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束手無策
懷王連忙道:“那是一定的,我已經叫人看著李思齊了,他跑不了。倒是芳兒你別亂了陣腳,嶽丈他隻是昏迷不醒,你何至於說這樣的喪氣話?!”
懷王妃終於抬袖拭淚,再受了懷王幾聲安撫,算是勉強鎮定下來,抬頭問:“你又請了哪些大夫?”
“自然是頂好的大夫!幾個都是鄂地有名的,名字就不用一一念出來你聽了,雖然不是什麽舉世聞名的神醫,但在當地聲望不錯,對眼疾這方麵也頗為擅長,我可是打聽了好幾個人才找到他們的。待會就讓他們給嶽丈大人瞧瞧,保不準就有個敢拍胸脯說能治的。”
懷王妃略帶自我安慰的點點頭,然後轉頭拿手指著李京九,“我也請了個大夫。”
懷王順著懷王妃的手指,大略的再掃李京九一眼,看著是個忒年輕的人,也就沒放在心上,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然後懷王妃說:“是名醫黎大夫。”
“黎大夫?”懷王有些愣,“哪個黎大夫……難道……難道是遊醫聖手黎青子?”
李京九一到懷王府就不停的拱手做禮,手都有些酸了,還是硬著頭皮站起來向懷王打了個拱。
“懷王殿下。”
懷王再看她的眼神就與方才截然不同了,如悟點了點頭,“噢,原來是黎大夫。”
“既都在府上,就一同去看看吧。黎大夫,你說呢?”懷王妃眼裏滿是急切。
李京九頓了一下。
她自然不願意和中醫老師祖們一起會診,有同行圍觀施展起來大有不便。
可是懷王妃已經這樣提議了,她能說不麽?
沒得讓人家覺得她手裏沒真章,是個冒充的,不敢在別的名醫麵前露手。
“那就勞煩王妃娘娘領路了。”
李京九背著藥笈隨著幾人出了堂廳,到了隔壁院子就進了東廂房裏。這裏離王妃和住處隻有一廊之隔,想來是為了方便照看。
進到房中,不大點地站了許多個人,府裏的下人,和幾個黃發垂髫的老頭子,胖胖瘦瘦站一旁,身旁還各有個年輕徒弟幫他們背家夥,排場弄得很大,哪裏像她,孤零零一個人不說,青衫下頭還全都都濕透了,顯然是步行來此。
“王爺,王妃娘娘。”大家紛紛迎上去。
李京九把傘收了靠在門邊上。
所謂同行是冤家,當眾人和懷王夫婦客氣完畢之後,才因著她背後的藥笈很快注意到她這個本不太打眼的“瘦小子。”
見她走濕了的鞋子和襪子,眾人臉上都暗暗流露出一副輕視的表情來。旁人是察覺不了的,隻有與他們對視的李京九才能深刻的感受到這一刻的排擠來。
“好了,都是本王和王妃請到家裏的名醫,都是一等一的高人。嶽丈大人受此大劫,尚未度險,其中情況都在來之前與諸位說明了,還請諸位神醫替本王嶽丈好好看看,再出謀劃策,商討出個方法。要是能治好嶽丈大人的眼傷,本王定備上重金相謝!”
眾人一聽賞金,眼裏都勃勃放光,躍躍欲試。
一個個的圍攏過去,用看似不經意的站姿把李京九別在最後一層。
李京九隻能奮力的墊著腳尖先觀望。
危重的人不能吃風,簾子嚴絲合縫的垂著,前麵的人打起帳子來,才露出懷王嶽丈的樣子來。
是個六十上下的男人,即便躺在床上又蓋著厚厚的被子也顯得大腹便便。
他一動不動的躺在連頭,被子拉過雙肩,臉上的左眼赫然浮腫得老高,帶著周圍的皮肉也發脹起來,連五官原來的模樣都看不出來了。
李京九再仔細一瞧,那眼睛上有著許多黃黃紅紅的不明液體,懸絲兒似的黏在上頭,看著忒駭人得緊。
眾人都不由仰了下*身子,方才還爭先恐後躍躍欲試的大夫們,突然變得謙讓起來。
你望我,我望你,終於有信心稍足的人站出來,坐在床邊的凳子上,輕輕的伸手掰開他的眼睛查看。
隻是虛虛一眼而已,就快速鬆了手。
“柳大夫,如何?”
那人迎著眾人的目光,摸摸須子,大有點後悔出頭的模樣,沉吟了一下衝著另外一人說:“霍大夫,你師承玄旭,對眼疾眼傷最最在行,不若你來看看?”
另外一人看著懷王嶽丈腫的老高的眼睛,想謙讓,但懷王夫婦在此,皆為眼傷心急如焚,這時候謙讓就是不顧及親眷的感受。
他隻好硬著頭皮站出來,是個骨瘦如柴卻精神抖擻的老翁。方才那位趕緊給他讓開位置退到一邊去。
老翁上前先仔細驗看了懷王嶽丈的傷勢,又摸了懷王嶽丈的脈搏,臉色也慢慢凝重起來。
“怎麽樣?”眾人都問,旁邊的懷王夫婦也跟著緊張。
老嗡單手掂了掂袖子橫在身前:“懸啊,這一拳下去衝壞了眼根,連帶著傷了腦子,先前的傷勢沒能遏製住,生膿爛了眼珠,眼睛肯定是保不住了,就看這人能不能拉回來。”
懷王妃一聽,這跟宮裏的禦醫說的一模一樣,頓時就涼到了心底,手都有些發抖。
原先還想方設法的要保眼睛呢,現在全然沒有這樣的奢望了。她連退了兩步堪堪被懷王扶住。“如……如何會這樣呢?明明隻是傷了眼睛,怎麽短短三兩天功夫,就變成性命不保了……”
“娘娘,令尊的眼睛已經爛出了瘍,瘍這東西可不能小覷。瘍有熱毒,一不留神就會竄走他處。方才我摸了令尊的脈了,寸脈獨旺,則脈獨緊,顯然不是常人之相,是熱毒遊走了全身,才致使脈象進湧。這是大不利啊……”
李京九默默聽著這一切,腦子裏轉得飛快。
“那各位大夫看接下來該如何治呢?”
大抵這個精神抖擻的老頭還是很能服眾的。他已經將話說到這地步了,就算旁的人再垂涎那賞金,也不敢拍著胸脯站起來,再替懷王嶽丈看看傷。
眾人我看你,你看我,默默決議來個全員會診,一個個的用自己的獨門絕學,將懷王嶽丈的眼傷和各處都翻來覆去的診了一遍。
“我之所見,與霍大夫一致。”
“那依你高見又覺得接下來該如何醫治呢?”
“先剜去膿瘍,才有可能止住熱毒。”
“你意思是要挖眼睛麽?”
“不成!脈象已經進湧,傷者又已是花甲之齡,挖眼是個辦法,但要考慮考慮傷者承不承受得住這挖眼之苦啊!萬一受不住,這……”
“嗬,那你們說怎麽辦吧?喂藥消熱麽?隻要膿瘍還在,拿藥消熱那就是杯水車薪!你都說是花甲之年了,且看傷者熬不熬得了這麽久吧?”
“溫大夫不必這麽激動,眼傷的膿瘍還有外藥可以敷嘛。鄙人專程了自己獨創的辟心淨糜粉,對膿瘍最是有效……”
這人賣弄邀功的話還沒說完,又遭那人狠狠打斷。
“陳大夫未免把這病人眼上的傷瘍想得太簡單了罷?天下之大,最好的藥材都在宮裏。當今太醫院裏光是用在腳上的瘍藥就有十來種,宮裏的藥都止不住傷勢,外頭又能好到哪裏去?”
“曖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敢情就叫宮裏的太醫們來治病就足以了,懷王殿下又何必把我們請來?”
說著說著,竟就吵了起來,一個屋子裏烏煙瘴氣的。
懷王妃先是狠狠瞪了懷王一眼,把懷王嚇得一個激靈,然後就喪氣的一屁股坐在燈籠凳上,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隻伏在懷裏咿咿嗚嗚的哭。
正在這一籌莫展,萬念俱灰之時,人群外突然響起一道朗朗之聲。
“諸位借個道,在下想再瞧瞧傷者。”
李京九提著長衫,從名列位醫們的徒弟中間擠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