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檢查報告出來了

  霍西亭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葉家的。


  從葉家出來後，天便下起了雨。嘩啦嘩啦的，似乎要衝掉整個世界的肮髒和泥濘，也要把他一顆蒙塵的心，衝刷得一幹二淨。


  對，都衝幹淨！


  北城的冬雨向來纏綿，可這回老天似乎故意要為難他，這場雨大得有些可怕，裹挾著冬日淩冽的寒氣，砸在身上分外刺骨。


  霍西亭沒有躲，失魂落魄地沿街一路走，行屍走肉般，漫無目的。


  有一次，也是這樣一場傾盆大雨，他要參加一場慈善晚宴，需要一個女伴。向珊因為有事沒有答應，他便私心找了向蜜。


  他記得那天她穿了一條很特別的紅色長裙，豔美而不俗媚，長長的流速耳環垂到雪肩，更顯得她纖脖削肩。很明顯精心打扮過。


  第一次出席這種場合，她很緊張，怕丟了他的麵子，上了他的車都不敢看他。丁酉誇她漂亮，她也隻是小心翼翼地應承，一雙手攥得手包都要被揪爛了。


  他當時怎麽做來著？

  似乎並沒有開口安慰她，更遑論讚美。


  畢竟，她能來參加晚宴，是托了他的福呢。


  霍西亭隻偏著頭抽煙而已，眼角的餘光，冷漠而安靜地覽賞她的美麗。


  車到半途，向珊打來電話，表示推辭了事要陪他一起出席晚宴。他半秒沒猶豫，開了車門讓向蜜下車，掉頭去接向珊。


  向蜜隻是愣了愣，並沒有反駁，乖順下車，把所有的失望都攢好收藏。


  外麵的雨，大得人睜不開眼。


  霍西亭眯眼盯著後視鏡，望著那個穿著紅色長裙的女人，在迷蒙的雨霧中愈來愈遠，嬌美的麵容，被雨水凝成模糊的一片。


  她一動不動，在傾盆大雨裏，燒成一團無法流動的火。


  被雨水困住的火。


  被霍西亭困住的向蜜。


  憶起往事，霍西亭的腦袋又開始無休止地裂痛。


  本就身體虛弱，又是大雨淋身，他終於支撐不住，倒在了雨幕城市空蕩蕩的街頭。


  因果報應。


  現在，終於輪到他這潭水，要被向蜜這團火燒幹了。


  ……


  霍西亭覺得很可笑。


  一直認為自己無比強大，可近來幾次三番，他都是在醫院的病房醒來。


  尤其這一次醒來，丁酉和醫生的臉色，看起來都那麽凝重。


  他幹咳一聲，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精神一些，“請說吧。”


  醫者父母心，醫生歎了口氣，“霍先生，您……您不該這樣折騰自己的身體啊，您明知……哎……”


  霍西亭“嗯”了一聲，臉色並沒有什麽變化。


  “請您有什麽說什麽吧，我自己的情況，我自己清楚。”


  他的頭痛症，正在一天天加劇。


  正常人，是不可能無緣無故頭疼得這麽厲害的。


  “檢查報告已經出來了。


  霍先生，三年前的重擊在您腦海中留下了一個血塊，壓迫到了您的記憶海馬體，尤其是心理上對那段記憶的抵觸，所以導致了您的大腦，對這段記憶的自動屏蔽，引發了失憶的現象。


  不久前您那場車禍，又觸發了這個血塊，情況……情況很不樂觀，極有可能危及生命。


  不過您立即進行開顱手術，取出血塊的話，手術成功率能達到百分之十，如果再拖下去的話……”


  霍西亭早已猜到會是這樣，所以此刻表現得十分平靜，內心隻覺得諷刺。


  他這條命，是向蜜忍辱負重保護著活到現在的，沒想到，卻還是敗給了命運。


  ……


  霍西亭和醫生道了謝，然後讓丁酉送醫生離開，自己則躺下來，腦袋放空，冥思了好長時間。


  再後來，他累極了，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竟意外做了個美夢。


  夢裏的他隻有二十歲，遇見了十八歲青春美好的向蜜。


  他遠遠望著那個俏麗的身影，看她歡聲笑語、看她明眸善睞、看她天真無邪。


  他告誡自己，不要靠近那個女孩，不要帶給她災難。


  因此，往後漫長的一生，他再也不曾與她相見，直至孤獨終老，黃土為伴。


  霍西亭笑著從夢中醒來。


  不如不遇傾城色。


  這該有多好。


  葉楓說得對，像他這樣的殺人凶手，又百般傷害了她，哪裏還配和她共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