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你病好了?
雪喬將信撿起來,攤開一看,也是納罕。
床上趴著的鍾嬤嬤見她們一個個都是這般臉色,好奇的撐起身子要拿信,卻動到了傷口疼得“嗷嗷”叫了兩聲。
“嬤嬤你小心些……”元芝道。
鍾嬤嬤嘴裏噝噝兩聲,然後讓雪喬將信拿給她看。
等到她看到了信,這眼裏也滿是駭怪。
“這李氏竟然真的……真的……李家怎麽教養出的女兒,這水性楊花,寡廉鮮恥!”
雪喬掀著嘴皮子也道:“可不是,這才落胎幾日?身子還沒養利索呢,就想著別的男人……王爺平日裏,不知被她榨幹多少精力!”
老太妃哀嚎了兩句,“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元芝瞧她們一個個的,要不是唉聲歎氣,要不就是橫眉怒目。
這信裏真是寫著些私相授受,不堪入目的話?可是總又覺得李京九不是那樣的人。
元芝心裏狐疑著,往鍾嬤嬤手裏斜瞥了一眼,鍾嬤嬤卻已經將信折了起來:“這信得留著,這信是證據!等王爺回來了,頭一遭就要給王爺看!”
老太妃本也準備點頭,可很快又想起他兒子發怒時的飆樣,和他之前失手動掐過的妃子。
這心裏擔憂之餘,還有些後怕。
“給明庭看麽?我瞧明庭待這李氏非同一般,若是叫他知道李氏竟他在他北上殺敵陷陣,報國養家之時,背地裏卻同別的男人暗通款曲,這發起病來,會不會比先前更厲害?”
元芝連忙跟著說“是”。
“李氏雖是可惡,但太妃娘娘也不能不顧忌王爺的身子。之前王太醫便交代了,王爺這病,是犯一次,嚴重一次。平日能給王爺一個平心靜氣的環境,就盡量給。娘娘您看,李氏未嫁進府時,王爺兩次發病都是為的李氏。可是等李氏嫁進王府之後,王爺反而一次病都沒發過。這不是恰恰證明,王爺心裏在意李氏得緊麽,一娶到李氏,這心裏就暢快了麽?”
老太妃點點頭,覺得元芝這話說得有理。
李氏之前惹得沈明庭連連犯病,她當初還以為,成婚之前就是這個樣子,要真過了門,還不真得把他兒子給氣瘋了。
畢竟沈明庭娶了好幾任妻子,她這個做婆婆的也是有了經驗。
瞧著再溫柔,再敦厚的女兒嫁進府來,免不得都和沈明庭對衝。
而今倒是反過來了。
李氏是之前和他對衝,嫁過來反倒一副恩愛模樣。
雖然她心裏不喜,但見她兒子是喜歡的,一娶進府裏,就跟心願落成了似的,處處都順了。
唉……可惜是有得必有失,這李氏竟然不知安分,剛嫁過來幾日就開始蠢蠢欲動。
這小夫妻剛成婚時,就是如膠似漆,愛意炙烈。
在這當頭掐了沈明庭二十多年來第一次有的愛欲,他還不得把王府的頂兒都給掀翻過來?
“暫時不能與他說,端王府裏再死人,晦氣!”老太妃這樣道。
雪喬卻是不甘。
“可是王妃她做了這等傷風敗俗之事,就這樣任由她去了……這又拿王爺當什麽?”
老太妃也是犯難。
他們能把沈明庭給瞞著,可是天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像李京九這樣偷雞摸狗成習慣的,以後路還長著,難保不會被外人所發現。
到時候她端王府的威名就這樣挫敗在一個破鞋手裏,說出去還不得成了笑話。
但要犧牲他兒子的康健來維護住端王府的尊嚴,她又實在不忍。
老太妃左思右想,腦袋跟被門給夾住似的,兩頭受力,越想力越緊。
康嬤嬤道:“也不必著急,話說回來,媳婦品行不周,婆婆可以代為管教。之前不就讓元芝去教她學女德女戒麽?這回正好,王爺不在,好好修理修理她,等王爺回來了,再計較納妾的之事,慢慢的,一切都會走上正軌。”
老太妃一下鬥誌昂揚起來。“是了,這個李氏,我不好好收拾收拾她是不成的了!”
老太妃先想了一番對策和見了李京九要發表的一番說辭。
然後用了兩副藥,便催促著人推著她一路到了北院。
行到寒穆樓中,元芝將老太妃推到花窗前,她站在門外遠探一眼,見李京九坐在榻上,靠著鸞鳳引枕,放著嗓子在唱歌,露枝就站在一旁當聽眾。
“娘娘您唱一個來聽聽吧!”
“唉,我不行,那歌得用一種慵懶軟媚的聲音才好聽。”
“那娘娘您就描個樣兒,好不好聽不打緊,奴婢就聽個意思。”
“那你別笑話我。”李京九拔了拔嗓子。“來呀,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時光。來呀,愛情呀,反正有大把愚妄……”
老太妃在門外一聽,麵紅耳赤。
這……這都唱得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調不成調,詞兒不是詞兒的,就算是樂坊裏也不可能明著唱這樣歌!
露枝還被她捏著嗓子的唱腔給逗得前仰後合,給她鼓掌叫好。
這丫鬟以前做灑掃時也經常在府裏看見,矜矜兒的,像隻拘養的小兔子,不像是眼前這樣沒皮沒臉的樣子啊!
真是什麽人都帶得歪,往後這樣下去,沒得把明庭也帶成這樣子!
老太妃使了個眼色,雪喬便猛地將門一推。
屋裏的人聽見門響,登時禁了聲。
雪喬和元芝兩人各站一邊,將老太妃從輪椅上扶起,走了就來。
老太妃不拿正眼瞧人,往梨花木架上擺著各種古玩掃了一眼:“王妃興致不錯呀,明庭一走,這還就唱起來了。”
李京九和露枝一下子緊了顏色,互看了一眼。
這什麽運氣,剛唱上一首稍微孟浪點的,老太妃來了!
李京九趕緊抬手,讓露枝扶她下來作禮。
老太妃瞥她一眼:“能下地了?”
李京九其實已經能在院子裏走動自如,隻是長路還是不可。
但她不知道這老太妃來北院究竟為何,便保了寸底兒,一邊做禮一邊虛虛道:“稍微能走幾步。”
然後就差遣露枝去泡茶。
雪喬扶著老太妃坐在了榻上。
老太妃目光落在榻中間那張案幾上,黑漆漆的木板上隔著筆墨紙硯,還沒收起。
一想到那封勾搭男人的信就是從這兒出的手,她眼裏暗暗湧起恨色,壓著火氣道:“明庭北上平亂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李京九眼尖,一眼就望得出老太妃很不高興,便小心地撿著好聽地道:“當然知道,王爺民心甚旺,剛剛提馬北走,這京城裏就炸開花似的,奔走相告,即便王爺來不及告別,妾身焉有不知之理。”
“天照國人狼子野心,人麵畜身,打起仗來不怕死。這上北過了天都門又是極寒之地,地廣人稀,天寒地凍。明庭此去定然艱險萬分,可我瞧著你卻悠然自得,好像上陣迎敵的不是你夫君似的。”
“咳咳……”李京九嗆得咳嗽兩聲。
“怎麽?難道明庭走了,你反而高興自在!”
“母親誤會我了,正是王爺北上的緣故,妾身才覺心吊吊的,不舒服。在這寒穆樓一個人空蕩蕩的坐著,愈發寂冷,便和丫鬟兩個找話說說,轉移心思。這剛剛就正巧說到歌喉這一樁,我做一夢,夢裏有人這麽高聲朗唱,我在夢裏聽著也是發笑,便隨意吟了兩句給露枝聽……”
“你夢裏夢的是什麽場景,就唱這些詞兒?”
“本就是個光怪陸離的夢,要不是半夜醒了一回,將夢記下,這一晚睡到頭起來,未必還能記得。母親何須深究這些?”
露枝端著兩杯大紅袍來。
李京九接下,當先遞到老太妃麵前。
“母親嚐嚐,這武夷山的岩茶色澤飽*滿,味道甘醇。”
老太妃沒伸手。
李京九尷尬的抿了抿嘴,心想自己又是哪裏惹惱了她,連這點體麵也不給她。
李京九對著她那張皺紋縱深的臉也不好發作,於是將茶放在小安幾上,然後將另外一杯也取來,放在自己這頭。
老太妃用半隻眼的目光瞧了瞧她的臉色,麵頰微微有了血氣,比那日從東院被沈明庭抱出去的時候,活豔多了。
這女人滑胎,就等於坐空月子,一般十天之內都提不起什麽精氣神來。
這麽少的時日就叫她有力氣放嗓子唱歌,可見她真是個懂醫術會調理的人。
“看起來,你這病是好了不少。”
兩人左右也是無話可說,李京九便點點頭,“再將養些日子,就大好了。”
老太妃也點點頭,“既是好了不少,這女德女戒就別落下,回頭雪喬好好教,你好好學。等明庭回來看到你的長進,定然更加悅你。”
“……”
李京九心裏苦笑一聲。
謔,你這麽討厭我,會把我往你兒子身邊遞麽?
不過就是無事可做,橫豎看她不順眼,就想拿她消遣消遣罷了。
李京九沒有應聲。
老太妃看她那不怒不怨,不急不慢的樣子,活像一墩頑石,再多管教施在她身上,都如那虱子撒在牛身上,尾巴甩甩不當回事兒,真叫人心煩。
“跟你說話,你怎麽也不應個聲?要覺得我是多管閑事,你便吱應出來。”
李京九佯作驚惶狀:“妾身萬萬不敢這樣想,母親您樣樣為了妾身好,妾身感激還來不及,隻是擔心萬一將來籠紮不住王爺的心,真真是愧對母親您的栽培。”
老太妃喉嚨像是被人捏了一把般,嗓子眼疼得慌。
這個李京九好似故意一般,知道她不喜歡什麽,便偏偏要變著法的說什麽。
奈何李京九有張伶牙俐嘴,明明是膈應人的話,說出來倒成了委屈自己,為她著想了。
隻叫她心生火氣卻完全發作不得。
不過,接下來可由不得她!
老太妃好生喘了幾口氣,然後眯眼瞪她。
“看得出來你也心係明庭,既是這樣,不如明日隨我一道去趟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