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一個情字愁煞人
雪花越下越大，一片片猶如柳絮一般，落在地上似乎能夠聽到簌簌的響聲。
沐雲瑤微微挪開油紙傘，伸手去接雪花，片片白雪落在她的掌心，一開始還化成水滴，漸漸的她的手變得冰涼，雪花便留得住了。
手指被凍得麻木，心中的思緒卻越發的煩亂。
錦蘭和錦巧快步走出來，看到沐雲瑤失神的模樣，連忙上前拿披風將她裹住：“小姐，這是做什麽？雪太大了，趕緊回去吧。”
沐雲瑤任由錦蘭幫她擦幹淨手指，又在懷中塞了一個暖爐：“很久沒有賞過北方的雪了，我想到處看看，你們兩人就在房間中歇著吧，不用跟著我。”
錦巧十分的擔憂：“小姐，這樣大的雪，萬一您得了風寒的話，又該如之前過年時候那般難受了。”
“沒事的，放心好了。”沐雲瑤說完，徑直的邁開步子向前走去。
錦巧有些無措的看向錦蘭：“我們真的不跟著嗎？”
“讓小姐一個人靜靜吧，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在夫人麵前還好一些，私下裏小姐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這樣走一走散散心，說不準能夠想通一些。”
“可是小姐一個人，總是讓人放心不下。”
“沒事的，六兩會在暗中跟著的。”
“那好吧。”
沐雲瑤撐著油紙傘漫無目的的走著，此時的寶華寺中，僧人們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間，空曠的一個人影都見不到，唯有留下一棵棵古樹和呼吸間隱隱的鬆香。
雪在地上已經積累了一層，踩下去咯吱作響。
沐雲瑤走著，不由得走到了靈溪邊。
上一次來這裏，靈溪中擺滿了河燈，這一次河麵都已經凍結，再也不見那映襯著滿天星光的清透溪水。
有風吹過，雪花四散飄揚，沐雲瑤一時不防備，手中的油紙傘被吹落在地上。
沐雲瑤看著落在地上的油紙傘，不知怎麽的覺得心中委屈的厲害。
腳步聲輕盈落下，六兩不知道從何處走出來，撿起紙傘恭敬的遞到沐雲瑤手邊：“小姐，下雪天寒，您快些將紙傘撐上吧。”
六兩一身衣衫單薄，不知道在雪中待了多久，周身散不去的濃重寒意，發絲和肩頭落滿了雪花，唯獨一雙眼眸中帶著點點專注的暖意。
看著這樣的六兩，沐雲瑤心中狠狠的一顫：“你身上……”
六兩不是很在意的伸手拂去雪花：“屬下有武功打底，並不覺得現在的天氣有多難熬。”見沐雲瑤沒有接過紙傘，六兩便小心的將傘上的雪花擦幹淨，伸手將紙傘撐在沐雲瑤的頭頂。
“六兩，你跟在我身邊的時間也不短了，我從未詢問過你的真實身份，也從未想知道過你的名字，你可怨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他的名字，便可單純的將他當成一名下屬，便可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忠心，利用他的能力，但她終究做不到狠心絕情，做不到享受的心安理得。
“屬下的名字是小姐賜的，六兩。”他明白小姐的意思，隻是若是他今天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道出了自己的身份，恐怕就再也難以留在她的身邊。
“你……”沐雲瑤微微蹙了蹙眉心，看著六兩神色平靜的麵容，又不由得失笑一聲，“我倒是忘了你的性子，六兩，對人心懷感激，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是好事，但也別太傻了，凡事想想自己，當初我不過是出於一時好奇，才花六兩銀子從人牙子手中買下了你，不是我還有別人，你這樣對人掏心掏肺，最後隻會傷及己身。”
六兩腦海中閃過初次遇見沐雲瑤時的場景，那時候她一身男裝，唇紅齒白、目光清透，宛若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少爺，她出六兩銀子買下了自己，眼神之中卻沒有絲毫的輕視和鄙夷，之後更是花大價錢幫他買了長劍，提供給他衣食，交付予他信任，這也是為什麽他死心塌地的跟在她身邊的原因：因為她值得！
見六兩默不作聲，沐雲瑤微微的歎了口氣：“都說人心是這世上最善變的東西，我之前便說過，你什麽時候想通了，不想繼續留在我身邊，可以直接開口，到那時，我希望你願意告訴我你的名字和身份。”
“……好。”
見六兩將傘撐在她的頭上，絲毫不顧及自己身上的雪花，沐雲瑤抬步走到不遠處的亭子裏，看著周圍白茫茫的一片，忍不住長長的出了口氣：“齊名現在如何了？”
“齊名已經獲得崚王的信任，讓崚王以為他是晉王的人，受到晉王的追殺滅口之後，徹底冷了心，轉而投到他的門下為他做事，再過不久熠寶軒就可以開到京都來了。”
“齊名辦事，曆來讓人放心，這次京都這種施粥，他沒有趁機撈一把嗎？”
“這倒是沒有，之前買下來的那些糧食，都低價賣給秦管事製作成薑茶送到粵西了，他最近在倒賣生絲、布料，倒也小賺了一些銀兩，都投入到熠寶軒中去了。”
沐雲瑤笑了笑：“這樣的人才真是不可多得，你讓人多注意著他一些，萬不要出現了什麽危險，一旦被崚王懷疑，早早的撤出來便是，萬不要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是，請小姐放心，屬下會告訴他的。”
沐雲瑤看著他身上的雪花，有些已經化了，在他的衣衫上浸濕一片：“懿德長公主帶了不少人保護著周圍，不會出現什麽問題的，你身上的傷本來就沒有好利索，好生的歇著，不必時時刻刻的在暗中保護我，不會有什麽事情的。”
六兩麵露遲疑，很是放心不下：“小姐的安危重要。”
“放心，我也不是全然沒有防備，早些回去吧，換一身衣裳，不要感染了風寒。”沐雲瑤從六兩手中接過紙傘，撐著向廂房的方向走去。
六兩注視著她的身影，眼神格外的專注：漫天雪色之中，她撐著繪製著水墨殘荷的紙傘，踏著漫天的雪色向前而行，有風拂過，吹起香色的鬥篷，露出一點點紫色的裙擺，清晰的映照在他的瞳孔中，一直烙印到了心底。
漫天都是黑白兩色，唯獨在她身上能夠看出不同的色彩，就像是他的世界，本來已經是一片荒蕪，就在他自己都麻木絕望的時候，她裹挾著濃墨重彩，橫衝直撞的闖進來，帶著他來到了一番新的天地。
他不願意想起以前的名字，更不願意去提及之前的身份，他叫六兩，在她的麵前，永遠都叫六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