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救命符到!

  他氣勢洶洶就是衝著去取那把寶劍的,一時間房間裏的人把心都提到了嗓子上,一個敢喘氣的都沒有。


  李京九怯怯往後退了兩步,聽見老太妃扯著破風箱般的嗓子大喊:“哎呀要壞事要壞事!使不得啊使不得!”


  她更不敢抬頭了,一個勁兒的縮在角落裏,可那燈光下了頎長的影子還是在地上飛快的撲了過來,人影赫赫中還有柄寶劍揮著。


  她一下子慌了神,心想這下真真是完了,“嘭”的一下,劍鞘扔在了她腳邊,砸得叮啷一聲響。


  她瞧著寶劍的影子高高的舉起,再是“唰”的一聲,一陣罡風從頭上襲來,她縮著脖子捏著手袖!


  正當是血濺當場的危機時刻,突然有人從珠簾後跑進來。


  “王爺,王爺!有左相送過來的帖子!”


  地上的人影應聲一愣。


  “當啷”一聲,劍掉在地上,彈起來又翻了個身,薄得像紙一樣得劍身還如蛇般的扭動著。


  李京九嚇得魂都散了,定在原地動也不敢動,腦後似有小蟲鬆爬,須臾間,眼前落下一截鬆鬆散散的頭發,輕飄飄的飛落在她的腳邊。


  她睜大眼睛一看,那截頭發的斷根處,是整齊劃一的一排。


  她惘惘的摸上腦門,整個發髻就散落下來,她複又垂手往手心一看,一點血都沒有……想必那截斷發是因著那道劍氣而斷的。


  小洪兒跪在沈明庭跟前不停的喘著粗氣,雙手舉著黃色的帖子捧過了頭頂。


  “王爺……左……左相送來的帖子。”


  “冉仁忠?”沈明庭直接說了左相的名諱,臉上一副奇怪模樣:“我這時候正在北境的軍營裏,他來遞什麽帖子?”


  “回王爺的話,這帖子……這帖子是給老太妃的。”小洪兒說完,把臉埋進了脖子。


  他卻想不出任何法子來製止。幹吼幹叫向來是沒用的,沈明庭脾氣上來的時候,勸阻壓根不管用。


  也是這封帖子來得及時,看到帖子的一瞬仿佛如拿到了一張救命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衝了進去。眼下沈明庭問明白了收帖人不是自己,心眼子就懸了起來。


  但見他一步一步走過來,邊走邊道:“給老太妃的?”


  端王府和冉府一向沒什麽來往,除非是冉仁忠做壽,否則不會廣發帖子。但冉仁忠是個謹慎又清廉的人,做壽擺宴免不得要有太多的人情瓜葛,所以冉府也從來沒有擺過壽宴。


  所以,這帖子就算是送給他的,也已經顯得有些奇怪,更何況還是來送給老太妃的。


  沈明庭從小洪兒手裏拿了信,直接拆了封子,將裏麵的帖子拉出來飛快的瞥了一眼,又合上。


  諸人看著沈明庭若有所思的樣子都暗暗鬆了口氣。


  老太妃說:“怎麽,丞相大人怎麽會給我送帖子?”


  洪兒疊著笑:“太妃娘娘,您這說的什麽話,您是太妃,又是王爺的生母,頂尊貴的身份,收份帖子不是很正常?”


  李京九縮在角落裏,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屏著呼吸恨不得把自己變成個透明人。


  她拿眼警惕的窺著沈明庭。


  沈明庭正把帖子遞給了老太妃,回過身,兩道幽幽的目光正好和她擦過,她脊梁骨一下冰涼。明明是很短促的一瞬,她卻覺得過了很久,就像沈明庭是故意在用厲色嚇唬她似的。


  但或許是錯覺,沈明庭很快就移開了目光了。


  老太妃瞧了眼帖子,滿臉的不高興,忙把帖子遞回給沈明庭,“我不去!”


  “冉仁忠平時連祝壽都不興的,這回竟然廣發帖子請大家去看戲。本王不記得他好這一口呀?”


  老天妃一聽見“唱戲”,眉頭就皺了老高。


  “左丞相多高的銜啊,以前在宮裏也沒見過幾回,話也沒說過一句,我去做什麽?人家是客請得多了,禮節性的給咱們府裏送一個,未必指著我這個婆子登場。”


  沈明庭接過信來,若有所思的在手裏撻了撻。“好歹是左丞相第一次往我們府裏遞帖子。一品大員,論勢來說,還壓過右相一頭。這個麵子不賣,是我端王府失禮。況且,以前都不和我端王府兜搭,這會兒突然送上封帖子,難保冉府沒有別的心思。”


  “那……”老太妃聽沈明庭這麽一通分析,倒真覺得不去不好。當然,主要還是左相的官階在擺那兒,官場上的參天數,誰好不去呢?

  都是朝廷裏的緊要人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好不容易相請一回,稱病不去,十分不妥。


  隻是她不喜歡熱鬧,更不喜歡聽戲。自打她的嗓子被當今的太後一副毒藥給喂啞了以後,她聽見人唱戲這心裏就扭來絞去的作痛。


  饒是現在生了幾分動搖之心,還是無法勉為其難的去湊那種熱鬧。


  左相一請人,那必是高朋滿座吧?

  老太妃還是打了退堂鼓:“我這陣子身子不舒坦,我便不去了。這封帖子雖然是請我的,但歸根結底還是看在你的麵子上,你去也是一樣。”


  沈明庭揚高了腔調:“我去?母親,我這回是暗回京城!”


  “噢是了,老糊塗了,忘了忘了……”老太妃忽然也沒了招,不去不成,去也不成。


  正是拿不出個主意來的時候,沈明庭撻著帖子轉過了身,幾步到了角落裏。


  李京九且看著那個高長的身影壓過來,一封黃帖遞到她麵前。


  “你去。”


  不鹹不淡,命令的口吻。李京九有些驚異,卻不敢不承他的令,慢慢伸手將那封信接過來,衝他點了下頭。


  老太妃心又倒提起來。“明庭,她……她……”


  不是要把她休了嗎?這又不休了麽?


  老太妃窺著沈明庭好冷峻峻的一張麵容,默不作聲的把目光偏開,落到地上那把明晃晃的寒劍上。


  心裏的這番質問也就到底沒能問出口。


  沈明庭卻是不以為意的說:“無妨,就讓她先替母親去一趟,回來了再休也是一樣。”


  沈明庭對李氏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顯然已經翻臉無情了,老太妃見狀心也才稍安些。


  也罷,方才險些鬧出人命來,真是嚇得人魂飛魄散。端王府已經辦過五場喪事了,再多一場她都經受不住。


  既然他已經看穿李氏得兩麵三刀,口蜜腹劍,那就無妨。


  休書緩兩日也是一樣,就算沒有休書,算他二人是和離都可以。


  隻要有他兒子這句話,她就能喘得上氣兒,慢慢的舒坦起來。


  老太妃長長的籲出口氣,仿佛將身體裏積淤的鬱氣全都呼出來了一般,一時間麵色都好了不少。


  緊繃的神經一放鬆,疲乏感就襲上全身。她這會兒才感覺到,折騰了這麽一夜,已經十分的累了。


  她揚手準備打招呼回東院,沈明庭卻踅過身來衝小洪兒道:“還跪著做什麽,拿紙筆來。”


  小洪兒一愣,明白過來沈明庭這是要寫休書。


  老太妃不解道:“不是先讓李氏代我去冉府,緩幾日再說那事兒麽?”


  沈明庭說:“早晚都是要的,今兒先寫清楚,給母親看過,回頭再敲章。這中間嫁妝月例之類都要清算,還有……”


  老太妃看見了沈明庭的決心,就已經不想再在板上釘釘的事兒上糾纏了。


  休妻這事兒細究起來的確麻煩,老太妃隨便聽聽就沒了興致,揮手:“哎呀,容後兩日也是一樣的,今兒就先這樣,什麽時候擬好了,什麽時候再送來我看一眼就成了。”


  “是。”沈明庭難得恭敬的朝老太妃的方向掖了一禮。


  老太妃看著他彎折下來的腰板,老眼珠子裏突然生出無限的憐惜來,“我經不起這折騰,先回去歇著了,你也別為此事太過操心。夫妻離散,休書之類都是走個過場,交給下人去辦就成。你還是要將精力都放在正經事上,旁的一律少操忙。還是那句老話,身子要緊。什麽仁啊,錢啊,那都是活著才能有的。你自小聰慧,這些為娘不用說,你也曉得吧?”


  沈明庭偏倚了目光,飛快的窺了李京九一眼。


  “兒子知道。”


  “行了,你也不喜歡囉嗦,娘這就回去了。”


  “兒子送送母親。”


  “就留這兒吧,早些歇著。”


  老太妃被人左攙右扶的送出了寒穆樓。


  李京九站在角落裏,聽著這對母子互相關心,心裏說不上來的滋味兒。


  這大概就是婚姻真正的模樣,真到撕破臉的時候,女人什麽都不是。


  當然,她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這端王府的媳婦,所以也並不難過,隻不過對於過早的看穿婚姻的本質而生出些悲觀的寒心來。


  要是過幾日能從寒穆樓裏出去,她絕對不會再嫁人了。


  李京九低著頭,視野上方一堆影子簇擁著走到門口,說說停停,最後剩一個影子獨自走回來。


  空曠的房間裏,虎頭鞋撞擊地麵的聲音顯得尤其瘮人,那影子伴著腳步越來越近,直到那露齒猙獰的銀麵虎頭明晃晃的閃刺了她的眼睛。


  李京九渾身又驀地收緊。


  她捏著信站在那邊不知所措,偏偏沈明庭就恰恰好在她視野末端停住,久久不語一言。


  這就讓李京九愈發慌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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