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第二天, 宋家鎮逢集。


  天剛蒙蒙亮,柳誌江就爬了起來。


  他換了幹淨褂子,用手絹兜著櫻桃, 擱在提籃裏, 就出了門。


  這是他跟文秀約好的, 逢雙的日子就在集市上見一麵。


  到鎮子上時,太陽已經好高了。


  集市上人來人往的,非常熱鬧。


  柳誌江伸著脖子, 在代銷點門口等了好久, 就是沒看到文秀的人影。


  這是有事兒絆住了?


  柳誌江瞅了瞅日頭,集市就要散了,要不去宋家附近碰碰運氣?

  他跟文秀退婚的事兒外麵都知道, 又複合的事兒還未公開,貿然上門不大好。可看著那兜櫻桃,還是想讓文秀嚐一嚐。


  柳誌江抬腳朝鎮子東頭走去。


  正走著, 就看到蔣木匠騎著自行車從那邊過來。


  “蔣大哥,你也趕集啊!”


  “唔,是誌江兄弟啊……”


  柳誌江打了個招呼,蔣玉山應了一聲,一臉喜氣。


  坐在車後座上的趙媒婆伸頭瞧了瞧, 就問:“哎呦, 這小夥子咋恁眼熟啊?”


  “唔,那是小櫻的大哥……”


  “是嘛,我說呢……”


  趙媒婆跟柳誌江照過麵, 看到小夥子一表人才,就琢磨開了。


  柳誌江也未在意,繼續朝東走著。


  前麵不遠就是宋家,柳誌江頓住了腳步。


  他不想讓人瞧見了,怕文秀的聲譽受影響,就站在拐角處,朝那邊瞅著。


  正在這時,宋二嬸子從那邊過來了。


  柳誌江心說,不好,咋碰到宋媒婆了?


  他想避開,可已經晚了。


  宋二嬸子看到柳誌江,就嗬嗬笑道:“哎呦,這不是誌江嘛,咋在這裏站著?”


  “二嬸子……”


  柳誌江打了個招呼,就想走


  宋二嬸子一把攔住,興奮地說道:“誌江啊,你猜猜嬸子剛才見到誰了?”


  “唔,見到誰了?”


  “文秀啊,嬸子剛給文秀說了一門親,那可是小集鎮上數一數二的人家,這不才見了麵,雙方都很滿意……”


  柳誌江一聽,就蒙了。


  文秀沒來,是去相親了?


  宋二嬸子見柳誌江那樣,很解氣。


  你們兄妹二人不是很厲害嘛,咱倒要瞧瞧翻得出老娘的手掌心不?

  柳誌江瞪著宋媒婆,喝道:“你胡說!文秀不是那樣的人……”


  “嗬嗬,那蔣玉山跟文秀剛見過麵,雙方媒人都在跟前,咋就胡說了?”


  宋二嬸子得意洋洋的。


  柳誌江神色微變。


  剛才碰到了蔣木匠,難道宋二嬸子說的是真的?


  宋二嬸子達到了目的,就甩甩手走了。


  柳誌江又急又氣。


  文秀說好的等著他,咋又變卦了?


  不行,他要找文秀問個明白。


  柳誌江找到宋家,叩響了院門。


  宋長青過來開門,見柳誌江來了,自然沒好氣。


  他擋著門,說:“誌江,文秀不在家……”


  話音剛落,宋文秀就從屋裏衝出來了。


  宋長青瞪了閨女一眼,說:“秀兒,有話就在院裏說……”


  宋文秀卻昂著頭,自顧自地往外走。


  “秀兒……”


  呂桂禾也追了出來。


  “娘,您放心,我跟誌江說清楚……”


  說著,就出了院門。


  柳誌江正生氣呢,見文秀出來了,氣就消了。


  “文秀……”


  “誌江哥……”


  宋文秀滿腹心事,不曉得該如何開口?

  今天一早,娘催促著她換身衣裳,就拉著她出了門。


  到了集上,卻跟宋二嬸子說起話來。


  這一說就是好半天,把她急得不行。後來,宋二嬸子就帶著一位白白淨淨的年輕後生過來,說是小集鎮上的,姓蔣,叫蔣玉山。


  她一看這架勢,就明白是來相親的。


  宋文秀拔腿就想走,卻被娘揪住了。


  那蔣玉山倒也客氣,說:“文秀姑娘,你別介意,今天隻是見見麵,說不說話都行……”


  宋文秀一聽,倒不意思走了。


  就站在那邊,跟蔣玉山說了幾句。


  這一說不當緊,她覺得蔣玉山不錯,有禮貌,性情也溫和。可她已經有誌江了,不能這山望著那山高,不然,成啥樣子了?


  蔣玉山一走,宋文秀就跟家裏表明了態度。


  可爹娘卻相中了蔣玉山,說那邊對她也滿意。


  呂桂禾勸著說:“秀兒,蔣家底子厚實,嫁過去了,住得是大瓦房吃的是白米飯,瞧瞧人家自行車都有了,去哪兒都方便……”


  “哼,自行車有啥稀罕的?”


  宋文秀不以為然,可呂桂禾卻不這麽看。


  “秀兒,你可不能犯糊塗啊,嫁人不就為了穿衣吃飯?放著這樣的好人家不嫁,幹嘛要去柳家受窮?那柳誌江是長子,底下有兩個兄弟,還有那五個小娃娃,啥時候才能見到頭啊?”


  一番話下來,宋文秀的態度有些軟化。


  雖然嘴上硬著,可娘說的也有道理。如果不是喜歡誌江哥,跟那邊早就斷了,可見了蔣玉山,心思就活泛起來。她知道這樣不好,可蔣玉山一表人才,看著就像城裏人,如果不說,誰都猜不出他是個木匠吧?


  宋文秀心裏很亂,不曉得該如何決斷?

  柳誌江見文秀不說話,有些發急。


  “文秀,你咋了?”


  “誌江哥,我跟你說個事兒……”


  宋文秀把家裏騙她相親的事兒說了。


  柳誌江氣得青筋暴露,櫻桃也忘了拿出來了。


  “文秀,你是啥態度?”


  “誌江哥,我……我還沒想好……”


  宋文秀鼓起勇氣開了口。


  柳誌江一聽就明白了,文秀動搖了。


  他按下火氣,放緩了聲音,說道:“文秀,咱倆的事兒還沒定下來,你咋決定是你的自由,蔣家寬裕,嫁過去就能過好日子,換做是小櫻,我這個做哥的也希望讓妹子嫁到這樣的人家……”


  “誌江哥,我……”


  宋文秀想表白一番,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文秀,你回家吧,你爹你娘還等著呢……”


  柳誌江很失望。


  可即便是這樣,還是跟文秀好好說話。


  宋文秀眼裏冒出了淚。


  誌江哥對她的好,她都記著。可一想到柳家負擔重,又猶豫了。


  “誌江哥,讓我再想想……”


  “唔,那你好好想吧……”


  柳誌江不抱任何希望。


  宋家反悔不是一回了,再多一回也沒啥奇怪的。隻是文秀讓他很失望,就像娘說的,變來變去的,心思太活泛了。


  宋文秀走了,柳誌江也上路了。


  他還要趕回去,不能耽誤下午出工。


  走在路上,柳誌江看到有騎自行車的,就想到了蔣玉山。


  要說,蔣玉山是個好人,文秀跟著人家不虧,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柳誌江想表現得大度一點,可心裏卻憋著一肚子火。


  他無從發泄,就掏出那包櫻桃,想摔在地上。


  可又舍不得,就一把塞進嘴裏,嚼了起來。


  柳誌江一邊走,一邊吃。


  快到南山村了,櫻桃也吃完了。


  柳誌江下了決心,一定要上進。


  等他出息了,給那些人好好瞧瞧。


  一連數日,柳誌江悶悶不樂。


  柳小櫻察覺到了,就逮著哥哥追問著。


  柳誌江一開始還想瞞著,不提那事兒。


  可這事又哪裏瞞得住呢?

  這天,柳小櫻聽到了風聲,說小集鎮的蔣玉山跟宋長青的三閨女定下了。


  她吃了一驚,就找大哥核實。


  柳誌江見瞞不住了,就說:“櫻子,別問了,哥跟文秀斷了……”


  “哥……”


  柳小櫻不知說啥才好?

  本以為大哥跟文秀是農村青年的典範,雖然是相親認識的,可彼此有情有意,也很般配。現在想想,肚子還沒吃飽就奢談感情?跟白日做夢一樣。


  柳小櫻想寬慰大哥,就說:“哥,我跟夏同誌打聽過了,七月裏有征兵的,要不,哥去報名試試?”


  “櫻子,哥走了,你和虎娃咋辦?”


  “哥,你不用擔心家裏……”


  柳小櫻心說,有“救濟款”和糧票,底氣足著呢。


  柳誌江卻考慮著妹子。


  “櫻子,哥不走,哥就在村裏掙工分……”


  “哥……”


  柳小櫻眼珠子一轉,想到了一個點子。


  “哥,部隊上有津貼,比掙工分多多了,到時候你把津貼省下來,給家裏寄過來不就成了?”


  柳誌江一聽,來精神了。


  對啊,津貼省下來不就有錢了?

  聽夏同誌講過,普通士兵一個月八塊錢,海軍要高一些,空軍最高,拿得是技術津貼,一個月十幾塊到幾十塊不等,一年下來可不少呢。


  柳小櫻給大哥鼓著勁兒。


  “哥,去部隊上好好表現,爭取提幹,以後還能帶隨軍家屬過去呢……”


  聽到這些,柳誌江眼睛發亮,勁頭也提起來了。


  那股子鬱悶之氣也消散了。


  柳小櫻也高興起來。


  她早就想給大哥謀個前程,招工指望不上,參軍入伍是最好的出路了。


  這件事盡管瞞著,馮玉蘭還是聽說了。


  她氣得直拍大腿。


  “啊呸,誰稀罕誰呀?就宋家那樣的,誰跟他家結親都得受拖累……”


  “誌江他娘,別生氣,當初咱就覺得宋家不地道,現在看看虧得沒結這門親……”


  可說歸誰,柳根發還是心疼兒子。


  馮玉蘭也堵著一口氣。


  “當家的,咱這就放出話去,給誌江好好說一個……”


  柳根發點了頭。


  彩禮都備好了,想說個對象還不容易?

  柳小櫻聽見了,就勸娘。


  “娘,不要著急,咱慢慢挑……”


  馮玉蘭瞅著閨女,歎了口氣。


  這兩個娃娃是咋了?這麽讓人不省心。


  柳小櫻嘿嘿笑笑。


  她想跟娘說:“娘,不用操心了,你閨女已經找好了……”


  可這個話,隻能在心裏說說,卻開不了口。


  她怕嚇著娘了,也怕家裏擔心。


  畢竟,她跟夏明揚情況特殊,即便有著超越時空的感情,可外人哪裏明白?談婚論嫁都是講條件的,夏明揚的條件太好,是普通人無法企及的。


  一想到夏明揚,柳小櫻心裏一暖。


  夏明揚給她寫信了,厚厚的一封,跟包裹在一起。這樣,就沒人曉得他們在交往,也不會受到外界打攪了。


  臨港那邊,夏明揚忙得昏天黑地。


  他參加了專業測試,無論是理論基礎,還是實際操作都過關了。可有一門卻不是那麽容易,那就是政治思想。


  課本都背下來了,可理解上卻有些問題。這對他是個新課題,除非記憶完全恢複,否則,深入交流就會露陷。


  夏明揚找到父親,請父親給他當教官。


  夏繼原板著臉,逐條盤問著。


  看到兒子一臉困惑,氣得直冒火。


  專業都記著,思想理論卻忘了?就這樣的,哪能上戰場啊?


  夏繼原很嚴厲,夏明揚頭上直冒汗。


  杜秋華見了,就說:“老三,不要著急,這還不簡單?多參加學習,多聽報告就明白了……”


  夏明揚心說,這對大部分人是很簡單,可他呢,卻沒這個基礎。


  現有的記憶都是星際的,跟這邊的規則截然不同。


  部隊上要求,一切行動聽指揮,要做又紅又專的革命戰士,他還很大差距,要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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