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沈明庭的眼線回來了
“你倒是說話呀?張不開嘴了?你和李思齊為著李京九吵架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你們何家不當醜事捂著,還在人前吆喝宣揚。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方才冉瑾罵你做了虧心事,你聽了難不難受?!你姐這麽子口無遮攔,懷王府門前那點破事兒遲早要傳到我父母耳朵裏。到時候你嶽母嶽丈會如何看你,你自己好生想想吧!”
關妙恩繞過何瞻就要走,一邊腳下生風,一邊也拿餘光往後瞥。
何瞻呢,被她罵得體無完膚,追她的心思是半點沒有,要追也是追回來給她一個大耳刮子。當然這份衝動隻能在心裏想想,即便現在怒火焚身,他也得忍著。
關妙恩走到繞彎的地方也未見人跟來,心裏頓時更氣,快步穿出了長廊。
走到正門口,正見冉瑾和李京九還站在那處言談歡笑,石屏後頭,冉夫人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後麵跟一串下人,個個手上都提著錦盒。
“今兒沒什麽好準備,招待也不周,這些倉促備出來的小心意還望娘娘收下,改日子娘娘府上空當了,我再備厚裏送到王府,聊表謝意。”
關妙恩遠遠的聽見冉夫人對李京九客客氣氣地道。
她一直覺著,李京九是趁著端王打仗這些日子在外麵勾三搭四,靠著那點不潔手段染上了十一公子。方才冉瑾在眾目睽睽之下出言相護,冉夫人心裏應該有所察覺才對。
萬萬沒想到,冉夫人不但不防著李京九,反待李京九熱情的很。不過是救隻叭兒狗罷了,還值得親自相送,還外帶一大批禮麽?
此景映照之下,關妙恩雙頰轟燙,更覺狼狽,幾步蹬上馬車,催促著長隨駕車快走。
李京九瞧著關妙恩慌亂的身影,不由朝著冉瑾會心一笑,隨後便迎著冉夫人到了跟前。
冉夫人也未一一說明自己準備什麽禮,隻是由著李京九自己打眼一望。
十來個下人手上全提著東西,單是裝禮用的錦盒就雕著蓮葉白藕,洞孔密雜,雕工精湛。裏麵裝的禮物怕也價值不菲吧。
李京九忙推手:“舉手之勞,不用這些的,夫人太客氣了……”
兩人推來推去,冉夫人故做氣狀:“娘娘快收下吧,我膝下就冉瑾這麽一個孩子,難道他連這點數不值?”
話說到這份上,李京九也不好再推辭,收了禮又在冉瑾和冉夫人的送上了馬車。
臨了要走,冉瑾敲了敲車壁說:“李姑娘,我瞧著你左腳有些行動不便,想著你是不是受了傷。在下已叫家母給你準備了些膏藥,就在錦盒裏裝著,隻不過不清楚姑娘是傷著皮肉還是扭壞了筋骨,於是跌打膏藥和外傷膏藥各備了幾盒,望李姑娘記得取用。”
李京九詫然。
她隻是傷著皮肉,今兒出門時時刻刻都注意著維持平常走路的姿態,連顧仰也沒看得出來。
他倒是個心細的,不僅看出來了,還按捺著一直沒問,隻是早早把膏藥給備上了。想來他是顧忌著李家和懷王府的衝突,怕一問傷情牽出許多難堪來,讓她難過。
這是得多細心,多替人著想的人才能做到這樣阿……
李京九正感歎著,見小鵝和露枝都捂著嘴,壞笑著望著她。
她回瞪她們一眼,隨後便貼著車簾輕語了一句:“原是小傷,本就不礙的,多謝公子掛懷了。”
這說完,外麵的人也不多糾纏,隻命奴才們把一盒盒的禮物都遞上車來。
阿越是個腦子淺的,見著這麽多禮物搬上車,又有人熱情相送,也並不覺得有什麽稀奇,甩了鞭子就駕車兒去。
馬車隆隆駛遠了了,車裏頭的人就開始稀奇起來,忙問那翩然的公子是誰,又趕緊掀錦盒來看。
李京九把今兒的經曆全都告訴了她們,奴才幾個驚的大眼瞪小眼,待錦盒一掀開,又倒抽一口涼氣。
裏麵琳琅珍寶不計其數,名貴藥材數不勝數。
小鵝當即是說:“嗨呀小姐,那日你在煌山上救的那塊“紫茄子”敢情是個寶阿!”
春日的陽光靜靜撒下,端王府的北院裏照舊安靜。
沈明庭坐在書房的太師椅上,正午的陽光把太師椅上的七色瑪瑙照耀得熠熠生輝。
沈明庭手拿著文書,一邊翻看一邊輕語著。
“最近京城不太平,夜裏睡著,老覺著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本王。”
對麵站一大高個,肩寬背闊,古銅皮膚,穿一身葛布做的單衣。
“王爺算無遺漏,京城再怎麽動蕩也翻不出個天去。”
沈明庭扯著嘴皮子笑:“什麽時候也學會打官腔了?”
男人低頭笑了笑,不語。
沈明庭繼續說:“北境這場仗像個響雷砸在地上,把以往伏蟄在地裏的各方蛇蟲驚了,以為春天來了,想起來翻個身。暗地裏核對一通,紛紛握著杖矛指著本王,指望著端王府一倒,就夠這些蟲蛇精怪吃上許多年。於是本王算了算這府裏的隱衛,竟然三年都未增補過了。縱然是親手調教出來的,但這麽多害蟲朝王府地底蠕動飛撲,攔得住天上,擋不住地下。任叫一個鑽了空子,那就是千裏之堤潰於蟻穴,基業不保。以往是偷懶成性,不喜歡安太多眼睛在周圍。現而今卻不得不這樣,不然也不會千裏迢迢把你招到身邊。”
說到這兒,沈明庭把手裏的文書一歪,瞥了對麵的男人一眼。“在南疆你管著兩萬精銳,而今把你調到府上,隻叫你管二百來人,你可會覺得大材小用?”
男人一抱拳,方才抬起頭來,縱然是強筋健骨的身材,卻長著一張極標誌的臉。不是旁人,正是之前來府上和沈明庭喝過酒的驍騎——江照流。
“承蒙王爺信任,沒有王爺,鄙人隻是個抬轎的苦夫。而今能在王爺身旁護駕周全,屬下榮幸之至。隻是王爺府上的門客各有所長,我一介莽夫隻怕管束不住,要是哪裏門法不對,還請王爺多多提點。”
這話剛說完,小洪兒就領著下人端茶進來,路過江照流身邊時,沈明庭下顎一抬,小洪兒就心領神會的從下人的托盤裏端出一杯來遞給了江照流,一邊說道:“江驍騎自謙了,就方才您在門口揮舞的那幾下,小的也看在眼裏呢。要說這輔國將軍的人可夠陰孫的,大仗打不贏,糾纏倒有一手。府兵打扮成家丁,一個個在門口哭喪罵街扮可憐,袖裏全藏著家夥。要說不攆他們吧,他們越發罵得理直氣壯。要說攆他們吧,拿著真刀真槍過去,路人見了以為咱們王府欺負人。不拿點防身的過去,近身就得吃暗虧。好在江驍騎身手了得,劈刀一震,把他們褲腰帶全斬斷又沒傷著人,就是別在腰裏的匕首暗器全掉在地上,霹靂乓啷的一大片,撿都來不及,這程子已經捂著臉跑了。”
沈明庭把文書往香幾上一扔,“王妃回來了麽?”
小洪兒知道沈明庭問話的目的。
早上王妃離開的時候,沈明庭就在折廊上看著。當時輔國將軍的親戚在門外叫罵得厲害,當“喪天良的屠夫娘子”罵出口的時候,李京九腳下一滑,差點給嚇摔了,看得沈明庭眉心緊皺。
其實沈明庭把王妃支到冉府去聽戲,也是因為他算到了輔國將軍的人會登府鬧事。而他又不便露麵,家裏沒了男人,人家自然樂得欺負女人。索性讓李京九去冉府聽戲,沒得不小心傷了哪裏。
小洪兒忙端著茶小心翼翼遞到沈明庭手裏,“沒呢,哪能叫那些個醃臢口舌擾了娘娘清淨?娘娘走後不久,江驍騎就把場地清了個幹幹淨淨,待王妃娘娘回來,咱們端王府的大門又是敞亮清閑。”
沈明庭睨他一眼,似乎怪他回答的太多了,小洪兒委屈巴拉的抿了抿嘴,趕緊退到一邊去。
這時候外麵有門客敲門,沈明庭允過之後,一個穿著爛衫腳夫模樣的人就到了跟前。
門客抱拳稟道:“王爺,娘娘已經去過冉府,現下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沈明庭拎著碎玉蓋子,刮了刮茶沫,漫不經心地道:“如何?她在外麵受了什麽欺負沒有?”
在外人眼裏,他本該“重傷在身”,人都喜歡見風使舵,牆倒眾人推,對落水者越是用力的挖苦諷刺,在未來的新貴麵前才能愈發得臉賣弄。這是權場上的一慣的規則,她一介弱小女流失了依傍,就像羊肉掉進了狼窩裏,不得好好經一番撕扯?
隻是兩相權衡下來,京城貴女們的嘴臉到底不會比將軍府上那群喪家之犬難看,醜話到了嘴邊總還知道拐個彎的。畢竟他隻是“重傷”,還沒“死透”,萬一哪天活過來了可怎麽是好?
沈明庭把浮沫慢條斯理的刮到一邊去,聽見門客道:“娘娘貴人貴相,進了冉府就得了顧小姐的親身相迎,牛鬼蛇神撲不上麵。隻不過後來……”
“顧小姐?”沈明庭摁下杯蓋,碰出“叮”的一聲脆響,打斷了門客的稟報。
“回王爺的話,就是左相的外孫女,顧仰。”
沈明庭凝了下眸,但很快又把茶杯蓋提起來,問:“你剛才說不過什麽?”
“隻不過……”門客擦了把頭上跑出來的細汗,輕著聲把何花毒狗,何瞻護短的事情說了出來。沈明庭提著杯蓋卻久久未曾刮蹭,就這樣懸空著,跟目光接到一處。
弄得門客都不敢說太細了,三言兩語帶過。“何瞻當麵和娘娘吵了幾句,險些壓不下火,幸好有冉公子及時出麵,何瞻的便不敢再衝撞娘娘,還給娘娘道了歉。然後……”
後麵長長又說了許多,但沈明庭好像半路就走了神,心思不在這上頭。等門客徹底把話說完,沈明庭才呷了口茶。
然後抬起頭來,眼裏是沉沉死水般透不進光,張口用極淡,又極穩的聲音問。“哪個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