“相隔於千裏,竟可相互看見對話,我之所夢,莫不是世人所說的神仙之居所?”
“不對!那裏同樣有商周,秦漢,唐宋……甚至於我大明的過去,與史冊所述並無太大區別……隻是,在於當世,我大明卻是亡了!”
再次回想到夢中所見,尤其大明最後的結局,朱由校的心跳不自覺的加快,眼睛發紅,連握著茶杯的瘦弱右手都有些顫抖。
“泰昌元年,九月一日五更,泰昌帝服用‘紅丸’猝死!”
“而後,明熹宗朱由校繼位,年號是為天啟。”
“天啟七年,明熹宗卒。同年,崇禎帝繼位。”
……
“崇禎十七年,明朝滅亡。”
一件件事,不斷的在腦中回響,有文字,有被那個世界稱之為“電影”,“電視劇”的畫麵。
尤其想到自己的死亡,還有大明朝的滅亡,雖然明知是夢,但朱由校隻覺得的胸中憋得有一口氣,想要吐出,卻怎麽樣也吐不出。
越想越有些惶恐,尤其聯係到父皇的身體狀況,與夢中的記載慢慢重合。
“那個世界中,父皇於八月二十八日召集了重臣,另行囑托。而今日,正是八月二十八日,尚有一個時辰,便是二十九日了。
如此看來,夢中所思,大概率是假的。”
這樣想到,朱由校的心情漸漸平複下來,甚至還擼了兩把跳上腿的大白貓,眼神卻有些飄忽不定。
正當他思索著要不要將夢中所夢,告訴給門外守衛的李進忠,也是他在宮中最信任的人之一時,突生一種猶豫。
這種猶豫,在以前是絕對不會出現的。
聯係到父皇病重,李進忠比之前更為殷勤的伺候著他,以至於每日每夜都會隨行。朱由校生出了一種怪異感,總感覺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麽。
咚咚!
一陣極其倉促的扣門聲想起,然後是一道讓朱由校極為熟悉的聲音。
這聲音的發出者不是別人,正是在夢中出現多次的魏忠賢,不過眼下卻叫魏進忠。
魏進忠入宮後,更名為李進忠,後隨了朱由校生母王才人,為避免於西李手下的“李進忠”重名,複改回了魏姓。
一月前,因事本在宮內另一處任職,最後走了王安的路子,重新回到了朱由校的身邊。
“殿下起來了嗎?”
“起來了,你進來吧!”朱由校麵色微變,竭力的保持著鎮定道。
很快,一個高個子的太監走了進來,滿臉皆是急切,額頭亦是沾著不少汗水。
旁人第一眼看過去,很容易將他當做一個忠厚老實的老農,隻是那雙微眯的眼,卻讓人感覺到此人不簡單。
“發生何事了?勞的大伴如此匆忙?”朱由校有些警惕的盯著中年太監問道。
皇宮裏的人都有些死板,且自此人到了身邊,朱由校都多了些樂子,更將此人視為貼身人。可當想到夢裏,世人的評價,於之埋在心底的隔閡,仿若卡在喉嚨裏的魚刺,難受無比。
“隻是夢罷了,大伴對我如此之好,又怎會禍亂朝政,為害大明?”再把眼前忠厚模樣的大伴大量一眼,朱由校默自安慰道。
觸及朱由校的目光,魏進忠有些困惑。作為最為熟悉皇長子的幾個人之一,他很清楚皇長子今夜對己身的態度有些微變化,似乎變得陌生了,他魏進忠莫不是哪裏得罪皇長子了?
思考了片刻,依舊沒有頭緒,魏進忠心中暗道自己糊塗。
眼下就算皇長子有些不滿,想到其貪玩個性,和往常一樣,隻要過兩日好好哄騙一下就好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乾清宮中正在上演的巨變!
想到這裏,魏進忠懸著的心落了下來。他低著頭,以掩飾著心底激動,臉上卻滿是擔憂:“不敢瞞殿下,就在一刻前皇爺突然胸悶,趁著意識清晰,就讓王公公親自召見內閣首輔方從哲等十三名重臣相見。
亦遣人令殿下速去東暖閣!”
“你說什麽?”朱由校臉色蒼白,一驚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