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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大結局

  定安沒有回答, 始終一副懶怠理他的樣子。那馬老四見她衣飾清簡, 又出現在這樣不入流的地方,想來也不會是什麽大人物家的千金, 愈發得寸進尺, 講起話來口無遮攔:“小娘子怎不理人,莫不是個啞巴?我勸你還是識點抬舉好, 伺候好大爺,好處多了去了。”


  定安刻不是從前那個一聽渾話就麵紅耳赤的小姑娘,她托著臉, 眉眼彎彎地抬起頭。這小美人不笑還好,一笑明眸皓齒,簡直是要了人命。那馬老四沒見過這樣好看的人, 不覺愣了愣,但很快他就發現小美人看的並不是他, 而是他身後。


  “我識不識抬舉不知道, 不過你怕是要遭殃了。”定安笑吟吟道。


  馬老四回頭, 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位白衣劍客, 那也是個相貌極好的, 凜然出塵,遺世獨立, 隻是手裏用油紙包起來的食物, 與他未免格格不入。


  馬老四已然察覺到不對勁,但他們這行的,慫什麽都不能慫氣勢。若是一慫, 砸的是飯碗,趕明沒人服你,自然也沒人怕你。


  馬老四拍案而起,仗著人多想唬住對方,但那劍客先動了手,劍甚至都未出鞘,隻森然架在他脖子上,可馬老四卻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懼。


  “給你。”這句話是對定安說的。


  謝司白把油紙包扔在桌子上。


  他們這群烏合之眾不過是借著身強力壯聚集起來禍害百姓,跟真正有功夫的人根本比不得。樓下店小二才將將把砸倒的桌椅收拾好,就聽得樓上傳來幾聲動靜。他心裏咯噔一聲,以為是哪位不識趣的客人同這群無賴起了衝突,正待去查看,方才趾高氣昂往樓上去的幾人連滾帶爬地衝下樓來,像是後麵有鬼追來一般,頭也不回地跑出了酒坊。


  店小二忙是上樓,並沒有他想象中的一片狼藉,僅有一張桌子倒在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


  二樓的酒客各個噤若寒蟬,沒有敢開口說話。店小二咽了口唾沫:“敢問這是……”


  “勞損的錢算在我賬上。”


  說話的人是在邊角的位置,由於背對著他,店小二看不清麵目。隻他對麵還坐著個麵容姣好的小姑娘,正喜滋滋吃著他專程帶回的桂花鴨。


  店


  小二不敢多言,也沒說應不應,隻慌裏慌張跑下樓將這件事告給了店主。


  那些個惡霸被整治一通的消息固然聽得大快人心,可他們不是好惹的,怕就怕這群人柿子撿軟的捏,最後還是把賬算到酒坊裏來。


  店家苦著張臉,愁眉不展,心裏已做起連夜跑路的打算。


  謝司白以前替永平帝當差,這種地頭蛇見的不少,他聽定安講了大致情況,便是清楚其中的門道。


  等著吃過飯,謝司白將身上的一道令牌留在了桌子上。那店家不明白是何意,謝司白道:“拿著這令牌去府衙替我傳一句話。”


  店家一怔,懷疑自己沒聽清。


  “朝廷養官的銀子,不是讓他們吃白飯的。”


  店家愣了愣,冷汗直流:“這……”


  這話要是去府衙上說,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謝司白不理會他的遲疑。他拍了拍定安的頭,讓她先離開,走時隻丟下一句話:“想救你這家店,隻這一個法子,用不用全在你。”


  店家見他實在行事不俗,又觀那道令牌不似凡物,想著就算不冒險,也要被那群賊人逼上死路,索性心一橫,決定死馬當活馬醫,萬一這真是個大人物,他們就有救了。


  另一邊出了巷口,外頭仍未大黑,還亮著些許光。


  至於定安他們好端端緣何從定州到了這裏,這事說來話長。


  謝司白離開的這段時間,秋韻他們為了哄定安玩,不知從哪裏找來幾冊遊記供她看。定安自幼在宮中長大,雖陸陸續續跟著謝司白到過幾個地方,可與書上提到的大千世界不可相提並論。她心生向往,年後便一直求著他,想讓他帶著她去看看。


  “要怪也隻能怪你自己,從前你總要我背書抄書的,長大了自然想要看看書裏講的,到底是什麽樣子。”


  謝司白對定安向來沒轍,正好四海平定,他也想看看外麵如今是怎樣一番景象。


  就這樣他帶著定安上了路,不過和以往不同,這一次隻有他們兩個人。


  吃飽喝足,定安甚是心滿意足,也顧不得白日裏趕路的疲憊,興致勃勃拿出從秋韻那裏得來輿圖,道:“山上半腰處有一座寺庵,不如我們今夜在那裏落腳,明早天不亮起來,還能去山頂看風景


  。”


  謝司白瞄了一眼她手中的輿圖,略一挑眉:“你確定你還能爬的上去?”


  定安像是要證明自己話中的可信度,用力點點頭。


  “到時可不許又有耍賴,走到一半就停下來。”


  定安信誓旦旦:“這次是用過了膳的,定然不會重蹈覆轍。”


  可謝司白比定安更了解她自己,知道這話答應了和沒答應是一樣的。他默歎一聲,隨她去了。


  傍晚時分,全是上山務工的人往山下來,冷不防見人反其道而行之,俱是不覺多看幾眼。天台山上人跡活動頻繁,雖不至有猛獸出沒,但畢竟是夜裏,誰曉得會遇上什麽東西。


  等到天完全黑下來,僅有月光明瑩,謝司白用火石點著火把,照亮前路。


  果如謝司白所料,定安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就走不動了。她巴巴地望著他,看起來可憐兮兮。


  “上山前你是如何說的?”


  定安啊了一聲:“我也沒想到這路恁的不好走,小石子多,硌腳。”


  反正總能給她找到理由。


  謝司白無奈,將火把塞到她手中,俯下身:“上來。”


  定安得償所願,瞬間換了副模樣,她開開心心地把手搭在他肩膀,被他輕巧地背起。


  林間風大,走著走著火把就熄滅了。好在今晚月亮大,光線亮,不礙著看路,謝司白就沒停下來。


  定安丟了火把,雙手環住他脖頸,臉貼在他背上。她闔著眼,感受著風從周邊略過,喃喃道:“從前我夢到過這樣的。”


  “哪樣?”


  “先生背著我。不過不是上山,而是下山回家。”


  她已經許久不曾這樣稱呼他,一時喊起來,又像是回到了過去。


  定安道:“小時候覺得你很厲害。”


  謝司白笑道:“長大就不覺得我厲害了嗎?”


  定安咯咯笑起來:“那不一樣。”


  那時母妃剛剛去世,她在宮中無依無靠,差點因靜妃病死在含章殿。


  是他的出現救了她。


  “等我玩累了,我們就回家吧。”定安困得睜不開眼,聲音也越來越低,“就像夢裏一樣。”


  謝司白回她:“好。”


  定安枕在他身上,輕輕哼起不知從哪聽來的歌謠,大約是母妃曾經給她唱過的。


  她已經記不得了。


  哼著哼著,漸漸沒了聲響,她靠在他後背睡了過去。


  謝司白背著定安找到寺庵住下來,第二日尚且天不亮,定安就來他房中將他搖醒。


  “快一些,等遲了,就看不到。”


  謝司白手一伸將她攬在懷裏,圈著她動彈不得。


  定安惱了,一口咬在他肩膀上。謝司白裝睡裝不下去,笑著睜開眼:“屬狗的,怎麽咬人?”


  定安道:“可見是你這個師父沒把我教導好。”


  謝司白掐了掐她的臉,不再同她玩鬧。若真誤了時辰,隻怕她又要發脾氣。


  相比於昨天晚上,定安有精神多了,她沒再求著謝司白背她上去,一股腦地爬上了頂端。


  他們抵達終點是剛好是破曉時分。


  定安欣喜,指著遠處天邊:“你看,果真和書裏寫得沒兩樣。”


  日從潛底出,一時光芒萬丈。初陽落在她身上,像鍍了層金光。定安笑著看向遠處,謝司白卻隻是在看她。這樣歲月靜好的時日不常有,有一日便珍惜一日。


  待日頭正上,沒了初時之景。最美好的景色大抵如此,隻存在於須臾之間,過了就沒有了。


  “走罷。”謝司白揉揉定安的頭,後者尚且戀戀不舍,“該回去了。”


  元興元年的秋天,內政暫平,文宗帝終於騰出手去管外頭的事。南方之亂氐族仍未平息。當時南方因京中告急,永平帝不得不提前調兵回防,後來趙敬玄繼位,雖然派了人去鎮壓,但那時京中尚且一片混亂,始終心有餘而力不足。直至休養生息一年有餘,待兵馬養足,便是派遣五軍司將領徐猛領兵前去。並州百姓早被氐人擾得苦不堪言,終於聽說朝廷有了動作,各個歡欣鼓舞,尚在驛站之外,便是夾道歡迎。


  硝煙四起,戰局一觸即發。


  趙敬玄和永平帝可不一樣。永平帝疏於勤政,懶怠管理,致使軍隊成為林鹹一類人用來大肆斂財的工具,內部腐朽固化,無能之士當道,軍心渙散,除了人數眾多這一優勢外,實不能算是精兵。而趙敬玄入京接手後,裏裏外外整改一番,又交由徐猛練兵,已可當一句今時不同往日。


  故而大魏軍馬一改去年的疲倦之態,以銳不可擋之勢,橫掃南麵。再加上有徐茂同去,

  這位奇人五行八卦奇門遁甲無樣不精,有他坐鎮軍中,事半功倍。


  打了沒多久,一樁又一樁好消息傳入京中。大捷,大捷,大捷!在數十萬精兵的碾壓下,氐族士兵力所不逮,很快士氣大落,頹勢無可挽回。


  氐族很快投降,近年來蠢蠢欲動南方各族見狀亦是俯首稱臣。並州一帶終是恢複了曾經的清明。為了早入治世,趙敬玄另派朝中官員前去整頓。


  徐猛大軍班師回朝,徐茂卻是請命離去。他本是生長於江湖之人,對官場上的彎彎繞繞極為厭煩,之所以會幫小郡王奪天下,不過是為了兌現當年與白因篤的承諾。如今最後一道隱患盡除,可以說隻要朝中不作死再出什麽大事,至少五十年內太平無憂。承諾既嚐,他也沒有再留下去的理由。


  捷報快馬加鞭傳入京中,隨報還附著徐茂書信一封。趙敬玄雖然頗感惋惜,但徐茂這樣的人已不是他能左右,願不願意都隻得恩準。


  南方既平,永平帝的行蹤也浮出水麵。趙敬玄一直有派追兵去尋找他下落,可卻是遲遲未得消息。原來他是趁亂躲到了南方。在永平帝看來,趙敬玄舉兵躲得帝位,和他當年的行為也並無二致,不過一個明著搶,一個暗著偷。他不信天道,隻哀歎時運不濟,也不管自己這些年來什麽做派,總之錯的都是他人。若他也能與趙敬玄一樣得良將,得謀士,得能臣,勝負還不一定。


  永平帝偏居一隅,在寥寥幾個臣子的擁蹙下仍做著有朝一日卷土重來的千秋大夢。隻有邵儀還稍稍清醒點。東山再起談何容易,謝司白也是臥薪嚐膽十幾年才得以破局,先不說現今天下大勢所趨,便隻說永平帝這樣的年歲與日漸虛弱的病體,他們也等不了十幾年。


  朝廷找到他們後,邵儀不再負隅頑抗,直接押在囚車上,送往京中。


  而永平帝畢竟是趙敬玄的叔父,他要當仁義之名,就不能同永平帝一般趕盡殺絕。思慮之下,趙敬玄廢永平帝為親王,一同送往南苑看顧起來,吃住不得怠慢,卻是終身不能離開半步。趙衷則貶為庶人,遷往指定的地方生活,其下三代,永不得踏入京城。


  永平帝罹患夢魘之症,每至深夜,便聽得耳


  邊有人晝夜啼哭不眠。他背叛過的人,好像從沒有離開,一直潛伏在他身邊,等待著這個時刻,日日夜夜折磨於他。


  隻剩下南苑之中的邵皇後仍沒有放棄希望,尤其是當她得知自己的衷兒還活著的時候。據說每到黃昏,她都會上西樓獨自眺望。那裏傳聞是趙衷被禁錮的地方。她在南苑的日子並不算好過,雖衣食無憂,可也就隻剩下衣食無憂了。


  邵皇後想起很早之前姑母帶她去寺裏還願,那時她尚且是年輕氣盛,在心底偷偷許願,想要心上人身邊隻留下自己一個。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她的願望真的達成,不過卻是用這種啼笑皆非的方式。永平帝就算現在還沒瘋,也是早晚的事。南苑之中人人皆避著他們,就像躲著一件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邵儀被送回京中時,定安與謝司白也剛好從定州抵達京城。邵儀的案子,被歸在了東宮謀逆案一檔,要懲治他,也是從這方麵下手。文宗帝特準青雲軒參與三司會審,算了謝司白一個心願。


  闊別將兩年,京中沒有太大的變化,無非是舊樓塌了又建起新樓。定安想著當年離開時的狼狽,都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文宗帝一直在京中留著賞給謝司白的府邸,希望他有朝一日回心轉意。平日他不在,便是九硯和冬雪住在這裏。


  再見到故人,喜悅之情難以言表。徐湘當初被特準回府。離開了不適合她的地方,她重新變得豐腴圓潤起來,一如定安初見她時的風采,再不是那個受盡萬般委屈折辱的可憐小才人。當然她還是變了許多,那種感覺定安說不上來,直到後來見到王顏淵,她才知道為什麽。


  王顏淵和徐茂是一樣的人。當初謝司白走後不久,他無心貪慕權勢,便也跟著離開了朝廷。不過他沒遠走,而是安安分分在皇城裏開了間小醫館。這個舉動著實讓九硯冬雪他們大吃一驚,覺得不像他的作風。不過王顏淵這人性情古怪,誰也猜不透他每天都在想什麽。許久之後他們才是從中反應過來。原來離那醫館一條巷子不遠的地方,就是徐家宅邸。


  所有人之中,定安是變化最大的。雲遊四海說著輕巧,途中卻是困苦勞累。不過定安甘之如飴。這


  一年她去過不少地方,見識過不少以前隻在書中看到的風景。即便後來在林伯的催促下嫁給了謝司白,也並不打算收斂。謝司白對這些倒不是很感興趣,但他對自己媳婦感興趣。兩個人常常不著家,青雲軒和定州府的事務,都交托給秋韻去辦。


  當然入京之後不全是好事。


  首先一件,是謝司白又忙了起來。這讓定安瞬間像是回到當年在宮中的時候。他忙得兩三日見不到一麵,而她隻能在府邸之中百無聊賴地等著他。


  另一件則實屬意外,就連定安也沒想到。一日府上來了位不速之客,聲稱要找謝司白謝公子。


  那是位當嫁之齡的女子,胭脂塗得重,定安一時沒有認出來,聽她說話,才後知後覺發現她是定南王府的三姑娘寶妍。


  說來這位三姑娘的經曆也是傳奇,當初賊匪劫道,她並沒有死,而是被林鹹留下,準備送進宮給皇上,卻不想林鹹自己先一步進了大牢。之後她輾轉被帶到了邵儀府上,邵儀也是一樣的算盤,可惜還沒能如願,小郡王便是定州起兵。邵儀離京後,她再次沒了著落,回去是肯定回不去了,為了活命,不得不流落坊間,這次聽聞當年那位名動京師的小國師回了京中,她便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想來投靠僅有過一麵之緣的謝司白。


  三姑娘自願為妾,說得好像當初他們之間有什麽事發生過一樣,其實就是拿捏著他的名聲。定安當時也在,自然清楚謝司白不可能跟她有所瓜葛。不過她顧念謝司白在京中的名譽,不好直接將人趕走,隻得暫且留下她,想等他回來再做打算。謝司白回府聽聞這件事,也不礙著定安動手,自己先找過去了。他冷冷說姑娘算錯了,謝某從來不是在乎世人眼光之人,更不在乎背負什麽薄情寡義的罪名。


  三姑娘一愣,被人搶先將了一軍,反沒了說辭。她不甘心再回到過去的那種生活,咬了咬牙,正想故技重施,最後搏上一搏,謝司白卻不給她這個機會,直接讓春日將人帶出去。


  三姑娘心灰意冷,一想到還要回畫舫過那樣的生活,想死的心都有了。春日將她一路送出府,將上馬車時,春日忽然從懷裏拿出一袋銀兩,交到了三姑娘手


  上。


  三姑娘怔了一怔,還沒明白這是何意,就聽春日道:“我們公子說,你父兄都不在了,沒必要還活在他們的陰影中。銀兩你收好,重找一處開始,但就是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若不然要是我們夫人看到心裏不痛快,他也定然不能叫你痛快。”


  說罷春日轉身走了,隻剩三姑娘攥著那錢袋,怔愣片刻,久久不能回神。


  三月之久的朝審終於是落下帷幕。


  被關在獄中的邵儀早不知外邊是一副什麽景況。他帶著鐐銬羈押在地牢中,高牆上開著扇小窗,每日僅有正午時分會照進一兩縷光線。邵儀憑此方才知道又過了一日。牆上劃了三十一道,代表他被送來這個地方已有三十一天。


  這三十一天度日如年,看守重犯的地牢四麵隔著牆,唯一能見到的活人隻有一日僅來送一餐的獄卒。或許明天就會被送往刑場,又或許再要等三十一天,但他很明白,等著自己的隻有死路一條。


  邵儀早不在乎生死,成王敗寇,早在趙敬玄渡過洮河的那一日,他就已經沒有活路了。可現在他才知道,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等待死亡。


  寂靜中,哢噠一聲,像是有人開了鎖。


  緊接著是腳步聲。身邊悉悉索索的活物因為這動靜都竄回了洞中,隻有邵儀垂頭靠在牆沿上,不為所動。


  他以為是來送飯的牢獄,沒有理會,卻不想那人在停在牢門前,就沒了聲音。


  邵儀抬頭,借著甬道中火把的躍動的光線,看清了外麵的人。火光映照在那人身上,半明半暗間,明明早已是麵目全非,邵儀卻是從中看出了從前故人的影子。


  當年的光景多好,他們出身相似,年紀相仿,同窗之時也曾情好日密,忘了是從哪一天開始,他們的差距越來越大,於是,間隙與隔閡從那時生起。


  邵儀的麵容隱在黑暗中:“你來了。”


  他語氣平靜,像是一早就知道謝司白會來見他。


  謝司白沒有進去,隔著木欄同他相望:“朝審定了,你不想知道將會如何嗎?”


  對著林鹹,謝司白還有心情嘲諷喊出一聲前輩,但對著邵儀,他卻是厭惡到連名字都不想提。


  邵儀淡淡道:“左不過一死,何必再問。”


  謝司白笑了笑,眼裏卻沒有笑意:“我父親行刑前,也是在這裏。”


  提到白因篤,邵儀平波無瀾的眸中才稍稍有了幾分變化。


  “若是他沒有那麽相信你,不至於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邵儀攥緊了手,繼而鬆開:“是他輸了。官場凶險,自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別人可以踩著我上去,我為何不可踩著他上去?”


  “那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嗎?”


  邵儀一怔,直愣愣看向謝司白。


  “你想要的權傾天下,才將將不到一年就分崩離析。你有本事拿得來,你可有本事守得住?”謝司白似笑非笑覷著他,眉梢眼角滿是嘲弄,“他並非輸給了你。他守得住的東西你守不住。治理天下需要的是賢臣不是弄臣,是你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


  邵儀隻覺氣血上湧,顯然是被謝司白戳中了軟肋。他最在意的不是自己能不能登上那個位置,而是既然白因篤能,為何他不能。


  “技不如人就要認輸,你當年如何敗給我阿父,今日就如何敗給我。”


  邵儀冷笑一聲,盡力克製著自己不露失態:“你大可不必用這些話來激我,我橫豎已是將死之人,任憑你如何評斷。你今日來難不成就是為了同我講這些廢話?”


  謝司白知道他在逞強,也不惱,他輕輕一笑,這才徐徐道明來意:“我阿父生前引你為知己,他死時甚至都不相信是你下的毒手。”


  邵儀蹙了下眉頭。


  謝司白將手上的酒壺扔了進去:“你當時送了他一壺酒,我今日替他來還給你。”


  這話一出口,饒是邵儀也強撐不住,麵上隱有動容。他愣愣盯著滾在地上的酒壺,半晌,才顫巍巍拾起來。


  謝司白最懂殺人誅心,即便到了最後,他也不能讓他好過。


  “你不會死,至少現在不會。”謝司白話鋒一轉,接起最開始的話茬,“流放路上時日漫長,你且好自為之。”


  邵儀是把臉麵看的比性命更重要的人,要他就這樣死了,擔著忠臣的名號,反而是得償所願。謝司白要他活著,且要他活著的每一天,都被為數不多的良心與悔恨折磨。


  謝司白留下這句話,也不顧邵儀是什麽反應,就轉身離去。


  邵儀抬起頭來

  ,眼前已是空無一人。


  牢門重新落了水,暗夜複歸寂靜,仿佛將才的一切隻是一場夢。


  大結局

  事情既了,又一年秋,謝司白不顧趙敬玄的挽留,從潁州走水路,往定州去。


  “等我們回去定州了,就去莊子上要一片園子。”


  “你要園子做什麽?”


  “種菜。”定安掰著指頭道,“這一年跑來跑去我也跑累了,府上太大,人又多,我自小住慣了這種地方,想換個地方試試看。”


  “你種菜,那我做什麽?”


  “你打獵。”


  “打獵?”


  定安理所當然:“對啊,要不然我們吃什麽。”


  謝司白笑了笑:“好。”


  定安打了個長長的嗬欠,打起簾子往外看,船舶行到中央,前後皆是一望無際,隻有兩邊能看到夾岸的柳樹。


  她趴在窗欞上,不知是抱怨還是撒嬌:“何時才能到定州?”


  “你睡一覺好了。睡醒了,就到定州了。”


  定安回頭:“你騙人。”


  “你不信?”謝司白略一挑眉,將她從窗沿上抱下來,“那試試好了。”


  “喂!”


  ……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寫了整整兩天,眼睛都花了@

  該交代的正文都交代清楚了,包括他們在一起後的日常~總之我想象中就是這樣的,定安和謝司白的性格都不是那種能在柴米油鹽中度過一生的人,定安瞎折騰,謝司白寵著她,足夠了~

  沒有番外,因為不知道該寫啥,那種膩膩的日常不是我的風格,總覺得會寫崩,所以就到這裏吧


  感謝陪伴,中間斷更了好一陣子,主要實在寫不下去了,休養一段時間才又來了靈感


  好的,言盡於此,我們江湖再見


  202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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