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再起爭執
“你……”
“尤其是昨夜看過你之後……嘖嘖……”
沈明庭還朝她眨了下眼。
輕浮!
李京九走訪過精神病院,裏麵的病人有抵觸醫生的,有反抗醫生的,有辱罵醫生的。
到底沒見過有病人調戲醫生的!
“李大夫耳朵紅了。”
廢話,我冰清玉潔良家婦女被你看光了身子還被你出口調戲,我能不紅就不正常了!
李京九心裏叫罵一通,一邊用手扇著風。
淡定淡定,精神病人千奇百怪,層出不窮,今兒就當開開眼界,看著新鮮。
“王爺不當這樣開玩笑的,咱們在治病呢,你坐,你坐,咱們繼續。”
沈明庭犀看她一翻,隨後哂笑著做回原位。
就在剛剛在靠近她的時候,空氣中飄蕩已久的一種淡淡香味在他鼻中漸漸敏感。
明明隻是一種氣味,卻好似能感覺得出它的形狀。
像長著尖角的荊棘,又猶如蝴蝶翅上異彩紛呈的磷粉,隨著他的呼吸進入了鼻腔裏,粘在了肺部讓他有點喘*息困難。
“剛剛那個問題王爺能認真回答我麽?”
“我-很-認-真。”沈明庭一字一頓,然後道:“李大夫莫非是對自己不自信?”
“咳咳咳咳咳……”
刻意回避等於拒絕回答,那這個問題先行跳過,以後等摸著好時機再問。
李京九重新捋了捋思路。
除了睡眠障礙以外,精神病人還會出現食欲減退,愛好消失。
沈明庭有很強的戒備性,接下來這兩個問題也不能直接問,比如“您最近是不是不愛吃東西”,“您平常是不是無甚喜好”。
這樣一問,沈明庭很容易就能察覺她的目的,又能順利的東拉西扯,閃爍其詞了。
於是李京九換了一個問法,“王爺這輩子最大喜好是什麽?”
“喜好……”沈明庭輕輕搖晃著腦袋,思考著。
如果李京九不問,他竟不知回答這一小小的問題如此難答,腦袋理一路摸索渾然沒有線索,竟還要追溯到很小的時候,幾乎是他記憶的源頭,才有那麽點零星的答案。
他有一陣喜歡過彈弓,還曾讓小太監滿院子的爬樹幫他找軟硬適中的槐木條子,為了蹲一隻老偷吃肉的烏鴉在房梁上臥了兩天兩夜,這算不算喜好?
應當是算的,隻不過對著李京九那張穩如泰山的臉竟然說不出口。
“左右不得閑,沒有愛好。”
“那王爺喜歡吃什麽東西?”
“都差不多吧。”
意料之中,李京九的輕輕頷首,剛剛吃飯時就看出來了,他在用食上根本沒有什麽喜好。
興趣消失,食欲漸淡,典型的長期情緒低落而導致的精神身體衰退。
“那白天和晚上,王爺會不會覺得在晚上的心情會更輕鬆一點?”
沈明庭眼中微訝,的確,他更喜歡晚上。
本就有些焦躁又冷不丁的被猜中了心思,就像一腳踩在了泥潭似的不舒服,再加上那狀似磷粉的香味越來越讓人無法忍受,沈明庭摸了摸手袖上的猛虎繡文。
“王爺?”
“你為何遲遲不給我開方子,而是在這兒問東問西?”
“我首先要確定王爺得的是什麽病,然後才好對症下*藥。”
“你之前不是說了麽,我得的是精神病!”
“我……”
他大概不知道這三個字的含義,竟這樣大義凜然的宣示出來。
這倒是她的不對,當初急於救父,便依據自己的經驗草草給他的病下了論斷,目的是博取他的信任。
但精神病從懷疑到確診哪有這麽簡單。更何況精神病分支眾多,狂躁行精神病,偏執性精神病等等等,都需要一步步的排篩。
“王爺,精神病也有很多種,具體是哪一種,還需要檢查才知道。”
“用嘴檢查?”
李京九雙手在褥子裏捏了又捏,忍著:“精神病的檢查大部分都是用問題來得出答案,王爺要學會接受。”
“可本王看不出來這些問題跟我的病有絲毫的聯係!”說完,看也不再看她一眼,扭頭摔門而去。
“砰“的一聲,揚起一陣灰。
門外站著的三個下人皆是一臉懵逼。
小洪兒望著沈明庭揚長而去的背影,戰戰兢兢的追上去:“唉,王爺,等等我王爺……”
小鵝和露枝都擔憂朝床內看了一眼,趕緊跨進房間,合上了門。
小鵝第一反應就是翻看著李京九的胳膊手腕,“怎麽樣小姐?王爺有沒有出手傷你?”
“沒有。”
露枝被那陣巨大的摔門聲給嚇壞了,拿起茶壺倒茶,手哆哆嗦嗦的將茶撒了一半。
她又找了抹布擦幹,趕緊將茶端到李京九麵前。
“王妃娘娘,喝口熱茶靜靜心。”
李京九接過。說了這麽半天,確實口渴了。
露枝幫她揉著肩放鬆:“剛剛開始的時候奴婢還看著好好的,怎麽突然之間就吵起來了?”
是啊,沈明庭本是自願就診,與那些被家人強迫就診的病患來說,應和配合度更高才對。
隻是他的戒備心卻出類拔萃,反套路能力也鶴立雞群。
他是個很聰明的矛盾體。一方麵能認識到自己真的有病,可二一方麵又不想讓別人走進他的內心,窺破他那些幽暗無光的裏子。
“無礙,本來精神病就是這樣,獲取信任非一朝一夕之事。再加上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人家都說差三歲就有一個代溝,我和他差了一千多歲,那代溝大得都能成雅魯藏布大峽穀了。李京九這樣想著,心裏就好受多了。
“小鵝,幫我找筆墨來。”
“噯!”
“再拿一本空冊子,厚點的。”
“是!”
在李京九的指揮下,床上添個四方的小案桌,李京九的兩腿剛好能從案桌下穿過,伏案寫字。
“娘娘寫的這是什麽?”小鵝腦袋歪來扭去的看著,硬是沒看懂。
李京九寫詩不像詩,詞不像詞的,還有許多她看不懂的字符。
“精神病鑒定表。”
這個量表能能將患者的精神病進行一個分門別類,她記憶力好,早就爛熟於心了。
“先準備著,等下次他心情好點了,就給他做。”
她也順便靜靜心,等過一個時辰,她就去和沈明庭談和,以備下一次的治療能順利一些。
李京九一筆一畫認真寫著。
沈明庭這頭,正有些不自控的加快步伐,不知不覺中,又走回了書房去。
推門而入,顏魚兒正墊著腳去翻他書架上的書冊來看。
沈明庭迎麵撞見這一幕,眉頭皺得更高了些。
“出去!”
顏魚兒嚇得一個手抖,一撂書都掉了下來,砸在了她的繡鞋上。
小洪兒連忙跑過去,“怎麽樣?有沒有砸著腳?”
小洪兒慌忙將那厚厚一撂書籍抱到一旁。
顏魚兒趁機偷偷瞥了沈明庭一眼,見他心不在焉看著桌上的那瓶春菊,她便捂著嘴哭起來。
“嗚嗚嗚……好疼……好疼……”
小洪兒道:“哎呀顏小姐沒事幹嘛翻這麽高的書,這些書本來就重。一下子從上麵砸下來,可不得很疼嘛?”
她翻書架是想知道沈明庭平時都喜歡看什麽類別的書。
回去她也看,以後便能和沈明庭多說上幾句話了。
“嗚嗚嗚嗚……魚兒,魚兒隻是想等著明庭哥哥回來教我射箭麽?誰知明庭哥哥一去這麽久,閑著也是閑著,隻好自己找點事來做。這書房裏又什麽都沒有,魚兒隻好……”
“可有砸傷了?”沈明庭不冷不淡的問了一句。
顏魚兒淚珠子跟泉湧似的。“好疼好疼……”
小洪兒道:“應該是砸傷了,奴才去叫人拿金創藥來。”
沈明庭望著她手抱的腳尖:“要是真的傷著了,那狩獵你就去不成了。”
顏魚兒一聽這個便收了哭聲。“疼是疼,可應該隻是砸著皮肉,沒礙著骨頭,圍獵肯定是可以的!”
顏魚兒在小洪兒攙扶下爬起來,腳尖點地活絡了一下腳腕子。“看,已經沒事兒了!”
說完就要去拉沈明庭的手,“明庭哥哥,那你現在可以教我了麽?”
沈明庭身子一側,叫她抓了個空。
他故意走遠了些,臨窗站著,折那鬆枝上的針葉來碾。
“明庭哥哥說話不算數!”
“哎喲喲顏小姐,你可不能這麽說我們王爺。我們王爺答應的事,什麽時候有不作數過?!這不是……”小洪兒朝顏魚兒狠狠擠了擠眼睛,放低了聲音:“這不是王爺現在心情正不好麽?”
顏魚兒望著沈明庭眸子裏那淺淡鬆散的神色,“走的時候明庭哥哥不還好好的,怎能這兒會就不高興了?”
沈明庭轉過身,徹底背朝了她。
顏魚兒又隻好去看小洪兒。
小洪兒捂著嘴搖了搖頭。
看來八成就是和李京九吵了架,小洪兒才支支吾吾的。
她墊著腳尖歪著頭,去看沈明庭的的表情。
“王妃娘娘是不是說什麽惹著明庭哥哥不快了?”
沈明庭沉默。
“娘娘一定不是故意的,明庭哥哥,你們新婚燕爾,正該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可不能把王妃娘娘晾在一旁,時間一長可就不好哄了。明庭哥哥還是快些回去和王妃娘娘服個軟吧。”
勸人大度,一般都會適得其反,尤其是在沈明庭身上,更加奏效。
“服軟?我從沒見過有人治病還要問人睡覺習慣和用食喜好的。”沈明庭轉過身對著小洪兒道:“如你所說,她就是喜歡我,想借機投我所好罷了。”
顏魚兒一臉茫然。
他在說什麽?
什麽治病,什麽用食喜好的?
她求解般的望向小洪兒,小洪兒一臉苦笑,臉色憋成了茄子紫,“嘿,要不王爺還是教顏小姐騎射吧,您看顏小姐都在書房等您老半天了。”
“不會。”沈明庭道。
不……不會?
小洪兒著實無語,卻不敢說出來。
“那要不就幫顏小姐挑匹馬吧,最近府上新來了八匹駿馬,聽說腳力很是矯健。顏小姐來都來了,王爺您總不能讓顏小姐白跑一趟。”
“小洪兒說得對,宮裏那隻驚雷太難馴了,上次還差點把我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魚兒是再不敢騎了。明庭哥哥你就送我一隻馬吧。”說罷去抓沈明庭的袖子,沈明庭一個抬手又讓她抓了個空。
顏魚兒急得原地跺腳,“求求你了明庭哥哥,你要是不送魚兒新馬,魚兒便隻能將就著那匹驚雷,圍獵要是遇上什麽猛獸驚著了它,那魚兒就隻能墜馬而亡。明庭哥哥,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不會見死不救的吧?”
沈明庭不喜歡女人在她耳旁嘰嘰喳喳,被顏魚兒這麽一頓鬧,終於無可奈何,回頭瞪了小洪兒一眼,“馬廝鑰匙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