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要不要驗驗身?
小鵝不熟悉沈明庭的身量,隔著一層水汽,隱約見著一個黑黢黢的身影站在門口,頓時嚇壞了。帕子花瓣一拋。
“啊啊啊啊啊啊……”
沈明庭滿臉黑線的轉過身。
在屏風後替李京九收撿衣裳的露枝聽見異動,放下東西跑了過來。
“怎麽了?怎麽了!”
小鵝指著那輪朦朦朧朧的背影,邊喊邊叫:“有登徒子……”
露枝聞之心驚,順著方向一看,果見一黑影立在門中,擔心心怯的也不敢看第二眼,縮著脖子也跟著尖叫起來。
本已調頭離開的小洪兒聽見驚叫聲,從旁邊的廊道上驚驚張張地跑了回來。
“呼……呼……王爺出了何事?”
房內驚聲猶未斷絕。
沈明庭單手撫額,眉蹴眼閉。
“王爺,您可是頭疼又犯了?”一邊問著一邊忙不迭在懷裏掏藥,丁零當啷從四個藥瓶中挑中一個搖出顆紅丹來。
沈明庭並非真正生理上的頭疼,卻比真正生理上的頭疼還要難受。
他看了一眼小洪兒舉著的紅丹,想著那丹藥味苦,竟又更頭疼了一些。
“拿走。”
這時房間裏傳來小鵝的罵聲:“快!快來人啊,擒住那夜闖寒穆樓的登徒子!”
“臭流*氓,要是逮住了,看我們王妃娘娘不剝了你的皮!”
小鵝和露枝顯然不懂,這北院的暗衛隻聽沈明庭一人差遣,沈明庭不發命令,便沒人會理會她們。
隻是這罵聲之大,用語之難聽,令那鬆樹下,梁柱上的隱衛門都不禁伸出半個腦袋來看熱鬧。
沈明庭麵上無光,捂著嘴咳嗽了一下,所有人又嚇退了回去。
唯獨不知情的小洪兒還踮著腳朝門裏探頭探腦:“到底是怎麽了?”
沈明庭揪住他衣裳就往外一扔。“閉上你的狗眼。”
小洪兒幾個踉蹌勉強站住,莫名其妙的回過身來還想追問。
“滾!”
小洪兒委屈吧啦的搔搔頭:難道,王爺是想英雄救美?
然後一副豁然明朗的樣子:“是是是……奴才這就滾,這就滾……”
小洪兒飛速消失在北院。
這時房內,小鵝提著著掃帚畏畏縮縮的走出來,見門口那個影影綽綽的身影背對著她,正是好機會!
這廝不要臉的登徒子太過猖狂,被發現了竟還敢在門口徘徊不去。
小鵝揚起掃帚就照頭打去。
沒成想那彩花大盜就像背後長眼睛了一樣,突然間轉過身來。
小鵝近距離看清他的容貌時,驚得睜大雙眼,手上的掃帚被沈明庭一個太極手就摘了下來,扔在門後。
門也“砰”的一聲在他身後合上,將桌上的油燈也杯震滅了去。
“嚷什麽?!”
“王……王爺……”
王爺?
泡在水裏李京九訝異地瞧去,奈何她有夜盲症,外加油燈熄滅眼睛不適應,不管怎麽使力,眼前也隻是黑漆漆的一片。
隻聽見他腳步聲一點一點的靠近,隨之撲來一股濃烈的酒氣。
不對啊……小洪兒之前不是說沈明庭一整天都忙於公務麽?怎麽會喝這麽多酒?
不是他!
“你……你是誰?”
李京九提防著從係統裏取了隻麻醉槍捏在手中。
可是她不知道,她是由明入暗,雙眼皆“廢”,而沈明庭則是從黑暗的院子裏進到黑暗的房間中,借著那微微的月光,就輕而易舉的將她看了一清二楚。
李京九手腕卻是突然一緊,麻醉槍被搶了過去。
“誰,誰?!”
“怎麽?本王和早上長的不一樣麽?”
李京九怔了一下,再猛地吸收了一口他身上的酒味,還是有點難以相信。
“王爺?真是王爺?”
沈明庭一手按住她的香肩,俯身貼上去。
“要不?你驗驗貨?”
“不必不必大可不必……”
就衝這股揣著放蕩裝正經的勁兒就不可能是旁人。
沈明庭見她兩手擺得跟風吹亂的柳條似的,經不住勾起一絲笑來,隨即將麻醉槍在她喉嚨上點了一下。“這是何新奇武器?”
冰涼涼的器械和肌膚碰觸,傳來一陣危險的氣息。
“王爺別動,這叫麻醉搶,一不小心扣到板機,我就會失去知覺。”
“麻醉槍?這麽神奇?”沈明庭食指正好就鉤住扳機。
“王爺還是還與我吧。”
他中指一撥,槍在食指繞了兩周圈,陰陰笑著將搶遞還了回去。
李京九趕忙摁回水下,收回了係統裏。
“你怎麽在臥房裏沐浴?”
沈明庭的語氣中感受到微微的不悅。
“王爺別怪娘娘,這都是奴婢一人的主意。王妃娘娘失血過多,身子虛弱,無法下床太遠。又聽洪兒哥說王爺被公務纏身,奴婢心想王爺一時半會兒怕也不會回來了,便擅作主張將浴桶搬來此處。”
露枝這麽一說,沈明庭仔細的打望了李京九一眼。
銀色的月光下,她肩瘦骨立,兩腮蒼白。
就連平時粉嘟嘟的雙唇又如被大風吹落的櫻花瓣,十分憔悴。
尤其是那一對眼睛,被水汽氤氳得嬌憐欲低,煞有一種弱不經風的美。
“你,可有好些?”
李京九看不清物,目光便不知往哪裏望,他一問話,便低下頭盯著身前的一潭水。
“倒也是沒什麽大問題,隻是要將養些日子了。”
“哪裏沒有大問題!“小鵝很是著急:“明明小姐不能再有身孕了,小姐為什麽不肯說出來……”
“小鵝!”李京九故作凶狀。
我不是不說,是等著你們說。
自己傾訴委屈,那叫抱怨。而別人幫你打抱不平,自己反倒安慰,那叫忍辱負重,大肚!
“奴婢多嘴了……”
看著她那雙透明澄澈的眼睛,沈明庭心中那份隱隱約約的愧疚開始生機蓬勃。
他擰著眉,“她說的可是真的?”
李京九咬著嘴皮子。“是真的……”
“你為何不告訴本王?”
“我不想給王爺惹麻煩。”
雖是意料之內,沈明庭還是頓了一下。
果然,她喜歡他。
沈明庭覺得胸中有些意氣難舒。
他收拾牛鬼蛇神能有一萬種方法,偏偏安慰人的功夫卻一點不會。
尤其安慰一個再無生育機會的女人。
就好像一朵開得正好的花被他無意間掐爛在手心裏。
扔也不是,捧也不是。
沈明庭側過身,“那顆誕龍丸,你已知道了?”
李京九不裝聾作啞,淡淡“嗯”了一下。
沈明庭語氣微嗔,“本王不讓你吃,你偏吃。”
李京九壓著氣。“當時我也不知誕龍丸是毒物。那杜嬤嬤不識好歹,苦苦相逼,我怕王爺發了病,這下將丹藥吃下。”
原來是怕他發病……沈明庭揉了揉自己的手指。“雖然你笨,但此事終究因本王而起。你開個價吧。”
“啊?”
“你不好意思開口?那好,五千兩行不行?”
五千兩值多少?李京九問起係統:五千兩銀子在現代等於多少錢?
係統:“親,熙國一兩銀子可買三百公斤大米,按我們現在的市場價格,三百公斤大米約等於九百元,也就是說一兩銀子等於九百元。五千兩銀子就等於四百五十萬元。”
四百五十萬。那也不是很多嘛……
像她這樣資深醫學界人才,若是在私人醫院工作,一年收入一百萬妥妥的。用她將近五年的收入,買斷她終身的生育權,太廉價了,她不能接受。
沈明庭半天等不來她的同意,不由問:“不夠?!那一萬兩?”
小鵝和露枝聽見五千兩時,就已經愕然地閉不上嘴了,隻想催促著李京九快點答應。
要知道端王府是老太妃主持中饋,以後拿月銀都得看老太妃的臉色。現在王爺要自發溢價賠給她一萬兩,那這輩子也不用為錢發愁了!
小鵝走到李京九身後,偷偷的扯了扯她的衣料子。然而李京九卻無動於衷。
一萬兩,九百萬元,的確很多了。她要工作整整九年才能賺回這麽多錢。
但九百萬隻要慢慢掙,總有到手的一天,但身體的損耗卻永遠無法彌補。
這筆交易,不劃算。
“小姐……”
“王爺客氣了,錢就不用了,這就不是錢的事。”
“小姐?!”不說小鵝和露枝有多驚訝,就是沈明庭也萬萬沒想到她會這樣說。
李京九居然一口將一萬兩銀子給拒了!要知道朝廷裏的三品大官一年的收入也才一千兩,拋去吃穿用度和交際應酬的損耗,能剩下一半也算不錯。要賺一萬兩銀子,得為朝廷兢兢業業幹上二十年。
二十年……得幹到告老還鄉了!
她前夫何瞻,爬上三品還沒滿兩年,府裏又有一群窮摳餿的親戚要養。她固然是不可能見過一萬兩銀子這麽大的數目。
然而她竟然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給否了!換成是之前嫁進府來的馬如是和裴幼也會欣欣然接受吧?!
“你為何不要?”
“我自願嫁進府,自願吃下誕龍丸,自願去東院給老太妃奉茶,既是自願,便沒有索賠一說。否則,豈不辜負自己的初心?”
“你……”沈明庭微愣的看住她。活了二十來年,從來沒有碰上過像她這樣的人。
說她聰明,卻又是天下第一蠢貨,錢砸身上都不知道撿起來。
沈明庭袖子一甩:“你不要也罷,我也少些揮霍。隻是我母親那邊……”沈明庭頓了一頓,“她要是再為難你,你別一聲不吭的,隻是也不要同她硬衝……她身體不好,不宜過激。但再有這樣的事,你找我便是。”
李京九歪頭看她,“王爺是在擔心我?”
“我是怕你比前幾個死得還快!”
“……”
這也太小看她了。
李京九挑了下眉,看向前方黑茫茫的一片。“王爺既有此擔心,那不如早些開始治療,免得夜長夢多。”
沈明庭瞧了一眼她瘦弱的身軀。“你行麽?”
“王爺若信不過我的醫術,那又何必……”
“本王是指,你這身子骨行麽?瞧你這瘦的……”男人的指尖在她右邊鎖骨上輕輕劃過,“嘖嘖嘖,都快將皮給戳破了。”
李京九猛地回悟過來往水裏一蹲。沈明庭湊得更近,一口熱氣噴在她堪堪露出水麵的鼻梁骨上:“我已經欣賞很久了,你現在才躲?!”
“你……”李京九一不留神,狠狠咬了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