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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香辣幹煸泥鰍

  含釧努力回憶了一下,排行前四的幾個皇子好像是過了一個新春便各自封了王,之後就分了府,皇子們成年了便正式搬出宮了。


  徐慨的秦王府在後海,離皇城是最遠的,但宅邸大、地勢平,宅邸裏有山有庭院有七十多間房,前院還挨著一片特別大的湖,每到盛夏時節,王府裏的小丫頭最愛摘鮮鮮嫩嫩的蓮蓬子,含釧或是將蓮蓬子取了心,碾成泥做糕點,或是就著薄蒜片清炒了吃,或是混著荷葉煮粥喝


  再不堪的回憶中,也總有那麽幾分美好。


  含釧又想起臨死前張氏說的那些話。


  或許是每個人看人看事的角度不同,想法不同,在張氏口中的那個徐慨對她情根深種,處處維護、處處看重、處處庇佑


  可誰能教教她,誰能告訴她,愛一個人到底是怎麽樣的?


  如果徐慨真的愛她,為什麽她不知道?

  含釧抿了抿嘴,吩咐拉提將喝得暈暈乎乎、一直說胡話的張三郎安安穩穩送到英國公府,熱了一壺燙水,搬出碩大的木盆子,燙水裏摻上陳艾、薑片、枸杞,舒舒服服地泡了腳,出了一背汗,心情也好了許多,剛沾上枕頭便睡著了。


  一整晚,夢都沒做。


  第二天晚上,含釧特意關注張三郎是否又帶著朋友來吃飯了,關注了半天沒看到,含釧便放了心——再愛吃,如張三郎這樣應酬著帶著不太熟悉的朋友、親眷來吃飯,到底也不快樂!

  沒看到張三郎,卻看到了幾日前和他一塊兒吃飯的其中一位公子哥兒。


  含釧和善地衝那小郎君笑了笑,“您今兒個一個人吃晚飯呢?”


  裴七見美人兒笑得淺淡,也跟著笑了起來,“是一個人,天剛黑,就讓小廝前來排隊。”


  裴七落了座兒,含釧奉了一盞茶上去,隻覺得這人的指尖兒從她手指尖上一掃而過,含釧便迅速縮了手,臉上的笑收了收,“小店有一二三種餐食檔,菜式由兒來搭配,您若有偏好也可提前告知,兒對應著做出調整。”


  指尖上還殘存著美人的玉蘭香。


  裴七心情大好,“上最貴的。”一雙眼睛含情脈脈,意有所指,“偏好嘛,掌櫃的覺得好的,某一定覺得好。”


  含釧看了眼這人,應了聲是,便回了灶屋。


  一回灶屋,含釧便拿胰子狠狠地搓手,把指尖那點溫度全都洗幹淨。再看了一圈,灶屋的食材,悶了悶,水缸裏養著一團泥鰍,拉提幫著破了肚子取出內髒,含釧狠狠地收拾了一大籮筐的幹辣椒和青花椒,先將泥鰍過幹粉煎炸至半熟,另起鍋燒油,下蒜粒、幹花椒、幹辣椒段、薑片,就這麽些作料,便占據了一大鍋!


  整個灶屋都彌漫著嗆人的辣味。


  拉提捂著鼻子,看著麵色淡定的自家掌櫃,默默向後退了一小半步。


  這必定是公報私仇的。


  這辣子可是他親自去挑的最辣的朝天椒,曬出來的幹辣椒


  一盤幹煸辣椒,哦不,幹煸泥鰍做好。


  含釧敲敲鈴鐺,淡然地讓小雙兒送了過去。


  轉身又做其他的菜,毛血旺、泡椒雙脆、薑鴨麵、蘸水包漿豆腐


  辣,與辣是不一樣的。


  幹煸泥鰍的辣,是辣椒經過風幹後將苦味散盡,隻留下了辣味與香味,泥鰍隻是辣的載體,通過軟爛無本味的肉,辣味才能在口腔中無限放大;


  泡椒雙脆的辣,是辣椒經曆鹽水與時間的醃製,一部分變成了酸,一部分變成了辣,初入口時隻覺回甘鮮香,可慢慢地嘴唇開始發燙發腫,辣味在喉嚨裏持續舞蹈;

  蘸水包漿豆腐的辣,藏在蘸水的幹碟裏,辣椒在火灶邊燒製,帶有獨特的熏烤辣味,入口時間很短,從口中順著喉嚨滑到腸胃,胸口和腹腔便會出現火辣的滋味。


  辣味的本質,就是痛。


  越辣越痛,痛到最後便會產生如釋重負的快感。


  嗜辣之人,通常性格較為冒進,輸得起贏得起,也耿直爽快。


  含釧隔著灶屋看那位白麵郎君,怎麽看都不覺得這位小郎君是愛吃辣的主兒。


  五桌坐滿,又漸漸散去,含釧笑著端了一壺清茶同那位裴七郎打招呼,“今兒個吃得可好?”


  裴七一抬頭,嘴邊紅了一大圈,眼睛裏也淚汪汪的。


  含釧憋了憋笑,遞上一盞清茶,“早跟您說了,有何偏好和忌口提前告知,您倒是客氣。說兒覺得好,您便覺得好。”


  含釧一邊說話,一邊掃了眼桌上的菜,略驚,這人竟也吃了個精光?

  含釧想了想,還是解釋道,“這幾日的辣椒好,夠味道,餐食便以川菜為主”


  裴七擺了擺手,從兜裏又掏了一小錠碎銀子出來放桌上,嘴巴太疼了,有些開不了口,再次擺擺手作了個揖便出了門。


  含釧以為這人不會再來了。


  誰知,第二日,他又出現了食肆。


  小雙兒端著菜,輕歎了一聲,“這人還真是執著呀”


  含釧奉茶時,裴七還照例拿指尖掃了掃含釧的手背。


  含釧快被氣笑了!

  這人

  是不是有毛病!?

  含釧反思了一下自己,難道是自己敏感了?人家拿手指尖掃她的手指尖隻是無意之舉?還是說,這本就是別人的習慣?

  含釧特意讓小雙兒斟茶時關注是否會用手清掃。


  小雙兒拿著茶盅回來,茫然地搖搖頭,“沒有呀,隔得老遠,還生怕我挨著了他。”


  含釧:


  不知道說什麽了。


  一頓全辣宴都沒將這郎君的壞心打下去,還鍥而不舍地來吃飯


  含釧想了想,撩起袖子端起窖了大半年的泡菜缸,拿了酸蘿卜、酸白菜、酸豇豆,又端起另一個大缸,捏著鼻子從裏頭掏出一整塊酸筍,再使喚小拉提去後院的水缸裏掏昨兒個剛買回來吐沙的小螺螄。


  起鍋燒油,下薑片、蒜末炒香,下剪掉後尾巴的小螺螄,打三大勺鹵汁和一小鍋一直吊著的清湯,下酸筍、酸蘿卜、各色香料燒開。


  含釧將湯底倒入銅鍋裏,讓小雙兒端上去。


  小雙兒捂著鼻子聞了聞,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掌櫃的那人雖是討厭但也不至於煮屎給他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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