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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鮮肉鹹蛋黃粽子

  聖人搖搖頭,嘴角不自覺地含了抹笑意,那抹笑意裏藏著對小輩的縱容,伸手將扳指重新套回大拇指,半喟歎半悵然,“老四自小內斂寡言,是個沉悶板正的性子,凡事需分清是非曲直,卻又敏感多思,我知過剛易折,便有意磨他的性子,殊不知隔了兩三年發現,他被打壓得更加內向安靜”


  聖人笑了笑,“本以為這樣就過了,誰知這孩子為了曹家那位姑娘理直氣壯地燒了欽天監,斬殺了裴家父子,甚至還跪到我跟前要恩典之後這孩子顯而易見地變得通融積極,變得愉悅豁達,甚至多了幾分運籌帷幄、決勝於千裏之外的傲氣”


  聖人這話,若被旁人聽見,或許會呆在原地。


  聖人從未公開評論哪個兒子。


  嗯。


  當今聖人城府頗深,甚至從未當眾評論過任何一個臣子、妃子或是一頓飯、一壺酒。


  如今對徐慨的評價,從運籌帷幄、通融積極、愉悅豁達這幾個詞兒,就可知當老子的是極喜歡這個兒子的。


  福王注意到聖人用的“我”自稱,而非“朕”。


  這本就不尋常。


  他這個弟弟年少上位,自小看慣人情冷暖和殺伐輾軋,並不是一個非常有“人味兒”的君王,在對待徐老四的問題上,他這個弟弟多了幾分人味兒。


  福王胖嘟嘟的臉扯開一抹笑,點了點頭,“古人言,妻賢夫禍少,這古話兒都是有道理的。今兒個這場禍事,秦王府,甚至曹家都是平白受連累,根子在哪兒?原由在哪兒?您知道,我也知道。曹家那小娘子不過是時也,勢也,借力打力罷了,話糙理不糙,您是得好好想想。”


  聖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隔了一會兒方抬起頭,笑著打趣,“全京城,就屬你最偏袒曹家那小娘子!”


  福王

  話都是您在說,屎盆子最後扣在了他腦袋上。


  阿彌陀佛,漫天神佛啊!

  到底誰才是全京城最偏袒賀掌櫃的人啊!

  要是換個人咒外敵入侵北京城,他這個弟弟恐怕一早就抄了那人的家,撕爛那人的嘴巴了吧!


  這事兒鬧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固安縣主親去西山大營把惹事的那兩個草原人揪了出來,眾目睽睽之下,甩了那兩個草原人六十下烏金鞭,把那兩個草原人打得後背皮開肉綻,看得出是一點兒情麵也沒留,一點兒力氣也沒省。


  打完之後,固安縣主手一揮,孫太醫這廂抱著藥箱上前救治,那廂固安縣主雙手抱胸嚴陣以待,似笑非笑地看向西山大營副指揮使、曲賦的左右手邱善知,抬了抬下頜,語聲平緩,卻帶了三分挑釁意味——


  “誰先動的手,這事兒是懸案了。終歸是死了人,不論他什麽時辰死的?怎麽死的?都是你們占理。隻是這事兒既是個懸案,那咱們也別各打五十大板了,咱們六四開,責任我認六,你認四,無論如何也盡早把這事兒好了了——我賞了那兩個六十下烏金鞭,是一點兒力也沒留,他們是死是活,但憑天意。”


  固安縣主將烏金鞭一把甩在了西山大營的沙場上,黃沙漫天飛揚。


  漫天黃沙中,固安縣主素麵朝天,神色冷峻,昂起頭倨傲又,鼻孔對著邱善知,似是在等著他也給她一個交代,好似若她沒得到一個善了,這西山大營的校場便會被鬧得個天翻地覆!

  徐慨說書的功力與日俱增,就像他也在場似的,含釧聽得津津有味。


  “然後呢然後呢!”


  含釧急聲催促。


  徐慨笑了笑,嘴角譏諷的弧度跟固安縣主如出一轍,“邱善知從來唯曲賦是從,是忠心,更是迂傻。那麽大一個校場,還是他西山大營的主場,被縣主逼得也甩了西山大營那十來個打架的卒子四十鞭”


  含釧張大嘴。


  這


  這也太丟臉了?


  固安縣主先甩六十鞭子,緊跟著太醫立刻救治,這擺明是“老子自己的人,自己教,自己救,自己管”的態度,說那番話的意思不就是“老子的人,老子管了,西山大營不準備也管管?”


  一下子把重點就模糊了,甚至帶歪了。


  把軍營圍毆,變成了一樁懸案。


  她認下大部分責任,其實是個西山大營麵子


  可,可死的人是西山大營的人啊!


  若這時候,邱善知還打了西山大營的兵,豈不是寒了將士的心,認了這是一樁懸案的說法?!

  “當日曲賦不在?”含釧輕聲問,“怎由得這位邱副指揮使胡亂指揮?”


  徐慨挑唇笑了笑,“當日曲賦被戶部侍郎常自清拉扯住盤點西陲軍的賬了,恰好不在營中。他一向得力的另一位副將被吏部扣下盤問前年述職,也不在營中坐鎮,故而當日的西山大營就隻有邱善知這個廢物。”


  戶部吏部

  恰好是徐慨的大本營。


  含釧忿忿道,“該!當時挑了個家裏隻有我和薛老夫人在的時候來撒潑!如今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活該!”


  話剛落地,含釧抿抿唇,“那位邱副指揮使,恐怕要吃排頭吧?”


  徐慨不置可否。


  又蠢又慫,被曲賦養成了一條聽話的狗,這怪得了誰?


  眾人沒等來邱善知吃排頭的消息,反倒等來了西山大營被“開藥方”,強迫“吃藥”整治的消息。


  聖人親自下旨,著力整頓西山大營,予曲賦三十日的時間精挑三千兵士強化備戰,時間一到,曲賦手下的三千兵士對戰固安縣主帶來的三千草原兵,若曲賦輸,則西山大營指揮使之位換人來坐。


  聖旨最後一段寫的是,“他山之石以攻玉,虛己下問,且自念。”


  這話說得又委婉又打臉。


  直斥曲賦練兵無方,自視甚高,毫無事必親躬、不恥下問之態


  聖人沒當眾讚揚過誰,自然也沒當眾駁斥貶低過誰,更從未在聖旨中直接問責

  這一番動作,是很不給曲賦臉麵了。


  尚在備嫁的左三娘,趁著端午送粽子的功夫,一邊趁火打劫薅了一隻秦王府出品的油汪汪鮮肉鹹鴨蛋黃粽,一邊低聲道,“京城都傳遍了,說聖人此舉是為了給你出氣來著?”


  含釧?


  “啊?什麽出氣?”含釧莫名其妙。


  左三娘拿大銀勺挖了一大坨淺褐色的粽米放進口中,吃得眯眼。


  輪吃食,還是秦王府的最厲害。


  一口粽米,吃出了蝦米的鮮香海味、鮮肉一抿就化的葷香味、鹹蛋黃沙沙的油油的特殊的油脂味

  嚼完吞下,左三娘終於有嘴說話了,“大家夥都在說,幾個兒媳婦兒裏,老太後和聖人最看重你,也最喜歡你。聽說西山大營那幾個兵卒子鬧上了秦王府,還拿手推了你,老太後勃然大怒,不僅要求聖人把對你動手的那個卒子斬立決,還把氣順手撒在了西山大營上——連曲貴妃這幾日也挨了訓斥。”


  這這等偏愛從何而來。


  含釧哭笑不得。


  她還真沒感受到聖人濃厚的父愛啊。


  別說她,徐慨前幾年在他爹跟前都是如履薄冰,膽戰心驚的

  “這從何說起啊”


  含釧還深刻感受到了眾口鑠金,三人成虎的威力。


  “那兵卒子壓根就沒碰到我甚至那群鬧事的人臨走前還同我行了禮”含釧笑起來,“這事兒傳得,你在外麵可千萬別這麽說。端王妃出身清河大家,恪王妃出身定遠侯府,這兩位嫂嫂向來恭敬端莊,從未行差踏錯過,這麽傳言,叫兩個嫂嫂怎麽想?”


  左三娘癟癟嘴,有些不以為然。


  偏愛和看重不好嗎?


  又不是表現出對秦王的偏愛看重。


  正好是對含釧的這份看重,抹平了秦王在母族上的缺陷和不足,讓秦王有資格和兩個哥哥站在同一條線上起跑呀。


  左三娘臨走時,又吃又包,不僅吃得個油嘴油舌,還順手薅走了二十來隻大粽子和一大盆還沒來得及包的粽米餡兒。


  順粽子走,尚能理解。


  順粽米餡兒走,就顯得很猖狂了。


  徐慨對此嗤之以鼻。


  這個端午,秦王府都過得很平靜,徐慨帶著含釧進宮用了家宴後,便在王府內外撒了陳艾水,還給自家小娘子手腕上係了一根漂亮的五彩繩,含釧左看看右看看,心裏喜歡,決定兩個月都不摘下來了。


  世事無常,往往這處平風浪靜,那處便驚濤駭浪。


  遠在京郊的西山大營,校場口令響亮,最中軸的營帳之中,三人跪著,一人站著。


  一跪一站中間,橫臥著一張明黃色的折子和滿室衝天的怒氣。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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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刁蠻霸道、驕奢淫逸的承平公主在一場意外中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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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位曾被她見色起意,綁回去百般調戲羞辱的狀元郎,成了一手遮天的權臣。


  承平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宮闕想,莫非這就是佛家所說的報應?


  就不是個好東西的公主x看著一本正經、又隱隱透出綠茶氣息的狀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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