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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海上蘭台:紫皮蒜

  周六,傅竹生沒像往常一樣睡懶覺,薛蘭台在家她不敢睡。窗簾早已被薛蘭台拉開擋在牆邊,清透輕薄的日光照到傅竹生身上,把她曬成了一隻懶洋洋的貓咪。


  看到薛蘭台走進屋,傅竹生翻了個身趴在床上,兩手撐著比薛蘭台圓潤不少的下巴尖兒,“姐,你今天為什麽不用加班啊?”


  薛蘭台把忘在玄關的手表放到梳妝台上,瞥了傅竹生一眼,“你姐又不是機器人,還能天天加班啊?起來吧,早飯做好了。”


  “哦。”傅竹生起身鋪好了被子,然後麻利地滾進衛生間洗漱。傅竹生不怎麽住這兒,不過薛蘭台還是給她留了全套的生活用品。薛蘭台家裏有一個小客房,平時沒什麽人住,一般都是給傅竹生留著的。不過傅竹生每次來,都更願意和薛蘭台睡在一個屋。


  端著牛奶,穿著她之前留在這裏的天藍色睡裙,傅竹生的嘴邊還沾著一圈白沫兒。她擠進廚房,東看看細看看,“姐,這紅色的也是生薑嗎?”


  彼時薛蘭台正在洗盤子和奶鍋,她瞥了傅竹生一眼,“嗯,那是紅薑。小祖宗,你能別到處亂摸嗎?髒不髒。”


  “哦。”傅竹生一邊應著,一邊彎腰用手指摳了摳紫皮蒜的皮。她感覺姐姐就像個老巫婆,她的家就是一個裝了各種魔藥法器的黑色洞穴。“姐,你最近沒給爸爸打電話,他生你的氣了。”


  薛蘭台往傅竹生的手裏塞了兩個剛擦幹淨的盤子,“滾一邊去,別在這兒給我挑撥離間,幫我把盤子放櫃子裏去。”


  “哦。”傅竹生放了盤子,又拉開冰箱,掃了一眼就關上了。冰箱裏沒什麽東西,很幹淨,“姐,我推薦你一款豆奶唄,很好喝,雖然上海買不到……”


  “上海買不到你給我推薦個頭,”薛蘭台道,“對了,媽媽之前給你買的立體拚圖落我這兒了,你反正來了就順便帶回去吧。”


  想起媽媽買給自己的立體拚圖,傅竹生立馬興衝衝去薛蘭台的書櫃裏搜尋。薛蘭台慶幸,終於把這煩人精打發走了。而另一邊,傅竹生找到拚圖,把拚圖散了一地,就地拚了起來。拚了兩個小時,拚累了,她也不嫌地上髒,直接趴在了地上,支著腦袋繼續拚。書房的地板是木板拚成的,薛蘭台把它們擦得很幹淨,傅竹生趴在地上不僅不髒,而且也不會覺得涼,在這春意融融的季節裏很舒服。


  等傅竹生想起把自己的手機忘在臥室的時候,已經三個多小時過去了。手機上有梅遇發來的短信。


  和你姐姐到家了嗎?


  傅竹生回複:到了。梅叔你呢?實驗室沒問題吧?

  梅遇:放心,沒問題。


  傅竹生撥了個電話回去,躺在地上給梅遇打電話。“喂,梅叔。”


  “怎麽了?”電話對麵傳來梅遇低沉的聲音,他現在應該在辦公室,聽起來不太忙了。


  傅竹生見門口沒人,才好意思問,“梅叔,你想我沒?”


  電話另一頭,梅遇曲起手指抵著唇笑了笑,“問這個做什麽?沒事做了?”


  傅竹生的聲音聽起來百無聊賴的,“我姐姐在和公司開臨時視頻會議呢。不讓我去打擾她。我姐姐是個工作狂,我媽媽也是工作狂。我爸爸不是個工作狂,可他是大學教授,要輔導博士生,備課,改論文,開學術會議,也很忙。”


  聽得出來傅竹生的情緒有些低落,就像隻沒被主人搭理的小狗。梅遇笑著安慰她,“就是因為一家人都很忙,你才可以過得這麽瀟灑。”


  說的也是,否則就憑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工作態度,怎麽可能活得如此滋潤。不過傅竹生馬上就回過味來,“不對,梅叔叔,我感覺你說得好像我是個二世祖一樣。”


  “你想到哪兒去了,”梅遇笑起來的時候聲音格外溫柔,“你要是不開心,就把你姐姐拉出去一起吃晚飯。上海風景那麽好,讓她帶你四處逛逛,別連休息時間都用來加班了。”


  傅竹生輕輕地點了點頭,閑不住的手指擺弄著地上的拚圖,“嗯,我看看吧,我不一定能把她拉出來。要是實在不行,我看看明天她有沒有時間吧。我周一就走了,走之前肯定得讓她陪我出去吃頓飯。”


  “這麽快就要走了?是工作還沒處理好嗎?”梅遇問她。


  “嗯。”傅竹生道,“周一我姐姐要上班,也陪不了我了。那我一個人在家裏待著有什麽意思。我就回南京去了,把剩下的照片都拍完。爸爸和媽媽都在南京,我順便看看他們倆,替我姐姐這個不孝女盡盡孝道。”


  正巧薛蘭台出來熱咖啡,聽到傅竹生這句話,瞪了她一眼才回屋。


  傅竹生看著薛蘭台的背影笑了兩聲,跟梅遇開玩笑,“梅叔叔,我說我姐壞話被她聽到了,她還瞪了我一眼,我有點怕。”


  梅遇在那頭不知跟傅竹生說了什麽,把傅竹生逗得嗬嗬直笑。“梅叔叔你們實驗室可真有意思,再過兩天六一節關你們什麽事啊,你們還跟著放假了。”


  那邊梅遇也跟著低低地笑了,解釋道:“也不是非挑著節日,正好趕上了。實驗自從開始了,就沒有放假這回事。隻是最近我們實驗室打算修改一下研究方向,就順便休息了。”


  聽梅遇這樣說,傅竹生那邊又想出來一個鬼點子。“梅叔,要不你放假的時候來南京吧,南京離上海很近的,來回很方便。我也在那裏,我可以給你當免費導遊。南京這裏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和西安一樣,也是六朝古都呢。”


  沒回答傅竹生的問題,梅遇先問她,“你在南京,是住爸爸媽媽家嗎?”


  回答這個問題前,傅竹生先歎了口氣。“我本來是住我爸家的,梅叔叔,你也知道我從小就跟著我爸一起住,我東西啊衣服什麽的都在那兒呢。不過我來南京的事我也跟我媽說過,我媽就讓我去她那兒住。去就去吧,可我爸又不肯,說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去我媽那兒,白養我了。然後我媽就說,從小就沒和小女兒生活過,長大了在一起住兩天還不讓,有他這麽當爸的嗎?我爸就又說了,那蘭台每次回南京的時候你也沒讓來我這兒住過啊,你當媽的也不能太自私啊。當年要不是你太強勢,我會和你離婚嗎?然後就吵來吵去吵個沒完。我就是因為這個,才被逼得來上海找我姐的。你知道為什麽嗎?”


  梅遇沒說話,繼續聽傅竹生跟他嘟噥。


  “我就說那就兩邊一起住著好了。可我來南京一共待七天,分不均勻,在誰那裏多住一天另一個都不樂意。我就來找我姐了,在我姐這兒待三天,後麵四天他們兩個平分。”傅竹生說著說著,簡直要被自己感動了,“我就說我姐不孝女吧,本來兩個女兒正好的,現在她忙她的工作,讓我一個人幹兩份活兒,我能不遭罪嗎?”


  辦公室的溫度很舒服,梅遇開了窗,柔和的春風翻動了桌上的書頁,呼啦呼啦地仿佛懸掛在簷角的風鈴聲。而小女孩的抱怨聲聽在梅遇耳裏,比這風鈴聲還有意思。手指按著緩慢的節拍彈著桌麵,梅遇溫聲道:“這麽辛苦啊。”


  “嗯。”傅竹生一個勁兒地點頭。


  梅遇笑道:“那不如我去南京一趟,陪陪你,好不好?”


  “真的啊?”傅竹生聽後樂開了花,她沒想到梅遇真的會願意來南京陪她。“太好了梅叔叔你太好了!”


  薛蘭台在自己臥室裏不勝其煩,打開門瞪著對麵屋裏,仰躺在地麵上的傅竹生,“喊什麽喊,隔壁鄰居都能聽到你鬼叫。”說完後她“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轉過身子,傅竹生吐了吐舌頭,偷偷跟梅遇訴苦,“梅叔,我姐剛罵我了。”


  雖然在電話另一頭,梅遇還是隱約聽到了一點聲音,是挺凶的。他笑了笑,“那怎麽辦?你要罵回去嗎?”


  就算是認慫,傅竹生也認得很直白,“你看我敢嗎?”不過一想到梅遇會來南京陪她,她就歡喜得連挨姐姐罵都不在乎了。“梅叔叔你真的會來嗎?你別耍我啊,到時候你要是敢不來我就哭給你看。”


  “嗯,我來。”梅遇打開電腦瞄了一眼日程表,道,“你周一幾點走?你姐姐會送你嗎?要不要我來接你?”


  “呃……”傅竹生扶著腦袋想了想,從和梅遇打電話到現在,花了半天時間終於又拚上一塊,“我姐那天上班,不會送我的。要不梅叔叔你來接我吧,我呃……我在列車站等你。”


  從上海到南京,飛機比列車快不了多少,開車要慢兩個小時,不過梅遇想了想還是覺得開車更好一點,既不用和別人一起壓車廂,而且到了南京以後他也可以開車帶傅竹生出去玩。雖然也不是不能租車,但梅遇還是更習慣開自己的車。


  想清楚了,梅遇便對傅竹生道:“那天我開車,你在你家附近等我。”


  開車去也不是不行,和梅叔叔一起自駕遊肯定很開心,傅竹生自然沒意見。“行吧,我們家前麵五百米的地方有個書店,我去那兒買本書,梅叔叔你就在那兒找我吧,那裏也方便停車。”


  梅遇忽然記起,薛蘭台家的小區前麵五百米也有家書店,他送薛蘭台回家時見到過。梅遇問的時候也不確定,隻是多嘴問一句。“那家書店是不是叫‘流淌時光’?”


  “誒,梅叔你怎麽知道?”傅竹生剛才有一秒的走神,她發現剛才好不容易拚上的一片拚圖拚錯了,不過聽到梅遇的話,她便顧不上眼前的拚圖了,隻抱著手機問梅遇。


  梅遇想起來,傅竹生跟他提過她們姐妹在很小的時候就分開了,各自跟著爸爸媽媽住,那就有可能兩人不是一個姓。雖然不可能會這麽湊巧,不過梅遇是研究科學的,什麽事沒看到最終的結果,他是不會輕易下定論的。“竹生,你媽媽是不是姓薛?”


  於是傅竹生更驚訝了,直接從地上坐了起來,長發亂亂地散在肩上,“梅叔叔,你怎麽知道?”


  在心裏歎了口氣,梅遇似乎已經看到了結果,“竹生,你的姐姐是薛蘭台嗎?”


  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傅竹生也十分蒼涼地發現了事情的真相。“梅叔,你認識我姐啊。你怎麽認識我姐的啊?你和她什麽關係啊?你別告訴我你在追她,對我好也是為了利用我追你的女神!”


  這都什麽跟什麽,還好已經習慣了傅竹生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梅遇淡淡道:“我沒這麽無聊。我在你脖子上看到一條紅線,那紅線上掛著的是戰國紅瑪瑙吧?我和你姐姐就是在那場拍賣會上認識的。”


  原來是這樣,傅竹生體內興奮的因子不住地亂跳,她猛地從地上跳起來,還因為地板太光滑險些摔了一跤。她的襪子很滑,薛蘭台不許她不穿襪子光腳踩地。不過現在傅竹生也顧不上穿拖鞋了,直接拿著手機就跑到了對麵臥室裏,“梅叔叔你等會兒先別掛。”


  梅遇沒掛,他已經猜到傅竹生要幹什麽了。


  薛蘭台沒戴耳機,傅竹生闖進臥室的時候,開會的聲音從音響裏傳出來,不大,輕輕的。薛蘭台瞪著傅竹生,眼裏怒氣滿滿,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傅竹生變得這麽不懂事了。


  而傅竹生卻顧不上她姐姐快要發飆的眼神,對她急道:“姐,我朋友要跟你說話。”


  什麽朋友,薛蘭台心中不耐煩,不管什麽朋友她現在都和她們沒話說,還在開會呢,真是的。


  小壞蛋合上筆記本,直接把手機塞進薛蘭台手裏,“姐姐,你聽聽。”


  真的是太久沒有揍傅竹生了,薛蘭台猛地站起身,椅子和地麵發出一道刺耳的聲音,正要發飆的時候,卻聽到手機裏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蘭台,我是梅遇。”


  打死薛蘭台,她也想不到傅竹生口中一直說的朋友竟然是梅遇。她的大腦忽然一陣暈眩,不知道為什麽,僅僅隻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她的心就變得很沉,很沉。她想起了梅遇那個微信裏的朋友,也想起了傅竹生在西藏時一直陪在她身邊的朋友。“梅遇?你……居然是竹生的朋友,我都不知道。”


  實驗室裏整理完設備的兩個助手和梅遇招呼了一下,關上門離開了。辦公室裏隻剩下梅遇一個人。“嗯,我也沒想到你們居然是姐妹。”


  背對著傅竹生,薛蘭台不讓傅竹生看到自己現在的表情,卻無法在梅遇麵前掩飾住自己發顫的聲音,“這兩天照顧竹生,幫她買手機,辦理遺失的朋友原來是你。我都聽竹生說了。”


  “是我。”剛才與傅竹生聊天時輕鬆愜意的心情蕩然無存,梅遇感覺到薛蘭台壓抑不安的情緒。他放低了聲音,“竹生很喜歡你這個姐姐,我常常聽她說起你。”


  眸色暗了暗,即使窗外春光依舊,薛蘭台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我知道,我們姐妹的關係,向來很好。她常常會喜歡,我喜歡的東西。”


  頓了片刻,梅遇顯然也在度量該說什麽。“姐妹感情好,是好事。”


  一直被晾在一邊的傅竹生看兩人說話慢騰騰的,她等不住,索性把手機從薛蘭台手裏搶了回來,反正她的目的就是要讓薛蘭台和梅遇隔空相認一下。“姐你繼續開會吧,我走了。”傅竹生離開,關上了門。


  才意識到傅竹生新買的手機與梅遇的手機是同一型號,薛蘭台的心跳因為憤怒而愈來愈快,她緩慢坐下,平靜了足足兩分鍾,才重新打開筆記本。


  “梅叔梅叔,怎麽樣啊,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傅竹生盤腿坐到一堆拚圖麵前,笑嗬嗬地。


  另一邊的梅遇聽到傅竹生的笑聲,即使現在心情些微有些沉重也還是覺得想笑。“驚喜,”他說,“以後可別再給我驚喜了。”小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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