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端王府的怠慢?
小洪兒朝隊伍裏招招手,一個捧著大紅檀木盒的康嬤嬤領著兩個丫鬟走上前來。
“聽聞李府遣散了下人,這三個是專門給服飾李小姐穿衣打扮的奴才。”
三個奴才齊整整的給李氏夫婦作禮。
其中的康嬤嬤說,“李大人,箱子裏裝得是李小姐的嫁衣,嫁衣華麗繁複,穿著不易,如果方便的話,奴才們現在就去幫小姐穿上,待會抬完聘禮,直接接了小姐就能走!”
李世榮和關氏被這一連串周到的操作給整得沒了脾氣,自然就順應著點點頭,完全忘了“為難”一事。
“好好好,快去快去,免得耽誤!”
見是奴才被放了進去,小洪兒也就鬆了口氣,回身朝著隊伍裏喊道:“快,把李小姐的聘禮都抬近來。”
幾十個彪形大漢排成一豎,四人挑一箱。
那刷了鋥亮鋥亮的大紅禮箱忒沉,饒是用一根無比粗發的櫸木擔子挑著,那擔子依舊彎成了倒月牙,把壯漢們的身子都壓得一邊歪。
他們邁著極小的步子“嘿謔嘿謔”的扛過來,腳下發出轟隆轟隆的響聲。
“哐!”
一箱聘禮放在在李府門口,砸出一聲巨響,人群瞬時安靜,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
大紅禮箱散發著一股濃烈的生漆味,顯然是剛刷上的油漆。
“琉璃十斛,玉鼎兩件,夜明珠一十二粒,柏葉沉香雕四隻!”
眾人還來不及驚歎,後一箱又重重的擱在了台階下。
“香洲百花扇屏兩盞,東海金沙凝貝珠耳盆四套,天昀山黛水寶硯八方。”
“嘿喲,這天昀山單是挖出一塊硯石就值二百量銀子,更別說是打磨雕刻好的。就衝裝著這八方硯台就值千兩銀子了,算上別的,那得多少銀子啊……”
有懂行的這麽一說,周圍人倒吸一口氣,往後望去,聘禮箱子還成列的排在後麵,大概幾十箱。
“天老爺……前己幾任王妃沒一個有這麽大排場啊!”
“嘖嘖嘖……這就是王爺親自求來的婚事,果然非同凡響。真想看看,這李府到底生了個什麽妖精啊?”
李府門口這邊忙活著清點聘禮,李京九的閨房裏,小鵝激動得不行。
“就說王爺會來,小姐還胡思亂想,差點叫人把門給關上了。誰知王爺的迎親隊伍真是氣派不得了,那些嘴碎的人瞧了,一準咬斷自己的舌頭!”
小鵝怕給李京九丟麵,今兒也特地打扮得漂亮些。
兩個雙環髻上紮了帶珍珠扣的大紅綢,穿了身芙蓉色的鍛麵子繡夾群,都是關氏比著身量給買的,顯得喜氣又討巧。
“小姐,奴婢真為你高興,本以為這輩子是再不能服侍你了,沒想到才過多久,竟然就要陪著小姐去端王府過日子了。”
李京九淡淡的看向鏡中,覺得最近發生的事猶實在匪夷所思。
“聽說王爺相貌極美,奴婢卻從沒見過。但奴婢所住的關善街有個大戶,那個大戶家的二女兒以前在王爺回京的時候遠遠看過一眼,也說驚為天人。聽見王爺要娶小姐,她還哭腫了眼呢!”
“……”
李京九卻並未像小鵝想的那般歡喜。
鏡中,那張稚嫩的臉龐慢慢在視野中虛化,變幻,最後仿佛穿破了時空,出現了那張妖孽而又帶著戾氣的麵龐,正冷冷盯著自己。
“李京九,你將我母妃氣得半死不活,回頭娶你進府,有你的好日子過!”
“小姐?”
肩膀被人輕揉了一把。
“小姐,端王府派來伺候小姐的人到了!”
想象的畫麵被打斷,麵前已站著三個眼生的奴才。
年紀最大,穿著綠色刻絲褙子的婦人上前:“奴才姓鍾,李小姐叫我鍾嬤嬤就好。”
“鍾嬤嬤。”
“唉!”緊接著又拉過身後兩個丫鬟。
一個丫鬟清秀瘦弱。
“她叫露枝。”
一個丫鬟高而憨厚。
“這個叫阿越。”
李京九點點頭,表明自己記下了。
鍾嬤嬤隨便揩了揩一路走來的熱汗,給李京九陪起了不是。
“李小姐久等了,王府裏出了點事兒,耽擱了時間,奴才這就給李小姐穿戴。”
小鵝本不是膽大的人,換做平常,肯定不敢跟端王府的下人較勁兒。
可是她一想到李京九這幾日被人說道得那些極其難聽的話,這心裏積攢的一股子怒火就沒法偃旗息鼓。
她別過身望著窗戶,兩手暗地裏交握著,“這也等得太久了。從皇上賜婚的那天起,小姐就等著端王府的聘禮和嫁衣。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多推遲一日,外麵的流言蜚語就流傳得不堪入耳了。一直到吉時都過了,我們都還沒瞧見聘禮和嫁衣長什麽樣呢!”
叫小越的丫頭似有幾分不服,張口想要反駁什麽,被鍾嬤嬤拉了一把。
李京九也給小鵝做了眼色示意她不必再說。
鍾嬤嬤小心翼翼的賠著笑臉,“是是是,是太遲了,不過事出有因,以後有時間再向小姐好好解釋。聘禮正在抬進府,嫁衣也做好了,就在這箱子裏。”
小鵝見那朱紅的箱子是用上好的黃梨花木做的,氣無端消減了一半。
“時間不多,奴才這就伺候小姐穿戴。“
隨著鍾嬤嬤開箱的動作,小鵝不由退來兩步朝箱子裏看去。
這一看,仿佛看見來黑夜中的星星,眼睛都變得明亮起來。
旁邊露枝見小鵝大為意外,輕輕綻出笑容。“婚嫁的行頭是用上好擺絲錦為底,用蜀繡的手法繡製的。為了趕工期,王府一舉請了二十個繡娘同時製作,這才在昨夜完工。”
他們這麽一說,小鵝竟對剛剛的質問而感到羞愧。
她眨了眨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箱中之物,最後還是忍不住伸手將其中一件給捧了起來。
紅綢如流水,珠玉如螢光。
那些點綴在上的繡圖,一花一葉,一蝶一鳳都似活物一般,輕輕一摸,便會驚動它們從綢緞上飛走。
小鵝小心翼翼的將鳳冠、霞帔、釵細禮服一一捧出來,粗糙的小手輕輕的撫著珠寶和繡樣。
這不禁令她回想起李京九嫁給何瞻的時候,那區區幾十兩銀子的婚衣,甚至還夠不上如今的一點邊角。
當時關氏拿到李京九的嫁衣,發現那嫁衣的質地就跟李京九平常的衣裳差不多時,臉色說不出的難看。
隻是顧及到李京九以後都要在夫家生活,便忍氣吞聲,沒發表過任何意見。
後來差遣李思齊去東市請了個繡娘來補了些繡花,又取了顆琉璃鑲在鳳冠上,這才微微看得過眼了些。
小鵝想到這處,眼睛就忍不住泛紅起來。
原來,何家會拋棄李京九都是有兆頭的。
一群唯利是圖的東西,魚兒已經上鉤,自然就不會再給魚餌了。
對你不好的人,連一輩子穿一次的嫁衣都不肯給你買貴的。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嫁進何府,白白汙了姑娘家的名節。
“你哭什麽?”李京九見小鵝眼圈發紅,不由問道。
小鵝趕緊擦幹淚水,不敢讓一滴淚落在這麽好的嫁衣上。
“是奴才想錯了,王爺待小姐定然是極好的,這麽美的衣裳和鳳冠,該要花掉多少銀子?”
“是是是,就是這樣,王爺寵愛小姐還來不及,不僅嫁衣鳳冠要最好的,聘禮也是樣樣頂尖。以後小姐嫁到端王府去,日子會越過越好的!”鍾嬤嬤笑得眼角起了三個褶子,“奴婢來為小姐穿衣吧,嫁衣繁複,咱們要抓緊時間。”
嫁衣匆匆穿好,鳳冠沉沉戴上。
一切就緒,李京九儼然已是個喜氣洋洋的新婦跪坐在窗前,聽見門外的喧鬧聲一陣高過一陣。
“還有個裝了合*歡花的香囊,快拿來。”
鍾嬤嬤正欲將李京九腰上的那個白玉香囊給替換掉,小鵝擋了一把。
“這個不能換,這個是皇後娘娘賞賜給小姐的,給小姐親手係上的,換下來,對皇後不敬。“
鍾嬤嬤低頭細看了一眼,那香囊竟是白玉雕成,精致無比。
稍微湊近些便能嗅到若有若無的清淡香味。
隻是這香味……
這香味十分獨特,卻又似曾相識,仿佛在誰身上聞到過。
“老奴不知道這香囊是皇後娘娘所賜,多虧小鵝姑娘細心提醒。”鍾嬤嬤沒時間細想,便將準好的香囊放了回去。
“好了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來背新娘子出去。你們快把蓋頭給小姐蓋上!”
鍾嬤嬤匆匆忙忙的背著李京九出門,她蓋著蓋頭,隻能瞧見一搖一擺的黃色穗子和路麵青蔥雜草。
走到一處門檻前,便聽見了人群的歡呼聲。
”來了來了,新娘子出來了!“
“唉你們別擠啊,踩著我的腳了。”
女人們看見李京九這身不菲的行頭,都不由的發出讚歎。“李家的女兒真是好命啊,公主出嫁,最多也就穿成這樣吧……“
男人們分不大清那些珠玉和繡樣,隻覺得她柔美的身段匐在鍾嬤嬤魁梧的身上顯得極嬌態百生,那身嫁衣又豔而不俗,的與她氣質十分合襯。即便沒有看不見她的容貌,但光是遐想一番,亦是由衷的歎出一句,“真美……”
鍾嬤嬤背著李京九上了轎子,又扶著她坐穩,小鵝也趕緊跟上去。
伴隨著一聲“起轎”,炮仗也劈裏啪啦的在路旁爆開。
關氏看著四個家丁抬著轎子漸行漸遠,忍不住衝出門去,“等等,我還有話和我女兒說。”
然而鞭炮聲和人群的起哄聲讓李京九震耳欲聾,什麽也聽不見。
鍾嬤嬤見關氏跑了過來,連忙拉過她來勸道:“李夫人別不舍得,王爺會待小姐好的。等三天一過,還要回門呢,那時候你想和王妃說多久都行!”
關氏見那轎子行得飛快,追也追不上了,急得原地直抹淚花子,從袖中掏出兩錠白花花銀元寶來。
“我們李家門第太低,蕭太妃或許瞧咱們家京九不上,到時候京九要是有什麽地方需要幫忙或者指點,還請鍾嬤嬤多關照著些,多謝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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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府實在太偏,太遠了。
李京九又忍不住抱怨了一次。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轎子裏坐了多久,隻覺得脖子都被鳳冠壓得發酸,整個人被重複了無數次的喜樂給吹得沉沉欲睡了去。
隻是每每將要進入合上眼時,又被人群的吵嚷給驚醒。
也不知這麽長的路,怎麽到哪都有人圍觀的。
“小鵝,小鵝……”李京九拍了拍轎壁。
很快,一隻小手從窗戶伸進來,遞給她一隻麵餅。
“小姐餓了吧?快吃,不然得一直餓到晚上。”
小鵝貼著簾子道。
李京九是有些餓了,早上起得太早,那碗小米粥早就被消化幹淨了。
李京九拿著麵餅啃起來。
“怕小姐吃髒了衣服,麵餅沒有和油,小姐吃慢些,小心太幹了噎著。”
李京九一邊吃著一邊問,“還有多久到端王府?”
“快了快了,拐個彎就到了。”小鵝的聲音放輕了些。“小姐,剛剛奴婢去打聽過了,王爺最近一陣確實病得不輕,在屋子裏躺了三天,連府裏的人都沒見過他。而且聽說,端王府的門房昨兒還差下人去買隻大公雞來,也不知道今天王爺會不會出現……”
從原身的記憶裏得知,古代人成婚如果男方病了或者是因故不能出現在成婚當天,一般會捉隻活公雞來代替他拜堂成親……
“要是王爺不出現,小姐也千萬別傷心,王爺也並非故意晾著小姐,隻是生病了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小鵝越說越沒底氣。
民間本就傳言,說她家小姐不受老太妃待見。
如今倘若連迎親的都隻是隻大公雞而已,那這傳言不定會越傳越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