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令他折服
顏魚兒瘋了,徹底瘋了。
李京九揉了揉腕關節:“非是妾身嬌氣,實在是昨日寫那封冊子太過費勁,這麽厚的冊子呢……”她兩隻指頭比劃給他看:“我全寫完了。”
李京九臉上帶著驕傲,一副亟待人誇獎的樣子。
沈明庭根據她的比劃稍微一想。嘶……是那本寫了情詩還不肯給他看非壓在枕頭底下睡覺不可的那本冊子?
“王爺要不要看?妾身專程為你寫的。”她湊在他耳旁,用顏魚兒剛好又聽得到的聲音悄悄道。
真是那本冊子!
沈明庭斜瞥著顏魚兒身影,瞳孔裏閃過一絲暗光。“好,回去。”
“那你放妾身下來,在魚兒妹妹麵前這樣抱著也就算了,倘若待會被下人們看見了,還不遭人笑話?”
這女人,便是能將黑的輕易給說白,分明是她勾著自己不放的。
沈明庭也沒置辯什麽,將她輕輕置回了輪椅上,對顏魚兒說了一句,“該教的都教了,你再自己練練。”
“明庭哥哥……”顏魚兒陣腳全亂,連句像樣的挽留都說不出來,見大勢已去,隻得在被沈明庭丟下的前一刻主動給自己磊了個台階。“那明庭哥哥慢去,魚兒去陪老太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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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庭推著李京九一路回到了北院,擔驚受怕的小鵝立在門口等候,見是兩人一同回來,便知道李京九贏了!
小鵝興高采烈的回到屋內,忙將泡好的新茶倒好,各色的零嘴擺上,又將筆墨紙硯都放在了桌上。
沈明庭進了屋,自取涼茶一杯先飲。
小鵝和露枝一起搭手把李京九扶上了旁邊的木榻。
“冊子呢?”沈明庭問。
“噢,快,將我寫好的冊子來了。”
露枝取來給她,她寶貝似的抱在胸前,隨後又神秘兮兮地道:“你們都出去,這裏用不著你們服侍了。”
“是。”
所有人都退出了寒穆樓,隻剩下沈明庭和她相顧而望。
許是錯覺,這氣氛沒來由的還有些莊重和緊張。
沈明庭一邊喝著茶,一邊裝作漫不經心瞟了李京九懷中緊抱的冊子一眼。
“王爺,你先坐。”
沈明庭有些不解,卻還是沿著桌旁唯一放置的一張燈籠椅坐下來,順眼瞥見了桌上的研磨好的硯台和一隻細小的狼毫筆。
他一臉問號的轉過頭,李京九便像擲暗器一般的將那本“珍貴而神秘”的冊本嗖的朝他扔去。
他攬手接下,滿懷期待的翻閱,心中更是跟隨紙上筆記默默吟念。
“請認真讀題並在每題下方以畫圈方式選擇合適答案。確定,圈‘是’,否定,圈‘否’。
第一題,我經常在臆想一些壞得說不出口的話?
是或否
第二題,我一連十幾天甚至幾十天,什麽事都不相幹?
是或否”
嗯?說好的情詩呢?
沈明庭不甘心的“唰唰唰”將密密麻麻的字翻到最後。
“第五百六十七題,有人一直想害死我?
是或否”
沈明庭正是目瞪口呆之時,李京九也順起案幾上的參茶抿了一口,“桌上有筆,請王爺答題。”
“這是什麽?”沈明庭合上冊子,舉給她看。
“這是《明尼蘇達多項人格測驗》。”
“什……什麽?”
“你可以理解成這是對人性格的一個全麵分析表,通過這個表,我能全麵的了解王爺精神疾病方麵的原因和病理點,進而才能給王爺規劃治療方案。”
沈明庭走過來,將冊子丟在她麵前的案幾上,順便坐了下來。
“我拒絕。這簡直就是荒謬!”
“這不是荒謬,所有的大夫治病都講究一個望、聞、問、切。你看那些大夫在給人摸脈的時候是不是通常會問‘你哪裏不舒服?’,‘最近有沒有吃什麽東西’一類?“問”是很關鍵的一環,望王爺不要心生抵觸。”
李京九敲了敲自己的腦子,“隻是王爺的問題出在這裏,所以我問的問題會有點奇怪。但是相信我,這些問題絕不是為了得到王爺的隱私又或者是耍弄王爺而瞎編亂套,這些看似荒謬的問題,其實都有關聯,且有根據,沒有一個問題是廢話。我能通過這些問題,大致能了解王爺”
沈明庭本能的十分抗拒,可是經過這一番解釋,又覺得不無道理。
他轉動著手裏的茶杯,漣漪輕晃,慢慢又回想起馬師皇的治馬手段。
食指在案本上了點了點,“本王該如何信你?”
“那我們不妨先做個小的測驗。”
沈明庭歪了下腦袋,示意她開始。
“王爺幫我把筆拿來。”
沈明庭將她拿來紙筆,在紙上畫了一個正在旋轉跳舞的小人,隨後朝門外喚道:“小鵝,你進來一下。”
小鵝推門走到跟前,李京九問她,“你看這紙上的小人,是這樣轉的,還是這樣轉的?”
李京九知道他們不懂順時針和逆時針的意思,便用手在紙上比劃出方向。
小鵝看了一眼,很篤定的也用手比劃了一個順時針的方向,“是這樣轉的。”
“好,你出去吧。”
隨後,李京九便把冊子放在了沈明庭麵前。
“王爺看看這小人是從那邊轉的。”
沈明庭看了一眼,抬手正要比劃。
“別告訴我,我先問你幾個問題。”
沈明庭好奇的等著。
“王爺寫字喜歡用哪知手?”
“右。”
“吃飯用哪知手?”
“右。”
“拿劍用哪隻手?”
“右。”
李京九抬起漂亮的腕子,指節在空中勾勒了一個圓。
“王爺看見的小人,是不是從這個方向轉的?”
沈明庭一臉驚異。“你如何知道?”
問完又更加不解,“為何我和她看見的方向不一樣?你該不會是先下好套的?”
“王爺且聽我解釋,你可知道如果把人的腦袋剖開,裏麵的大腦分為左腦和右腦。豬腦花王爺見過沒,就左邊一塊,右邊一塊,人也一樣的。”
沈明庭蹙眉,從沒見過誰拿人和豬比的。
不過李京九能猜中他眼中所視,他對此頗為好奇,也就不追究這些細節,隻汲汲營營的聽下去。
“人腦分左右,這個左腦和右腦啊控製的東西不一樣。習慣用右手做事的人,左腦會發達一些,習慣用左手做事的人,右腦會發達一些。左右腦發達程度不同,感官也就不一樣。這個小人是一個典型的往這邊轉也行,往那邊轉也行。因為它是靜止的,而非動態的,所以右腦發達的會覺得他是往這個方向轉,左腦發達的人會覺得他是往另一個方向轉。”
李京九湊近了些,“剛好,小鵝和你相反,她是左撇子,所以她是右腦發達,你是左腦發達,所以你們二人看到的東西是相反的。”
沈明庭眼中的疑惑一點點的散去,竟對她口中這門奇學抱有了敬意。
“當然王爺要是覺得我在聯合小鵝騙你,你可以拿這張圖多問幾個人。到時候王爺就會發現左撇子和正常人看到的旋轉方向的確不一致。”
李京九說得如此篤定,沈明庭終於說服。下了榻坐回了桌邊,開始提筆答題。
“王爺抓緊時間,這本五百多道題必須在半個時辰內做完。每道題能留給王爺思考的時間很短很短,王爺既下定決心,就不必躊躇,按照自己內心的第一直覺答題就好。”
“什麽是第一直覺?”
這古代人和現代人交流起來還真是費力啊……
李京九保持微笑,“第一直覺得意思就是不要多想,你看到問題的第一反應是什麽,你就選什麽。”
做這套題目關鍵中的關鍵就是在規定時間內做完,盡可能防止病患在做題的過程中舞弊,利用思考而反轉自己本來想選的答案。
李京九從空間裏取了計時器藏在手心裏,在沈明庭開始答題的那一刻就摁了下去。
顏魚兒走出了箭場,候在箭場外的蘭心忙不迭跟上去。
方才發生的一切,她都在外麵看得清清楚楚,想安慰顏魚兒,卻見顏魚兒一臉陰沉,周圍像籠罩著一層黑霧似的讓人不敢接近。
於是她一言不發的陪著顏魚兒到了東院。
老太妃正在榻上捂著頭,狀似痛苦。
下人來報,“老太妃,顏小姐看您來了。”
老太妃緩緩抬起頭來,痛苦的眼神中終於有了一絲舒愉,她很是驚訝。
“大清早的,小丫頭怎舍這好光陰到我這老人家身邊來了?”
老太妃覺得奇怪,這時候不是正應該和沈明庭學箭麽?昨日都學到了傍晚,今兒緊時一早就放人了?
“快請顏小姐進來。”老太妃叫人整理了下有些蓬亂的頭發,少頃,顏魚兒背著弓,帶著蘭心入內。
“太妃娘娘,魚兒來了。”
老太妃聽見顏魚兒聲音不對,似帶著哭腔,可是顏魚兒低著頭,看不太清她的表情。
待到顏魚兒也坐到了榻上,仍舊低著頭,老太妃深覺不妙。
“魚兒這是怎麽了?”
顏魚兒本是將哭未哭的,老太妃這麽一問,就跟螞蟻啃壞了堤似的,瞬間就泄洪了,“老太妃……嗚嗚嗚……”
“喲喲,怎麽掉珠兒了,誰招惹你了?”
顏魚兒擺擺頭,老太妃便看向蘭心。
蘭心猶豫一番,道:“是王妃娘娘……”
“王妃?”老太妃一頭霧水。
“蘭心,不許多嘴。”顏魚兒拿帕子捂著鼻子,怨瞪著蘭心喝道:“哪裏養出來的長舌,看我回宮不斷你吃食,把你餓個老實!”
蘭心嚇得後退一步,不敢再說。
老太妃更是著急,心疼的看著顏魚兒,“你就是這樣,受了委屈就想著往肚子裏吞,虧得身邊有個機靈些的丫鬟,你倒好,還要罰她!快,到底是什麽回事,說給我聽,我給你做主!”
顏魚兒幾次要張嘴,卻都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索性揉著眼睛哭了好一會兒,任憑周圍得人不斷的給她遞上帕子。
眼睛都哭腫了,她才停下來,一抽一抽道。“便也不是什麽大事。原本我在跟王爺學箭,魚兒愚鈍,總是學不好,正是想讓王爺多多教我兩把的時候,王妃娘娘閑逛到了箭場正好碰上我們。”
“什麽,王妃她不是……”
不是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嘛?老太妃拍了下桌子,旁邊的丫鬟勸道:“老太妃,您先聽顏小姐把話說完。”
顏魚兒用帕子捂著鼻子,“王妃娘娘聰穎過人,看魚兒箭術不精,便在旁調侃兩句。這也沒什麽,反正魚兒本來就笨。王妃娘順便想來試試手,這也沒有什麽,縱然是我正經八百的來學箭,但王妃娘娘有興致開弓,靶子讓給娘娘便是。魚兒等著娘娘大顯身手,且不料,娘娘體力不支,射了兩把便伏在王爺懷裏,說想回寒穆樓休憩……”
話沒說完,老太妃又驚喝而起:“什麽?!那廝竟然當著你和下人的麵和庭兒摟摟抱抱?這……這成何體統?”
“太妃娘娘您且聽魚兒說完,王妃有病在身,王爺自當多多體恤,魚兒也理解。隻是王爺一聽娘娘要回寒穆樓,便留下一句‘自便’,就帶著娘娘走了。魚兒……”
說到這出又好像有莫大的委屈湧上心頭,“魚兒隻覺得麵子上有些掛不住,縱然知道王爺深愛王妃,可是他在拋下我這個小學徒去風花雪月之前之前就不能夠圓圓場麽?”
“好了好了,別哭了,明庭最欠妥的就是這張嘴,他並不是不想教你學箭,隻是李氏喜好纏他,他新婚燕爾,總分撇不下。你萬萬不要往心裏去,明日再來,他一見你,肯定又興高采烈了。”
蘭心也勸著自己主子:“老太妃說得是,王爺並非有意怠慢,奴婢瞧著這分明是王妃娘娘使的招兒。您臨走時,王妃不還衝您翻了個白眼麽?那眼裏頗有耀武揚威之意,想來是不滿小姐占了王爺時間,又或者是把您和王爺的關係給想岔了。。”
“她還敢翻你白眼?”老太妃聽完,已氣得上氣不接下氣。
元芝連忙從抽屜裏找出一隻長頸瓶,拔了塞子,給老太妃服下。
服藥後,又等了片刻,這臉色方才好些。
老太妃盯著雕著蘭花的案桌一角,恨恨道:“這個李氏,不是說她身體抱恙起不來床麽?!”
元芝弓著腰背上前,“老太妃,奴婢……奴婢確實親眼見著王妃昏睡不醒……”
“她就是裝給你看的!”老太妃長長歎了口氣,“罷了,這也不怪你。這女人的確有些手段,連膳房送去的早飯也未用過,可見她是思慮周全,心機深沉……看來康嬤嬤說的沒錯,這個李京九就是紅顏禍水,狐狸精轉世,我端王府是斷斷容不得這種揣奸把猾之人做正妃娘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